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記住【】


    村西南角,坐落著一間規模不大的寺廟叫做皇覺寺。


    朱漆的大門早已經沒了顏色,門檻破爛,起碼有個二三十年沒有換新了,一定能是四大金剛橫眉怒目,韋馱菩薩的降魔杵。


    二進是大雄寶殿,三進是禪堂。左邊是伽藍殿,右邊是祖師殿。


    佛像油漆都剝落了,金身灰撲撲的看起來就像是掉進了泥溝裏。


    院子裏到處都是雜草,甚至連房頂上都是,石板也是凹凸不平坎坷的,讓人一走就能摔一個大跟頭。


    就在這落魄的皇覺寺中,八九個穿著寒磣,講佛理都說不清楚,光會念兩句阿彌陀佛,忽悠別人捐錢捐糧的和尚。


    此時正站在一起愁眉苦臉。


    “這日子沒法過了,平日裏還能靠些田租糧過日子,如今地都快要曬白了,十成的糧食半成都剩不下,別說交租了,看見咱們過去,恨不得連咱們幾個和尚都一起吃了。”


    “佃戶還倒罷了,這些大戶人家也是邪了門了,災荒年這麽個死人法,他們愣是不做法事,如果像往年一樣,找些機會去練些倒頭經,做做法事得了一點錢,誰不說大魚大肉總歸是能吃飽的。”


    另一個人歎氣道:“你當他們真信嗎?隻不過是求個安慰罷了,絕大多數的地主都是做給別人看的,現在店戶都忙著收糧食,餓的全身沒勁,誰去關心地主家,有沒有給人做法事啊?”


    又一人道:“你們幾個抱怨又有什麽用?師傅是打定主意了。前兩天你們也不是沒有看到,師傅,師叔加在一起,跟十幾個佃戶一起吵架都已經吼著要送官了,這幫泥腿子也絲毫不退。


    這年頭要糧食沒有要命一條啊,我看啊,皇覺寺也呆不下去了,還是趁早另找出路的好!”


    旁邊一人搖頭道:“這都幾百年了,還是第一次聽說有寺廟鬧饑荒了,和尚口大吃十方,連和尚都已經吃不飽了,其他的地方恐怕都已經活不下去了吧。”


    “那也沒轍,師娘已經發話了,說是先打發掛單的和尚走路,然後就叫師伯師叔們出門雲遊,我估計用不上10天,除了師傅一家子,咱們這些師兄弟都需要各奔前程。各位師兄弟還是盡早做準備,多去後院禪房轉一轉,說不定多拿上一樣東西,路上就能少受一日罪。”


    眾人聽他說話都是微微一愣。


    沉默了幾秒鍾之後,竟然不約而同的轉身走向後麵。


    身後的牆角處傳出來一個老和尚,滿臉的慈眉善目,雪白的眉毛都快要到下巴了,他看著幾個徒弟的背影,幽幽的歎了一口氣。


    “這幫傻徒弟,明知道師娘的話傳了出來,還想不到師娘會將東西收起來嗎?你能找到一根木魚,我就算你贏!”


    說罷他又搖了搖頭:“就這個腦子出去不出兩個月準成路旁的屍體。師徒也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呀。”


    正在歎息著他身後傳出來一個背著包裹的中年婦人。


    皮膚白皙,穿著精致而整齊,光是看她的神態氣質,就知道不是從小門小戶出來的。


    可惜這婦人美則美矣,眼角帶著三分刁鑽,將她整個麵容的氣質破壞殆盡。


    特別是和老和尚站在一起,兩人會形成鮮明的對比,將婦人的刁鑽刻薄之氣襯托的更加明顯。


    婦人走過來,一巴掌拍在和尚的背後罵道:“不趕緊出門,你還在這裏絮絮叨叨些什麽?又念你那些狗屁不通的經文?”


    老和尚默然不語。


    “別給我裝死,拿著你的破東西趕緊走!”


    不然甩過來一個小包裹,老和尚拿過來小心的打開,從裏麵取出了一頂草帽,一個木魚,一個瓦缽。


    然後將包袱重新係好,背在了肩膀上。


    回頭看了一眼禪房的方向,在婦人的催促下,硬著頭皮離開了寺廟。


    出了廟門,婦人明顯放鬆了下來。


    “這一次咱們要去的地方很明確,就是村東頭的老朱家,還記得十幾年前他們家老四體弱多病得給你做徒弟,如今名字還掛在皇覺寺上呢。


    這小子雖然也就呆了一年左右,可畢竟是有師徒之名,如今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兒,明明是災荒連年他們家卻陡然而富,前些天聽不少來上香的婦人念叨,說是他們家裏新建成的宅院裏,天天往外冒高粱米飯的香氣。


    這可是了不得呀,這年頭誰家吃一頓高粱米飯都能高興一個月了,他們老朱家何德何能竟然天天吃。


    再者說來,你是他師傅呀,師傅有難去徒弟家吃個一年半載也不算什麽大事兒,這個道理給誰說都說得通。”


    婦人絮絮叨叨對抓住了一個大戶,以後用不著餓肚子深感興奮。


    老和尚輕歎一口氣沒有說話。


    他雖然收租必是佃戶,放齋逼死欠債人,做法裝神弄鬼糊弄人,但他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好和尚。


    “吃一年半載還了得,太過分,太過分了。三個月還差不多!”


    村子本來就不大,兩個人走了,沒有半個時辰就來到了一戶高門大院之前。


    ^0^一秒記住【】


    婦人使了一個眼色,老和尚將木魚拿在手裏一邊敲著一邊上去敲門。


    別以為這是什麽高僧風範,實際上是怕被狗咬。


    這年頭凡是大戶,人家多半會養狗,看門狗這種東西都是專看衣衫不認人的。


    見到穿著破爛的窮人,往往會撲上前去咬著不放。


    為了不讓狗咬離大門幾步遠的時候就使勁的敲木魚高喊佛號。


    通常情況下,和尚喊上幾嗓子裏麵就會有人出來了。


    大戶人家畢竟和狗是不同的,他們雖然壞事做盡,可是總覺得這輩子不好,要修來世,求菩薩保佑,死後不要下地獄上刀山,下油鍋。


    最好自己對和尚的好,能夠讓菩薩看在眼裏呈上幾份情,如果能夠偏偏嘴說上幾句好話,那更是了不得了。


    為了這個目的大戶人家也不在意分點兒血汗錢給和尚,就算是給菩薩的賄賂了。


    萬一真是遇到些摳門的人家,木魚敲得震天響,四鄰八舍都聽到的時候,也難免會有大娘大媽走出來打發,嚷嚷的半個村都能聽見,終歸是不會落下不信佛的壞名譽。


    化緣的時候也是有技巧的,你不能說是村西頭的小寺廟,要給自己貼上一個高大上的標簽。


    例如天台山,國清寺,普陀寺峨眉金頂寺之類的大寺廟。


    反正是無從查對,你喊的聲音響亮讓周圍的鄰居都聽到,主家就會成你的情。


    說不定在年末的時候也會吹噓上幾分告訴朋友,自己施舍了多少銀錢,做了多少多少好事。


    木魚敲了有一會兒,裏麵果然傳來了腳步聲。


    王大娘開門看了一眼,見是一個老和尚連忙行禮,口念阿彌陀佛。


    “老法師你請稍待,我這就去給你拿一些米。”


    王大娘轉身就要往裏走。


    如果是以前自己家草根樹皮都不夠吃,遇到和尚即便有心也無力。


    可是平地一聲雷,陡然而富,家裏不缺糧食了,再加上二叔又帶著老四做起了豆腐生意。


    每天早上起來帶著一些小年輕推石碾子壓豆腐,蒸豆餅,弄得熱火朝天的。


    隨後就讓這些小年輕每人挑著一個擔子,往附近十裏八村去賣。


    說來也奇怪,雖然陸陸續續的可每天總有人會買些豆腐吃。


    莫名其妙的路人或是幹脆遇到行走的商隊。


    這些天多多少少的都會有一些進展。


    交到王大娘手裏,積少成多,老朱家也算是有了點家底兒了。


    如今手中有錢有糧,家中還有頂梁柱。


    王大娘自然是不慌的。


    而且她總覺得自家的發跡有一些運氣的成分,說不定就是佛祖保佑。


    如今和尚都上門了,怎麽也要施舍點米錢,以作心安。


    “這位大嫂請稍等,貧僧請問這裏可是朱興宗的家?”


    王大娘微微一愣,反應了一會兒,這才想起這是朱重八的大名,連忙點頭。


    “正是我家老四,大師是要尋他嗎?那你可來的不是時候,他今天早上帶著人出去賣豆腐了,恐怕要傍晚時分才會回來,要不然大師明天請早?”


    “阿彌陀佛,貧僧是皇覺寺的和尚法號覺遠。十幾年前天為朱興宗的師傅!”


    “原來如此,u看書wwuku就是覺遠大師來了,你瞧瞧我腦袋不好使,覺遠大師可是我們家的恩人啊,小的時候老是提過多病,還是覺遠大師多多念佛加持,他才能長得這麽大。”


    老和尚抿嘴一笑,一派平和。


    此時旁邊的婦人見他讓人說了半天也說不到正題上,不由得急躁道:“這位大嫂,覺遠大師一路走來口幹舌燥,腹內空空,是否能夠先舍上一碗水一碗飯,讓我二人先墊墊肚子,再與你詳談呢?”


    王大娘恍悟:“是了是了,你看看我,光顧著高興了,正事兒都忘了,大師還有師娘快快請進!”


    和尚能夠娶妻,可是也很少有人光明正大的叫師娘的。


    要是在以前婦人說不得要尖酸的頂上兩句,但此時飯還沒有吃,她也就隻能當做聽不到了。


    又寒暄了幾句,王大娘這才引著兩人向院中走去。,


    親,本章已完,祝您閱讀愉快!^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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