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


    通州。


    陽光明媚,照耀在人的身上有些溫暖。


    通州府的文武百官們,都是聚集在了城門口,眼睛裏帶著興奮,還有一絲期待,看著前方的那些隊伍。


    那是西廠的隊伍。


    西廠的那位公公不知道得到了什麽消息,馬上就要離開通州了。


    這讓所有人都覺的幸運。


    仿佛,連這呼嘯如刀的寒風,都顯得不那麽冷了。


    西廠最近些時日的做所所為,實在是讓人們提心吊膽啊。


    這次來通州,如果呆一陣子,指不定要做出什麽事情。


    別說那些文武官員,就算是那些大大小小的商賈,也是一個個噤若寒蟬。


    生怕被西廠盯上。


    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宋公公,您這在我們通州才待了幾日,下官都沒有好好盡地主之誼,您就這麽快要回去了,下官實在是舍不得您啊。”


    在宋昭車架之旁的,是一位穿著官服的老者。


    他是通州的知府。


    雖然心裏想著讓宋昭趕緊離開,但是他嘴上卻不敢說出來。


    臉上也不敢表現出來。


    還得好好的伺候著。


    “是啊,宋公公能夠來我們通州府,那是我們通州府的榮幸,可惜,這種榮幸不能太久。”


    “公公就要離開了,我們實在是,哎,舍不得,舍不得!”


    通州知府身側,是通州的參軍,雖然這陣子也是被西廠折騰的不行,但同樣的,臉上都是不舍,當然也都是裝出來的。


    沒辦法,這位西廠的公公,比東廠的那位還真是更能禍害人。


    所以,也更得好好的對待。


    不敢有絲毫的怠慢。


    “你們有心了,不過,咱家回長安城是有要事,不能再耽擱了。”


    “請回吧。”


    宋昭看著下麵這兩位,再看看後麵那些文武百官,還有那些送行的百姓,這臉上笑容掩飾不住,在他看來,這是自己的西廠深得人心啊。


    他覺的,自己做的這些事情,應該受到了很多百姓的擁戴。


    心裏美滋滋的。


    希律律!


    就在這個時候,遠處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一眨眼的功夫,這馬蹄聲已經是來到了車架的近前,馬背上是一個西廠的番役。


    他的麵色似乎有些急促。


    連滾帶爬的下了馬背,然後跑到了車架之前。


    “宋公公,清風樓來信!”


    “急!”


    宋昭眼睛陡然一亮,連忙道,


    “快快拿過來!”


    最近,清風樓的人正在死盯著太子府。


    這個時候傳來急報,很有可能是有什麽新的發現了。


    他期待不已。


    番役將信送到了宋昭的手中,他也是沒有絲毫的遲疑,直接撕開了。


    “太子府異動,已有結果。”


    “太子府正準備在祭祀大典上,給陛下創造驚喜,所以秘密行動。”


    “並無謀逆之心。”


    嘶!


    宋昭看到了這些字,臉上的那些興奮,那些激動,一下子都僵了下來,然後麵色難看的倒吸了一口冷氣。


    並無謀逆之心?


    就是為了在祭祀大典上給陛下準備一點驚喜?


    這他娘的!


    宋昭感覺自己像是被什麽人給狠狠的耍了一遭。


    是什麽人呢?


    好像是自己耍自己一樣。


    這些日子,心裏一直在期待,一直在興奮,緊鑼密鼓的收拾,準備回長安城大幹一場。


    結果,就是這麽個結果。


    竹籃打水一場空啊!


    “去你娘的!”


    宋昭臉上閃過了難以掩飾的憤怒,然後用力的將那封信撕碎,扔了出去。


    那名番役誠惶誠恐,連忙去撿。


    這東西,肯定是不能讓別人看到的。


    “宋公公,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一旁的通州知府和參軍看到這一幕,這心忍不住的揪了起來,緊張的問道。


    “沒什麽事。”


    宋昭深呼吸兩下,把心頭的那些怒火壓了下去,然後又是看了一眼身後排成隊的通州府文武百官,然後低下身子,問道,


    “你剛剛說,你們都不舍得咱家離開是吧?”


    “啊……是!”


    通州知府和參軍聽到這句話,心裏咯噔了一下,但還是諂媚的說道,


    “我等自然是希望宋公公能夠在通州多停留些時日的。”


    “這樣我等才能夠盡心為……”


    他們的話還沒有說完,宋昭已經是大笑了起來,


    “好,咱家就圓了你們的心願。”


    “打道回府。”


    “咱家在你這通州府,再待些日子,幫你們做些事情。”


    “呃……”


    通州知府和參軍,聽到這句話,臉色頓時一變。


    眼睛裏,都是浮現出了一種無法形容的苦澀。


    這他娘的。


    是什麽狗屁事兒啊?


    ……


    通州府的消息,傳到長安城,陸府的時候。


    已經是黃昏時分了。


    長安城近日有些陰雲密布,晚上星光不見,白天也是陽光黯淡。


    整個天空上像是被人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紗布。


    朦朧不清。


    空氣裏的風也是似乎更加的猛烈。


    讓人有種被刀割的感覺。


    街上的百姓,行走匆匆。


    連那些時常在街上玩鬧的孩子們,也是不見了很多。


    畢竟這樣的天氣,誰也懶的出來熱鬧。


    “這是要有一場大雪了啊!”


    “瑞雪兆豐年,明年又是個好收成。”


    “是啊是啊,咱們大魏朝,一年好過一年啊!”


    街邊的幾間商鋪都開著。


    今日沒有幾個客人,所以幾個老掌櫃便是湊在了一起,聊了起來。


    他們聊天的時候,一批快馬從街邊疾馳而過。


    很快又消失在了視線裏麵。


    沒有人在意。


    這匹馬進入了三清幫的總堂,然後,以最快的速度,將一封信送到了宋高的手中。


    又是過了不到半刻鍾的時間。


    這封信,又是通過某種方式送去了陸府。


    “老百姓過年啊,講究的就是個熱鬧,喜慶。”


    “紅燈籠,得掛起來,春聯得貼起來。”


    “到時候,我也得讓宋高那小王八蛋回來,一年到頭在外麵亂跑,都不著家,都把他老娘給忘了!”


    宋高的娘親正在收拾家裏。


    隨著年關越來越近,她也是越來越興奮。


    畢竟,年關過了,宋高和小玉的婚事就有可能……成了。


    她一邊收拾,一邊念道,臉上的笑容掩飾不住。


    “還得把小玉兒請回來。”


    “這都多長時間了,沒有和玉兒姑娘見過麵了,真是想念呢。”


    “上次來了,也就是匆匆離開了……”


    婦人慢慢的念叨著。


    陸行舟聽著婦人的念叨,並不覺得煩,反而是覺的有些舒服。


    做東廠督主時間久了。


    天下大事。


    江湖大事。


    處理的時間長了。


    陸行舟感覺自己像是脫離了人間煙火了。


    這種感覺並不是很好。


    給人一種無根浮萍的虛無之感。


    有些時候,讓他覺的,沒有安定的感覺。


    心裏十分的空虛。


    但是這些日子,在府裏禁足,不能夠出門,看著婦人這般忙裏忙外,又準備過年。


    他的心,逐漸的安定了下來。


    那些虛無的感覺,也是慢慢的就消失了。


    他又回到了被人間煙火環繞的時候。


    “這才是人間。”


    “才是真實的啊。”


    陸行舟將手中的那封信,看完,然後慢慢的放在了幾案上。


    他已經看到了三清幫的消息。


    西廠的人,已經留在通州了。


    暫時不會回長安城這邊,給三皇子造成麻煩。


    那麽,就可以進行下一步了。


    “來人。”


    陸行舟用右手的食指敲了敲幾案的桌麵,然後看向了外麵。


    有人推開了屋門,走了進來。


    是那名三清幫負責通信的人。


    “主子有什麽吩咐?”


    “通知宋高,準備好東西,今夜去如王府。”


    陸行舟笑著說道。


    如王。


    名武如。


    是老皇帝的第十九皇子。


    今年十歲。


    是陸行舟選定的目標。


    “是!”


    那人恭敬的拱了拱手,然後慢慢退下。


    陸行舟站在窗前。


    看著那黯淡的蒼穹,感受著這呼嘯寒風,臉上笑意漸漸濃鬱。


    白發,好像都飄舞的歡快了起來。


    他的計劃將完成。


    夜。


    很快便是降臨了。


    當蒼穹以一種完全的黑色而出現,沒有任何星月光芒的時候。


    這長安城也是好像因此變的壓抑了很多。


    寒風在街道上呼嘯而過。


    像是野獸在走街串巷的呼號。


    那種如刀一般的寒意,打在人的臉上,實在難以忍受。


    酒館上掛著的旗子,隨著風劇烈搖動,好像要被撕裂了一般。


    街道上早就沒有了人影。


    這下雪之前的寒,讓人們實在興不起興趣在街上遊蕩,趕緊早早的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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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了客人,那些小商販們也沒有了生意。


    就不再喊叫。


    默默的收拾著攤位,趕回家,睡個熱呼覺。


    就在這樣的情形下,街道上還有兩個人影,正一前一後的朝著前麵疾弛。


    兩個人都是一身黑衣。


    被包裹的嚴嚴實實。


    連臉都是被包裹了起來。


    這兩個人自然便是陸行舟和宋高。


    他們正在去如王府的路上。


    兩個人的計劃,早已經商討的詳細而細致,什麽時候該做什麽,該怎麽做,兩個人都心裏清楚的很。


    這個時候,也就不需要再多溝通。


    他們都沉默著,瘦削的身影隱沒在夜色之中,如燕雀般起伏,飛掠。


    眨眼間已經消失在了街道的盡頭。


    並沒有多久。


    大概半個時辰的功夫。


    兩個人停在了一座王府的麵前。


    如王府。


    這座王府並不是很大,和東宮太子府比起來,就像是一座普通的宅院。


    大門緊閉著。


    裏麵也沒有什麽燈籠。


    一眼望過去就像是陷入了漆黑和死寂一般。


    隻有零星的光影在閃爍,那是後宅的方向。


    十九子如王。


    是老皇帝心目之中最不待見的皇子。


    當年老皇帝對十九子的母親,隻是臨時起意,誰知道那個宮女便是懷上了龍種。


    還順利的誕下了一子。


    因為母親出身卑微,十九子雖然有著皇子的身份,但地位並沒有高到哪裏去。


    母親因病去世以後。


    他便是搬離出了皇宮,獨自一人住在這個很一般的府宅裏麵。


    有幾個太監幾個宮女伺候著。


    連過多的家丁護院都沒有。


    平日裏,這裏更是完全沒有人前來拜訪,就像是一座屹立在繁華之中的孤島。


    哪怕是將近年關了。


    這座王府依舊是沒有什麽生氣。


    都沒有多餘的銀子在將整個王府修繕打理一下,連紅燈籠都掛不起。


    其中的窘迫可見一般。


    “王爺,該休息了。”


    天雖然黑了。


    但時辰,其實還挺早。


    人們也就是因為怕冷才沒有出門,在家中,這個時候都不會睡覺。


    但老太監依舊是給如王送來了安神的茶。


    讓他早些休息。


    屋子裏的光有些昏暗。


    畢竟隻有一盞油燈。


    小王爺坐在書桌前,正在翻看上麵的書籍。


    都是一些上不得台麵的書。


    不是四書五經。


    而是民間怪異,壯誌奇談等等,還有一些春宮之類的插圖版。


    這些都是老太監給他弄來的。


    從很早之前,就有人不想十九子成才,想讓他成為一個一無是處的王爺。


    有很多人給老太監銀子。


    讓他好好的伺候著十九皇子。


    然後,便是有了今日。


    “誒誒。”


    十九皇子頭也不抬的伸出了手,將茶端到了眼前,然後一飲而盡。


    眼睛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這書本。


    書本上,畫著的是兩個糾纏在一起的男女。


    十歲的十九皇子看的津津有味。


    不過,那一雙眸子裏,卻早已經沒有了少年人的朝氣。


    隻剩下了一種疲憊。


    和明顯的疲弱。


    “老奴讓翠兒過來伺候王爺就寢。”


    老太監接過了茶杯,小聲說道。


    “不要翠,她手太粗,都是老繭。”


    如王這個時候才有了反應,抬起頭看了一眼老太監,道,


    “讓小柳過來,我今天要她伺候,她哪裏都是軟軟的,我喜歡。”


    雖然隻有十歲。


    但是在老太監的安排下,如王已經早早的經曆了男女之事。


    而且還異常的熱衷。


    他說的小柳,是王府攢了好久的銀子才買回來的一個小丫鬟,十七八歲的樣子,圓圓潤潤的,長的還不錯。


    是如王最喜歡的丫鬟。


    經常讓後者侍寢。


    “是。”


    老太監微微躬身,然後退出了屋子。


    如王則是一臉的興奮,從椅子上躥下來,一溜煙兒的跑到了後麵的床榻上。


    都沒有等到丫鬟過來,就已經急不可耐的將衣服脫了,鑽進了被子裏麵。


    兩隻小眼睛裏,放著光。


    “王爺。”


    “小柳來了。”


    不久之後,小丫鬟出現在了屋子裏。


    這其實是個長相很普通的丫鬟,臉有些圓,小眼睛,厚嘴唇,身材也隻能說是豐滿。


    這樣的丫鬟,即便是在一個隨隨便便的富貴人家的家裏,都是打雜的。


    不可能被主子看上的。


    但在這如王府,已經算得上是最好的了。


    小柳臉色歡喜,也是走向了如王。


    “哼。”


    老太監守在門口,聽著裏麵的動靜,轉瞬即逝,這布滿皺紋的臉上,充滿了不屑。


    如王,經過這些年,特意往歪了養,教育。


    已經是徹底的廢了。


    這樣的王爺。


    連個普通人都不如。


    “準備好了?”


    就在老太監嗤之以鼻的時候,耳邊突然傳來了一個淡淡的聲音。


    老太監臉色一變,猛地轉過了身子,然後都沒有看對方的容貌,就直接跪在了地上。


    他麵色謙卑,連頭都不敢抬。


    低聲道,


    “恭迎宋幫主。”


    “都已經按照您的吩咐準備好了。”


    “屋子裏點燃了迷魂香,裏麵的人都已經睡下了。”


    宋高微微的點了點頭,直接推開了那屋門。


    一股子熱乎乎的氣從屋子裏麵湧了出來,還帶著一種讓人覺的有些難聞的味道。


    宋高皺了皺眉,但還是走了進去。


    他點燃了燈火。


    又推開了窗戶,散了散裏麵的味道,然後這才是來到了門口,對著陸行舟拱手道,


    “您請。”


    陸行舟全程都沒有說話,繞過了老太監,走進了屋子。


    老太監一直都低著頭,不敢抬頭。


    宋高已經提前就交代過了。


    不要看不該看的東西。


    如果眼睛看到了那些東西,那也就代表著老太監的命到頭了。


    不僅僅是老太監。


    就連老太監,耗費了幾十年給自己的侄子置辦起來的家業,還有侄子一家,都到頭了。


    老太監不敢有絲毫的違逆。


    吱呀。


    宋高關閉了屋門,也關閉了窗戶。


    帶著陸行舟來到了這正熟睡著的如王,還有那個叫做小柳的丫鬟麵前。


    屋子裏還算暖和。


    兩個人的被子有些不整。


    年幼的如王,整個人都趴在這個豐滿的丫鬟的身上,臉貼著後者的肩膀,睡的香甜。


    口水都流淌了下來。


    不知道在做什麽美夢,時不時的還吧唧一下嘴。


    “開始吧。”


    陸行舟笑了笑,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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