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大雪。


    不僅是將北方給變成了銀裝素裹的世界。


    也給江南帶來了不少的寒流。


    以至於沿江的一帶,還沒有徹底入冬就出現了大規模的寒霜。


    再加上,近些時日,降下了不少的雨水。


    這些雨水又很快都凝結成了兵。


    然後,這江南入北的一條大路,就變的十分難行。


    有些地方,地麵上就像是被人鋪了一層薄薄的冰層,十分的路滑。


    一些普通的馬車根本無法通過。


    就連三皇子的車架,也是行走的異常緩慢,以至於拖延了好幾日的時間。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都冷不少啊。”


    車輛緩緩的在這山林之間行走。


    前後都是有著不少的侍衛環繞。


    足足有數千人。


    畢竟,如今的三皇子已經是大魏朝的儲君。


    這防禦的力量也必須到位。


    中間的這輛馬車裏。


    坐著兩個人。


    車廂的中間生著一個炭火盆,火盆裏的光,隨著那時而吹進車廂裏的風而明暗變幻。


    左側坐著的那人,瘦削,俊朗。


    眉眼之中帶著一種常人難有的富貴之相。


    但這種富貴卻並沒有咄咄逼人的那種凜然之勢,反而是又給人溫文儒雅的感覺。


    這人便是三皇子武洵。


    自從冊封他為儲君的聖旨昭告天下,他的一言一行,就更加的謹慎。


    也更加的沉穩。


    再沒有過以前那種,動不動就殺他國使者的衝動情形了。


    武洵的對麵,是一位老者。


    老者麵容優雅。


    頭發胡須雖然都已經花白,但是卻梳理的整潔幹淨。


    一雙眸子裏,也是閃爍著熠熠精光。


    不過,老者的雙腿卻是已經沒有了。


    隻剩下兩截褲管係在腰上。


    這位老者。


    叫白無城。


    是三皇子的謀士。


    這白無城,原本是一位知府。


    因為在多年以前,治理水患的時候,惹到了當地的豪門,然後被人暗殺。


    算是命大,僥幸留下了一條性命。


    卻最終沒了雙腿。


    萬貴妃珍惜其才,將其安養在了三皇子身邊,從小教導三皇子。


    這白無城倒是也沒有讓萬貴妃失望。


    將三皇子一路輔助到了儲君的位置。


    “確實冷不少。”


    白無城將右手伸到了車廂的外麵,感受了一下那些寒風,微微的搖了搖頭,道,


    “如果我所料不錯,遼東的加急,應該已經在路上了。”


    “什麽意思?”


    三皇子麵露疑惑。


    他和白無城一直在江南,從來沒有關注過遼東,也沒有和遼東軍裏的任何人有接觸。


    白無城怎麽突然就說起了遼東的加急?


    他怎麽知道的?


    “其一。”


    “中原驟寒,遼東於中原之北,寒將更盛。”


    白無城看了一眼外麵的茫茫白雪,低聲道,


    “以目前的低溫來推測,遼東將士原本的棉衣,是根本不足以抵禦那些嚴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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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不定已經已經有人開始凍死了。”


    “遼東貧瘠,短世間內也斷然湊不出三十萬大軍的棉衣,遼東主將,定然焦急。”


    “另一方麵。”


    “我年輕求學的時候,曾去過遼東。”


    “對那邊的女真等族也有一些了解。”


    “每到寒冬之時,他們的生活也定然無比艱苦,而為了轉移族內的矛盾,定會不斷地向遼東發兵騷擾,並趁機劫掠糧食物資,以供族人熬過寒冬。”


    “兩者綜合,遼東今年的形勢,必然極為麻煩。”


    “遼東主將應該已經寫了求援的奏折,送往長安城了,而且應該還是加急。”


    三皇子聽完了白無城的分析,這臉上的敬佩之意濃鬱無比。


    他連忙是拱了拱手,讚許道,


    “老師高明。”


    “僅僅就能從一場大雪裏,看出這些東西,學生佩服。”


    白無城看了三皇子一眼,笑了笑,然後繼續道,


    “光看出來可沒用,還得好好利用。”


    “你可別錯過了。”


    三皇子雖然如今已經坐上了儲君的位置,但是,在朝中並沒有多少勢力。


    因為以前的時候,老皇帝權威太重。


    他們任何一位皇子,都根本不敢做過火的事情。


    哪怕是當年的太子,也是不敢私自接觸邊軍將領的。


    所以。


    如今,老皇帝已經明確表明,三皇子可以繼位,也允許三皇子組建自己勢力的前提下。


    三皇子已經開始拉攏各方人馬了。


    邊軍,是他早就覬覦的。


    大魏朝四大邊路軍。


    山東,關隴,遼東,滇南。


    滇南因為地理位置的緣故,常年在南疆大山附近,極少進入中原。


    山東邊軍,則因為靠海的緣故,常年和海盜打交道。


    這兩路邊軍,和中原的關係較弱。


    實力也不是很強。


    但遼東和關隴邊軍則不然。


    他們地處位置比較重要,兩麵都是大魏朝的宿敵。


    女真各族,還有草原蠻夷。


    為了抵抗他們,遼東軍和關隴軍都是大魏朝耗費了極大代價打造的。


    實力非同小可。


    人數也是相當的眾多。


    這兩支邊軍,幾乎是大魏朝的根本。


    三皇子早就有意要插手其中,拉攏這兩邊的將領。


    這樣,自己坐上了皇位之後,也能夠有底氣。


    但他成為儲君時間尚短。


    又一直在江南處理秋考的事情。


    所以,一直就沒有撈著機會和邊軍的將領有過接觸。


    這一次。


    遼東逢難事,是他展現自己,拉攏遼東軍最好的機會。


    “嘶……”


    三皇子聽到了白無城的話,先是愣了一下,然後猛地反應了過來。


    這是白無城在提醒自己。


    他急忙拱手,道,


    “多謝老師提醒,待我回了長安城,就即刻安排。”


    “回長安還有差不多半月呢。”


    白無城這眉頭微微的皺了一下,搖頭道,


    “半月的時間,以這樣的天災,你知道遼東會死多少將士嗎?依我之見,你還是盡快動手,趁著萬家的力量還沒有完全轉移的時候,將江南的物資運送到遼東。”


    “早一日,就能早救下成千上萬的將士。”


    “這……”


    三皇子麵色遲疑了一下,沒有直接應聲。


    現在就動手?


    而且還要調動萬家的力量?


    怕是有些不太好。


    前些日子,萬貴妃回鄉祭祖的時候,特意繞路去見過三皇子。


    並囑咐他不要太著急於拿權。


    要慢慢來。


    穩重求進。


    而且,也著重說了陛下對萬家的安排。


    為了防止萬家在三皇子繼位後,做的太大,要提前瓦解,送去南疆。


    這些囑托,這些安排,三皇子都記得。


    他自然也明白老皇帝的意思。


    頓了一下,他小聲道,


    “如果我急著插手遼東,還借用了萬家的力量,會讓父皇不高興的。”


    “我覺的,還是要先回了長安城,探探父皇的心思,再動手不遲。”


    “況且……”


    武洵頓了一下,補充道,


    “雪中送炭,才能得到最好的效果。”


    “待遼東邊軍苦熬一段時間,我再將物資運送過去,這樣效果應該會更好。”


    白無城聽到這些話,愣了一下。


    他看著三皇子的那張有些誠懇,但卻帶明顯不堅定神色的臉頰,突然覺的有些失望。


    三皇子,格局,胸襟,小了。


    這種時候,當然是要先以邊軍那些將士的性命為主。


    以天下安穩為主。


    而不是要顧忌陛下的念頭。


    畢竟。


    以陛下的為人,也不會因為三皇子做這些事情,而真的有什麽不滿的。


    但三皇子。


    卻依舊……


    這可以理解為三皇子小心翼翼,但也可以理解為,他唯唯諾諾。


    沒有膽量。


    更讓白無城心裏覺的失望的,還有三皇子最後那句話。


    雪中送炭才能達到最好的效果。


    這句話,用在別的地方,是沒有問題的。


    但用在那些用自己的性命,來保家衛國的將士們身上。


    卻是讓人心寒的。


    三皇子,少了一份真正的君王氣度。


    多了一些小人心思。


    心裏閃過了諸多的念頭,但白無城卻並沒有多說。


    他隻是點了點頭,


    “聽三皇子安排。”


    白無城了解三皇子的性子。


    有些時候,尤其是三皇子直截了當的表明了自己想法的時候,最好不要頂撞他。


    否則會讓後者懷恨在心。


    三皇子,能夠裝出來大度,但絕對不是那種真正大度的人。


    白無城之所以能夠留在武洵身邊如此之久。


    就是因為太了解後者了。


    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也知道什麽時候該說,什麽時候不該說。


    現在,他就絕對不能再多說了。


    隻能等回了長安城之後,再慢慢找機會和後者說明。


    沉默了稍許。


    三皇子似乎也反應過來了一些,目光閃爍了一下,又是道,


    “我猜,父皇應該會同意的。”


    “我們可以先不做,但未嚐不能提前準備。”


    “我讓天機的人,先暗中籌措糧草棉衣,待確定了父皇的心思,立刻開始往遼東運。”


    “老師覺的如何?”


    白無城眼中的失望減弱了不少,泛著幾分讚許,道,


    “如此甚好。”


    提前準備,到時候真正做起來,也能夠省去不少的時間。


    能省一日是一日。


    “我這就安排。”


    三皇子得到了白無常的讚同,便是也沒有再耽擱。


    他奮筆疾書,寫好了命令。


    然後隔著車窗遞給了外麵的將士,吩咐道,


    “速速送去玉天機手中,讓她按此命令行事。”


    玉天機。


    是天機閣的閣主。


    也是陸行舟安排的,小玉。


    ……


    遼東。


    大魏朝最北,苦寒之地。


    每年冬天,都是這裏最難熬的時候。


    萬裏雪飄,一場猝不及防的大雪,將整個遼東都變成了白色。


    將士們原本的棉衣等,已經無法抵禦這樣的嚴寒。


    今日,出現了不少將士因為受凍而受傷的現象。


    軍營主帳。


    冷冽的寒風在天地之間呼嘯而過,這堅固的大帳北吹的劇烈搖晃,嘩啦啦作響。


    就連軍帳裏麵,都是能夠感受到一些。


    大帳裏光線有些黯淡。


    因為用來透光的門和窗戶都是封閉了起來。


    隻有一些很小的縫隙,有陽光傾灑進來。


    原本這裏是應該升炭火的。


    畢竟是一軍主將所在的地方。


    但今日卻沒有生。


    因為主將袁世方沒有讓生。


    雖然突如其來的嚴寒,讓遼東軍禦寒的物資有些緊缺,但還不至於缺主將這一點。


    他不讓生,是把省下來的炭火,送到了後營裏。


    那邊,最近把凍傷的將士們都聚集在了一起。


    要盡量給他們溫暖的環境。


    保證人們恢複。


    不然的話,凍傷再加凍,很有可能會死人的,就算不死,也會殘廢。


    他不想讓這些手下受那份罪。


    “你說,朝廷的物資什麽時候能夠到啊?”


    “咱們這邊撐不了多久了。”


    大帳的正中央,深色的幾案後麵,坐著一位有些魁梧的老將。


    雖然年歲已經不小,但那身上依舊是有著如虎般的氣勢。


    眸子冷冽崢嶸。


    這便是遼東的主將,袁世方。


    他把手裏的茶杯放下,搓了搓手,看著桌子上的一封戰報,語氣凝重。


    突如其來的嚴寒,不僅讓遼東軍有些措手不及。


    讓那些更北之地的女真等族,也是應付的艱難。


    甚至有一些極北之地的紅毛野人,也開始零星的出現在南邊。


    他們出現的目的是什麽,袁世方很清楚。


    就是為了搶劫。


    搶劫果凍的物資,無論是糧食還是棉衣之類的,隻要能夠幫助他們過冬,都會搶。


    因為他們本身就是生產力極為低下的。


    很多靠著天吃飯。


    就算是女真,也依舊停留在遊牧的階段。


    他們沒有多少禦寒過冬的資源。


    甚至比遼東軍這邊,還要緊缺無數。


    他們為了盡可能地給族人爭取活下來地機會,隻能搶。


    每年都是如此。


    隻不過,今年一定會更加嚴重一些。


    因為這天實在是太冷了。


    “估計還要等一陣子啊。”


    袁世方對麵,坐著的是一個瘦削的漢子,他穿著一身便衣,似乎不是軍中的人物,衣服也有些單薄,但在這天寒地凍裏,卻似乎不覺得冷。


    他叫常虎。


    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


    但因為機緣巧合,得到了少林寺流落在外的金剛相,再加上他天賦不錯,年紀輕輕已經修煉這外家功夫,達到了先天境界。


    因為受袁世方的恩惠,便一直為袁世方所用。


    一則保護後者安全。


    二則,也為其組建了一些探子,打探朝堂以及中原的消息。


    畢竟袁世方長久坐鎮遼東,是很少回長安的。


    他手握大權,被無數人盯著,覬覦。


    如果不及時知道那邊的消息,很容易被人算計。


    常虎這是剛剛從長安那邊過來。


    對那邊了解的消息,還是比較清楚的。


    他歎了口氣,道,


    “將近年關,朝廷都在緊鑼密鼓的準備祭祀大典。”


    “還有一些人,已經準備放假了!”


    “再加上三皇子正從江南趕回來,剩下的那些人,則是都想著怎麽巴結三皇子,給自己以後鋪路呢。”


    “誰有功夫管咱們?”


    “咱們的奏折,都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被兵部看到。”


    說到這裏,常虎又是重重地拍在了自己麵前的案子上,麵色格外的不忿。


    他們在這裏守護邊疆。


    朝廷文武百官,卻都在爭名奪利。


    好像沒有人管他們的死活了。


    “關隴那邊怎麽樣?他們雖然往西,但一樣是苦寒之地,也會受到不少的影響。”


    袁世方對朝廷裏的情形,大概也能猜到,搖了搖頭,又問道,


    “他們怎麽做的?有沒有可以借鑒的?”


    “關隴?”


    常虎聽到這兩個字,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尷尬的笑了笑,道,


    “說出來,將軍恐怕會更失望。”


    “他們出事了?”


    袁世方麵色頓時一緊。


    關隴軍,和遼東軍一樣,也是國之重器。


    而且那邊的情形比遼東更加嚴峻。


    如果出事,恐怕就是一場大災難。


    他不得不緊張。


    “不是。”


    常虎搖了搖頭,道,


    “關隴軍很好,並沒有受到這寒冬的影響,因為……寒冬之初,就有人給他們送了軍糧,還又過冬的物資,現在還一直在陸續送,他們,比咱們滋潤的多了。”


    “什麽?!”


    袁世方眼睛頓時瞪了起來,一巴掌拍在了幾案上,怒聲咆哮道,


    “朝廷這是什麽意思?能想到這寒冬對關隴的影響,想不到對我們遼東的影響?”


    “早早的給關隴送物資,卻到現在,還把咱們晾在這裏?”


    “這是不把咱們遼東軍放在眼裏嗎?”


    “是朝廷的意思,還是他兵部尚書的意思?”


    袁世方怒了。


    自己這邊已經開始凍傷將士了。


    過冬的物資連個影兒都沒有。


    關隴比自己還好過很多,卻在冬日降臨之前,就開始受到物資了。


    他這心裏極度的不平衡。


    恨不得要罵人!


    “將軍息怒!”


    常虎歎了口氣,道,


    “不是朝廷,也不是兵部,是……”


    “東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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