場間驚寂,一時無人說話。


    兩岸嫖客的目光“唰”一下全部挪到了李三思身上。


    自二人現身的那一刻起,所有人的注意力就下意識放在了逼王那裏。


    對於隻有二樓修為,看上去平平無奇的小跟班卻直接選擇了無視。


    如果不是他主動開口,隻怕眾人都快要以為逼王是單人提劍過來秦淮河裝逼的。


    隻是這小跟班現在站出來是幾個意思?


    他家的銀牌大人都要準備拔劍搞事情了,他卻無端出言阻止,配嗎?合適嗎?有沒有點最基本的主仆意識?


    還喊人家冷大哥,這個稱呼是不是有點太自作多情了些,禮數何在?


    有些聽聞過冷長空逼王名號的公子哥在那搖扇輕笑,“有意思了,這冷長空生平最好的就是麵子,如今卻被自己的小跟班當眾提點,嗬,怕是覺得自己的老臉都要被丟盡了吧?”


    “你們猜這小跟班的下場如何?會不會被冷長空一劍刺死?想來執筆人的銀牌殺一個卑賤的小跟班,應該沒人會在意的吧?”


    “刺死就刺死吧,這樣的人最不值錢,沒甚看頭……最好是快點將他刺死,然後早些和那倆看門狗打一架,我已經迫不及待想要看到人狗大戰了……”


    “你可真賤啊,口味獨特,想來過去在這秦淮河沒少玩些刺激的吧?”


    “彼此彼此,大家都一樣,誰年輕時候沒縱情瘋狂過?你敢保證自己沒有過嗎?啊?哈哈……”


    “這……哈哈,倒也是……”


    一時間調笑聲再起,帶著幾分變態的經驗交流。


    倒也不失為這些公子哥之間娛樂消遣的一種方式,能稍稍打發下等待無聊的寂寞時光。


    所論內容雖大同小異,但也總有些微弱的異聲。


    有人觀察許久,似乎認出了那個小跟班是誰,不由驚詫道,“等等!那個小跟班看著挺眼熟的啊!喂喂喂!潛龍之巔的那場談判你們知道嗎?去看了沒?與劍聖大人談判的好像就是這個小跟班吧?不對,應該說是小銅牌!參與談判的是一枚小銅牌!叫什麽來著?好像姓李,叫……什麽三思的?”


    “慶陽君,你也太無聊了些吧?竟然跑去看那等無聊的談判,有那功夫來這秦淮河聽曲兒喝酒玩女人不香嗎?”


    “說的好啊!管他小跟班還是小銅牌,都是卑賤不入流的小角色,不值一提!”


    “就是!慶陽君,不是我說你,你怎麽還稱呼那個殺千刀的洛無雙叫做劍聖大人?要不是他一劍分流秦淮河,毀了無數花船,咱們現在至於落魄成這樣嗎?”


    “說的極是!什麽狗屁劍聖大人?自己不玩女人也就算了,竟還落劍秦淮河,搞得大魏朝一半的男人都沒樂子,花船裏的姑娘差點集體失業,簡直可恨!”


    “……”


    或許是覺得那個小跟班實在沒什麽好多談的,話題很快便轉到了遠去的劍聖身上。


    大多數是以抨擊怒斥為主,偶爾有些崇拜劍聖的公子哥站出來反駁,也總會被更強的呼聲給壓下。


    紛鬧聲再起,聲勢漸大,於兩岸隨風飄散,傳出很遠。


    倒也不失為秦淮河開業以來最獨有的一段八卦。


    卻說兩位門神見到那個微不足道的小跟班站出來時也很意外,他們沒有多話,一邊暗自調息,將體內武道之力凝聚至巔峰狀態,隨時準備出手。


    一邊以秘術通知花船內的其他高手,以求盡快支援。


    以他們的估計,冷長空教訓小跟班的速度應該很快,至多不過一劍的功夫。


    在那之後,若是全力交戰,麵對對方的六樓劍勢,兄弟倆應該能撐上幾柱香時間。


    但要再往後,可就生死難料了。


    此時對方劍意雖已默然回落,肅殺之意卻並未減少半分。


    所有人都以為接下來便是冷長空拔劍教訓小跟班的血腥畫麵。


    可等待片刻,那把重劍不僅沒有出鞘,冷長空臉上的怒意和逼氣反而散去了不少。


    怎麽回事?


    兩位門神眯起眼,望向冷長空的眼神中帶著不解。


    兩岸嫖客也察覺到了不對勁,再次安靜下來。


    目光重新回到了李三思身上。


    見他嘴角帶笑,一身坦然,絲毫沒有將要被自家銀牌大人懲戒的慌亂。


    不由大為疑惑。


    再去看冷長空,麵色變得柔和,眼神不再淩厲,望向小跟班的時候,並未如大家想像的那般暴怒且有殺意。


    反而多出了幾分溫和淡然之感。


    這怎麽可能?


    傳說中的逼王不要麵子了?


    眾人不可思議關頭,冷長空的聲音忽然響起,再次給了秦淮河兩岸的所有人一個暴擊,“鳳起,你說得對,是為兄孟浪了,我退下便是。”


    聲音很輕,語氣溫柔的不像話,竟給人一種小鳥依人的感覺。


    說完他竟真的緩步而退,而且是退到了李三思的身後。


    環臂而立的姿態不像是執筆人衙門裏的一枚銀牌,倒更像是李三思身後的一位保鏢。


    局勢轉變的有些太快,眾人目不暇接,尚未理清思緒,李三思卻已經再次上前一步,微笑問道,“二位,我們確實是來辦案的,真的不能行個方便?”


    語氣輕柔緩慢,聽上去隻是一句尋常的問話。


    但以他的身份問出來,卻又是如此不尋常。


    並且不知為何,這句話落入兩位門神,以及兩岸無數嫖客耳中時,竟比冷長空此前的言論,要更加的有說服力以及感染力。


    讓人無法生出半點輕視之意。


    很奇怪,卻又仿佛理所當然。


    這個看上去像是執筆人新兵的少年郎,真的隻是冷長空身後的一個小跟班?


    倆門神有些捉摸不透,心裏沒來由生出了些許忌憚。


    說出的話,也比對待冷長空的時候要客氣些,“非我二人有意刁難,實在是上頭有命令,不敢不從……你看看四周,這麽多人也都還在等著,大家都一樣,沒什麽例外可言。”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就算是逼王也不好再堅持些什麽……他心中腹誹,料想這倆看門狗是真的做不了主,要不然絕對不敢不給我麵子。


    接下來要麽就真的武力解決,要麽就回衙門找司長大人過來幫忙,否則的話,哪來的回哪待著去吧。


    逼王皺眉沉思,正在想著該怎麽說,怎樣做,才能不那麽憋屈,並且能在千萬人崇拜的目光中離去時,卻發現身前的鳳起小老弟似乎並沒有要走的意思。


    “難道鳳起有辦法混進去?”


    冷長空心神一凝,興致一下子又上來了。


    索性放棄了思考,準備傳音問話,問問鳳起的心思。


    卻發現小老弟的聲音先行響起,“這個世界上永遠都不缺少例外,缺的,隻是給予例外的那個人。”


    平靜的聲音中帶著高深莫測的韻味。


    倆門神眉頭皺的更深,“你什麽意思?”


    “就是字麵意思。”


    李三思笑了笑,他忽然朝著花船的頂閣望了一眼,那裏歌聲渺渺,觥籌交錯聲不斷,伴隨著縱情歡樂的調笑聲,真正是千萬人向往的人間天堂。


    片刻後,他對著花船努努嘴,再次開口,直截了當,“這花船上頭有我的人,所以你最好讓我進去。”


    此話一落,站在他身後的冷長空最先愣住,他往前走了一步,湊近耳邊提醒道,“鳳起,你的人,該不會就是楊頭兒吧?他公務在身,怕是無暇帶我們進去啊!可別裝逼了,要不咱倆找個理由就撤吧!”


    李三思聞言也不解釋,隻是擺擺手,示意他別慌。


    四周的無數嫖客看到了逼王的小動作,沉悶的氣氛頓時一掃而空,兩岸之間再次傳來陣陣刺耳的嘲笑聲。


    “嘿!這小子也太狂了!花船上有他的人?這是做的什麽春秋大夢?裝腔作勢這麽久,還真差點給我唬到!”


    “就是!這小畜牲裝什麽裝?要擱以前我早一刀剁了他,哪裏還容他在我等麵前這般囂張?嗎的這冷長空也是個人才,為了登上花船竟然和自己的小跟班搭夥演戲,屬實有些丟執筆人的臉!”


    “且看他們怎麽收場吧!鬧了這種笑話,日後隻怕也沒臉出來混了!”


    “......”


    聲聲入耳,字字誅心,饒是以冷長空的厚臉皮,此時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隻能強撐著站在原地,祈禱鳳起小老弟能夠和此前一樣力挽狂瀾,成功人前顯聖,別辜負他二代逼王的名聲。


    此時的兩位門神也覺得有些好笑......還以為是什麽扮豬吃虎的狠角色,卻不想和表麵上看到的一樣,就是一個隻知道吹噓裝逼的小嘍囉。


    這樣的人,和他說那麽多做甚?


    再沒有半點猶豫,兩位門神臉色瞬間陰沉下來,隨之開口,言語間多了幾分嘲諷之意,“哦?花船裏有你的人?這倒是個稀奇事兒!恕我直言,來這裏聽曲兒喝酒的要麽非富則貴,要麽就是修為高深的大能者,可沒聽說過有閣下這般不入流的角色啊!嗬嗬,沒請教你的大名?”


    聞言至此,本想低調的冷長空當場就忍不住了......看不起我可以!反正自己臉皮厚。


    但是看不起鳳起小老弟絕對不行!


    他正要上前與之理論,李三思卻再次將其攔下。


    小銅牌微笑依舊,並不惱火,隻在沉默片刻後,說了一句話,“我叫李三思,如果可以的話,請將我的名字帶入花船中,我的人自然會來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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