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廠滅了軲轆山的紅鞭子匪。


    真正的廝殺,隻用了大概半個時辰的時間。


    因為是晚上的緣故。


    眾多分散在山林四處的東廠番役們,在殺光了那些寨子的土匪以後,並沒有立刻集合。


    而是大家分別留在了原地休息。


    反正有那些土匪的屋舍,還有糧食等等。


    不會受罪。


    總比風餐露宿要好的多。


    但每一個百戶,都將自己的消息派人送到了陳慷這裏。


    以讓這邊放心。


    一夜的時間,就這樣過去。


    第二天。


    天色漸漸的亮了起來。


    當第一縷陽光從東麵出現,帶著如烈焰般的火紅,將整個天際以及叢林都渲染的時候。


    東廠的隊伍也是已經重新集合了。


    然後浩浩蕩蕩的朝著江州的方向繼續行去。


    “督主,這紅鞭子匪,這些年倒是也攢了不少家當。”


    汪亭跟在那輛黑色的馬車一側,弓著身子,將臉湊到了這馬車的車窗旁,小聲道,


    “糧食,不是特別多,但也足夠這上千的土匪度過一個寒冬的,金銀珠寶倒是不少,都存在了他們地下的密室裏。”


    “小的大概估算了一下,能值個七八萬兩銀子呢。”


    七八萬兩銀子。


    相對於這些土匪們來說,已經是一筆巨款了。


    “通知盛家的人過來,盡快把這裏的東西收拾了,算是給他的補貼,那些屋舍也都留著,以後修路修到這裏的時候,還能夠讓修路的工人有個住的地方。”


    陸行舟閉著眼睛,聽完了汪亭的匯報,然後吩咐道,


    “能省去不少事情。”


    “是。”


    汪亭點了點頭,但是他並沒有離開,而是繼續問道,


    “江州那邊兒,公公打算怎麽下手?是直接把鄭家血洗了,還是有別的計劃?”


    馬上就要到江州了。


    也就兩三日的時間。


    汪亭想知道陸行舟的具體計劃,以方便自己準備。


    “直接血洗了,未免太草率。”


    陸行舟思量了稍許,又是問了一句,


    “鄭家不是通敵嗎?咱家想借著鄭家的這條線,把蒙古那邊給滲透到江州的探子,也給一並清除了,你最近調查的如何?”


    早些時候。


    陸行舟計劃著清理江州的時候,就給汪亭提醒過。


    調查鄭家的同時,也要順便調查一些蒙古的探子,他早就有意要來一場大清洗。


    就像是漢中城那樣的。


    隻是時間緊迫。


    他不知道汪亭有沒有調查出個結果。


    “公公恕罪。”


    汪亭臉色微微變了些,然後低聲道,


    “密諜司的人正在加緊打探,但進入江州不到半月時間,目前還沒有找到什麽頭緒。”


    “無妨,咱家理解,時間是太短了。”


    陸行舟聽到這句回答,有些失望,但他也明白。


    這就是事實。


    密諜司的力量無論多麽厲害,總是人力有時窮。


    短時間內,想要找到蒙古的那些探子,怕是不太可能。


    更何況。


    密諜司還要兼顧調查鄭家。


    派去江州的人手,恐怕也沒有那麽多啊。


    “繼續查吧,如果查不到的話,就光除掉鄭家便可以了。”


    陸行舟思量了稍許,補充道,


    “大魏朝和蒙古,目前還沒有太多糾葛,短世間內可能也不會出事,這件事也不是那麽太著急,如果能夠順勢除掉最好,除不掉,就暫且緩緩。”


    汪亭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雖然陸行舟話是這麽說,但汪亭卻能夠聽出他話裏話外的失望。


    車馬繼續前行。


    汪亭匯報完了工作,離開了陸行舟的車駕,然後找到了自己的心腹。


    “傳信給江州的探子,不惜一切代價,尋找蒙古探子。”


    “兩天,咱家隻給他們兩天時間,必須有個結果。”


    “不然就別怪咱家不客氣。”


    汪亭雙手負在身後,那帶著麻子的臉上,閃爍著一種異常的陰森,說道。


    “公公……”


    他的那名心腹聽到這句話,眉頭微微的皺了一下,然後有些為難的道,


    “咱們派去江州的人手,光是把鄭家給調查清楚,就已經很難了,若是再想大規模調查蒙古人,怕是要加人手才行。”


    “但咱們的人,最近都在通州,兩日之內也到不了江州啊。”


    “這實在是……”


    這名心腹說的都是現實情況。


    沒有人。


    怎麽去調查?


    “呼!”


    汪亭聽著手下的匯報,這眉頭也是忍不住的皺了起來。


    但他也明白,這手下說的是事實,沒有誆騙自己,卻是有心無力。


    他思量了稍許,陰聲到,


    “調人,讓他們盡快過來,咱家最多再額外給你五日,一定要在陸公公解決了鄭家之前,找到一些蒙古探子的蹤跡。”


    “必須給陸公公一個交代。”


    “明白嗎?”


    “咱家給不了陸公公交代,你們也就給不了咱家交代!”


    “什麽後果,你自己想!”


    汪亭說完,也沒有再廢話,用力的揮動了一下袖袍,然後便是轉頭離開了。


    隻留下這名心腹,愁眉苦臉。


    “哎。”


    這心腹長長的歎了口氣,然後便是也搖著頭離開了。


    他知道汪亭的脾氣。


    汪亭這麽表現的有點歇斯底裏,是真的有些著急了。


    那他也得盡可能的把這件事情做好一些。


    “通州的事情還沒有結束,就要急急忙忙的辦江州的事情,密諜司的人,他也是人啊!哎!”


    這名心腹微微地歎了口氣,遠去的背影之中,有些無可奈何。


    ……


    江州。


    在大魏朝的北部,是一座樞紐般的城市。


    不過它距離遼東遠一些,很多年都沒有受到遼東戰火的侵蝕。


    而相距離它比較近的蒙古,一連數十年都是處在戰火和內亂之中,很長時間,也無暇顧忌這邊,所以江州一直處在比較穩定和平的狀態。


    它的發展狀態,就非常的不錯。


    不過。


    江州的發展狀態雖然不錯,但收益的卻並不是普通的百姓。


    而是江州的鄭家。


    從很多年以前。


    江州便是已經被鄭家把持,無論內外,鄭家的勢力盤根錯節,幾乎都有插手。


    有很多時候,外麵的人都傳言,鄭家就是這江州的天。


    甚至有句俗語,


    鄭家府裏有座山。


    山頭離天三尺三。


    意思就是,鄭家的人,抬頭就能摸到天,而他們,就是下麵這些人的天。


    這情形,從江州的街道上,也能夠看出一二。


    若大的江州城。


    大部分的百姓都是衣衫陳舊,麵色粗糙。


    就連街上的孩童,都是一臉的蠟黃,頭發淩亂,手腳上都是汙泥。


    因為他們沒辦法去私塾讀書。


    鄭家不允許。


    他們從小就隻能做一些很低賤的工作。


    而一旦出現了穿著錦緞華服的貴人,幹幹淨淨德人,都不用猜。


    肯定是鄭家的人。


    這些年。


    朝廷不是不知道江州的情況。


    老皇帝在的時候,也是知曉的,可以說是心知肚明。


    但老皇帝精力畢竟有限。


    前些年。


    平定外患,內憂,後來又發展中原和江南的經濟。


    已經是耗費了數十年的光陰。


    因為關隴江南,山東等地的威脅,遠比江州這邊更加大,所以,後來的主要重心,也是在別的地方,沒有過多關注住江州。


    而這些年,派過來的那些官員,因為沒有朝廷的大力支持,也是步履維艱。


    幾乎大部分都是落魄而逃。


    甚至還有不明不白死在這裏的。


    剩下的,就是和這鄭家做了一丘之貉。


    江州。


    可謂已經是黑暗到了極點。


    甚至,在這江州城的最中央地帶,坐落的不是江州的府衙,而是這江州鄭家的豪宅。


    這座宅子從大概很多年前就開始修建了。


    一直從剛開始的三進三出,擴大了整整三倍。


    幾乎把整個江州城最中間的那一片區域,全部都給覆蓋了下來。


    除了這宅子所在的區域。


    宅子四周方圓的一片區域,也早就已經被鄭家給清空了。


    住著的都是鄭家的那些旁支。


    別的姓氏的人家,也是不敢住進來的。


    哪怕是有銀子,也沒有這個資格住進來。


    此時此刻。


    在這府宅的最深處。


    也便是鄭家的後宅裏麵。


    有著一個雞皮鶴發,臉上長滿了黑色斑點的老人,躺在藤椅上。


    屋子裏的門窗都是緊緊的關閉著。


    門窗上還用油紙給封閉了起來。


    以至於外麵的風不會吹進屋子裏麵。


    屋子的四周,更是升騰著好幾個炭火盆,炭火的光搖曳著,讓著屋子裏的溫度比夏日都不差。


    老者身上沒有穿著衣服。


    隻有關鍵部位用薄薄的紗蓋上了。


    而在老者的身邊,躺著兩個如花似玉的姑娘。


    姑娘也是不著寸縷。


    就那麽赤/裸的躺在老者的身邊。


    這倒不是在做什麽下/流的事情,而是老者的一種養生延年的法子。


    老者是鄭家的家主。


    鄭有倫。


    在這個位置上已經做了幾十年了。


    今年更是有七十歲高齡。


    在整個大魏朝,都是算得上是高壽了。


    鄭有倫年輕的時候遭受過大病,差點兒一命嗚呼,是一個老道士救了他的性命。


    並且給了鄭有倫一副延年益壽的秘方。


    這秘方,便是用十幾歲的處子身上的精氣來彌補他自身的精氣。


    這幾十年裏。


    鄭有倫仗著鄭家在江州的地位,每個三五年,便是會娶幾個少女,然後借著老道士給自己的秘法而延年益壽。


    這也使得他能夠活到現在。


    不過。


    那些個少女,則是都已經油盡燈枯。


    命好一些的,僥幸活了下來,但也是一身傷病,再也沒有了生氣。


    命不好的,直接便是死在了鄭家裏麵。


    連屍骨都不知道被埋在了什麽地方。


    “老爺,大公子來了。”


    鄭有倫正閉目養神的時候,這門外傳來了一個低低的聲音。


    聲音裏帶著濃濃的恭敬。


    “讓他在外麵候著。”


    鄭有倫頭也沒有抬,眼睛也沒有睜開,淡淡的說道。


    他每次做這種事情的時候,都不會讓任何人打擾。


    哪怕是再重要的事情,也得等自己結束。


    “是!”


    外麵的人應了一聲,便下去了。


    鄭有倫這裏,又是持續了大概半個時辰。


    兩個女子的臉色明顯變的有些蠟黃,眼圈也是有些微微發黑,眼睛裏滿是疲倦。


    而這年邁蒼蒼的鄭有倫。


    則是臉上浮現出了濃濃的紅暈,睜開眼睛,眸子裏也是浮現出了一絲精光。


    他從臥榻上站了起來。


    然後有兩個侍女急急忙忙的跑過來,幫他拆掉了手臂上的兩根細細的管子。


    管子的另外一頭,則是插在了那兩個少女的身上。


    兩個少女似乎非常的疲憊。


    被拔掉了管子,硬撐著身子,才從臥榻上爬了下來,跪在了地上。


    鄭有倫也沒有理會。


    任由下人幫自己穿好了衣服,然後推開屋門,走了出去。


    他穿過了庭院,繞過走廊。


    來到了這前麵的一處議事廳。


    他的大兒子,鄭新立,正在廳堂裏等著他。


    鄭新立如今也已經有五十多歲了。


    他同樣用鄭有倫的延年益壽的辦法,讓自己看起來年輕許多,也就三十來歲的樣子。


    再加上他修煉武藝,這精氣神兒更是不一般。


    有種龍精胡猛的感覺。


    去年的時候。


    又是給鄭家添了三個兒子。


    這都快成了江州城的傳奇了。


    “有什麽事?”


    鄭有倫走進了廳堂,一邊接過了鄭新立送過來的茶水,一邊問道。


    一般情況下,鄭有倫在後麵養精蓄銳的時候,鄭新立不會過來打擾的。


    而一旦後者過來的。


    便是大事。


    是鄭新立決定不了的大事。


    所以,鄭有倫一進門,便是直接問道。


    “出大事了。”


    鄭新立連忙是弓著身子,湊到了鄭有倫的麵前,眼睛裏閃爍著凝重,還有一絲擔憂,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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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剛剛得到消息,東廠的人離開了通州,正在來咱們江州。”


    “好像要有大動作。”


    “東廠?”


    鄭有倫手裏的茶剛剛喝掉了一半,這眉頭頓時皺了起來,那布滿了皺紋的臉龐上,也是浮現出了濃濃的凝重。


    如今,這大魏朝是誰說了算,整個天下都是心知肚明的。


    東廠督主,陸行舟。


    前些日子,東廠在關隴,把盧家,把玄機閣,都是給攪動了個天翻地覆。


    整個關隴,整個屬地,都被翻了個底兒朝天。


    後來,東廠又是趁著三皇子謀反的機會,把長安城也犁了一遍。


    更是把西廠給硬生生的抹除了。


    可見。


    這東廠來到什麽地方,什麽地方就得遭殃。


    如今東廠要來江州,做為這個在江州坐鎮了多年的家族,鄭家,他心裏的擔心,比任何人都濃鬱,臉上的皺紋,都是瞬間擠壓在了一起。


    “他們具體做什麽?知道嗎?是要針對咱們鄭家嗎?”


    鄭有倫將手中的茶杯放下,目光閃爍。


    “目前還不清楚。”


    鄭新立搖了搖頭,語氣之中帶著凝重,說道,


    “但肯定是來者不善。”


    “父親您想啊,東廠這兩年,但凡是去過的地方,就沒有好日子,那太監如今盯上了咱們江州,能是好心?”


    “指不定就是要來咱們撈油水的。”


    鄭有倫側著腦袋,思量了稍許,有些不太確定地歎了口氣,道,


    “這太監如果真的是來撈油水的,咱們倒是還可以應付,大不了就拿銀子填飽他,隻要留著這家業,多少銀子都能重新掙回來。”


    “但我怕的是,他來這江州城洗牌……”


    鄭有倫雖然一直都呆在江州,並沒有離開過半步,但卻對大魏朝的形勢頗有了解。


    關隴,蜀地,長安等等。


    東廠一直都是在重新洗牌。


    把原有的力量打散,然後再重新建立屬於自己的力量。


    怕是到江州,也是這個意思。


    “如果他真的要洗牌,咱們怎麽辦?”


    鄭新立眸子裏閃過了一絲陰森,問道。


    按照東廠以往的做法,一旦要洗牌,整個鄭家,都有可能被連根拔起。


    哪怕鄭家根係繁多,能夠報留一些底蘊,但最終,也必然會元氣大傷。


    多少年以後。


    遲早會被新的力量所取代。


    鄭家作威作福這麽多年,可是不想再落魄。


    “倒也不是無計可施。”


    “太監要洗牌,無非是想建立自己的力量,讓人們都聽話。”


    鄭有倫眉頭緊皺,又是思量了稍許,然後低聲說道,


    “咱們隻要表現出了足夠的誠意,完全聽話,應該能夠入了這太監的法眼的。”


    “隻要他覺的咱們可信,可用,應該就會留住鄭家。”


    “畢竟,重新建立一股力量,比用原來的力量肯定更加的快速,節省時間,也更方便。”


    頓了一下,鄭有倫又是道,


    “這樣,你去準備一下。”


    “讓那蒙古人巴爾思,和咱們聯手演一出通敵賣國的好戲。”


    “咱們把這江州府的知府大人,獻給太監。”


    “以表忠心。”


    “先給太監個好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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