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和宮。


    風雨依舊飄零。


    不過,卻似乎已經開始有轉小的跡象了。


    夏日的雨本來就是這樣。


    來的快。


    也去的快。


    天空上的雲,經過了這一遭風雨,迅速的變淡。


    天色也開始從那種昏暗,向著明亮轉變。


    老皇帝坐在萬貴妃的貴妃榻上。


    身子向後靠著。


    萬貴妃站在後麵為他按捏著太陽穴。


    這幾日。


    籌劃諸多。


    老皇帝也是有些疲憊了。


    “外麵情形如何?”


    老皇帝用竹簽在旁邊的銀盤裏戳了一顆葡萄,放在嘴裏輕輕的咀嚼著,稍後,將葡萄皮兒吐在了一旁,看向陳暮,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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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該現形了吧?”


    “是。”


    陳暮點了點頭,沉聲道,


    “禦林軍有兩衛的將領,故意把一些人放了進來。”


    “三公六部,除了徐公,基本上都聚齊了。”


    “都嚷嚷著要見陛下。”


    “現在人們正堵在正陽門口呢,譽王也在其中。”


    老皇帝聽到這些,忍不住的冷笑,


    “這些個老東西,平日裏讓他們辦事的時候,這個身體不適,那個抱恙,現在覺的朕要完了,一個個這腿腳兒也都好了起來。”


    “這麽大雨都不怕?”


    老皇帝又怎麽會不明白。


    這些人湊到正陽門,根本不是關心自己的安危。


    而是關心這天下大統的繼承。


    關心他們自己,在下一位皇帝心中的地位。


    關心他們自己的前途。


    至於自己。


    早就被這些人忘在腦後了。


    “陛下息怒。”


    萬貴妃將一粒葡萄剝去了皮,剔除了籽,小心的送到了老皇帝的麵前,


    “不是還有徐公嘛。”


    “到底是忠心於陛下的,聽說,沒有來正陽門,而是幫著牽製禦林軍,維持著長安城不亂。”


    萬貴妃這幾日一直和老皇帝在一起。


    所以也是知道一些事情的。


    “徐北鳴?”


    老皇帝搖了搖頭,旋即又是笑了笑,道,


    “他是太聰明。”


    “估計早就從朕前麵一係列的舉動之中,猜出了什麽。”


    “這時候,朕如果猜的沒錯,他應該和朕一樣,看著這滿朝文武的笑話呢。”


    徐北鳴。


    是徐家當代的家主。


    也是大魏朝三公之一。


    定國公。


    更是徐盛容的親爺爺。


    他曾經和老皇帝一起讀書,一起長大,師從同一位老師。


    當年老皇帝平定天下,開疆擴土的時候。


    除了有杜先隆陪著。


    還有這位徐國公陪著。


    兩人也算是莫逆之交。


    彼此對彼此,也算是了解至深。


    這個人。


    和老皇帝是同一類人。


    他們著眼的不是誰坐這個九五至尊的位置。


    也不是權柄。


    而是這天下。


    這蒼生社稷。


    不然。


    這些年,大魏朝怎麽會如此安穩?


    他這位定國公,又怎麽會幾乎是銷聲匿跡了一般。


    徐家,又怎麽會如此沉寂。


    說到底。


    他不想爭權。


    他隻想看這大魏朝盛世綿延罷了。


    老皇帝,倒是信他。


    但老皇帝信的不是他的忠心。


    而是他的本事。


    以及信念。


    徐北鳴之所以沒動,不是因為忠於皇家,而是因為,後者確定,大魏朝無恙。


    若是朝綱有變。


    自己又真的不在了。


    他相信。


    那位老友,一定會站出來的。


    說不定真的會改天換地。


    “老九那邊兒呢?有什麽動靜沒有?”


    老皇帝又是吃了一顆萬貴妃親手剝製的葡萄,然後問道。


    朝臣的反應,其實大部分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這麽多年。


    這些個臣子,哪個是什麽樣子,他心裏也有數的。


    他也不是特別的關心。


    他最在意的。


    是皇子。


    “合王他……”


    陳暮皺了一下眉頭,一五一十的道,


    “滿朝文武,那些進不了正陽門的,大部分都是去了合王府。”


    “他們要合王進宮去看看陛下的情況。”


    “還有人要合王在這個時候,一定要站出來,穩住朝廷的局麵。”


    “千萬不要生亂。”


    “但是……”


    “合王府連大門都沒開。”


    “合王隻是讓管家送出來了一句話。”


    “陛下旨意,應當遵從。請回。”


    “然後就再沒有露麵。”


    “據說,他躲在了合王府的後麵,正在給蓮妃娘娘掃墓。”


    “誰也不見!”


    啪!


    說到這裏的時候。


    一旁的萬貴妃手抖動了一下。


    然後,手裏剛剝了一半的葡萄就落在了地上。


    她有些慌亂的將這枚葡萄撿起來,放在了旁邊,然後小心的退到了一旁。


    沒敢說話。


    也沒敢繼續給老皇帝剝葡萄。


    她的眼神閃爍。


    也不知道是喜,還是慌。


    “呼!”


    老皇帝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後又吐了出來。


    臉上的神情,明顯十分的難看。


    這麽死寂了一瞬。


    他突然是一腳,踹在了那擺放著葡萄,瓜果,糕點等等的幾案上。


    嘩啦一下子。


    幾案翻倒。


    所有的東西都散落在了地上。


    一粒葡萄滾到了萬貴妃的腳下。


    還有一塊糕點落在了陳暮的腳下。


    “陛下息怒!”


    萬貴妃合陳暮,還有遠處的幾位丫鬟,都是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人們連大氣都不敢出。


    蓮妃。


    是老皇帝的禁忌。


    這些年,誰都沒有在他麵前提起過。


    唯獨九皇子。


    整個合王府種滿了白蓮花。


    在王府後麵,給蓮妃立了衣冠塚,每年這個時候,都要祭拜。


    以前的時候。


    也就罷了。


    但如今,不管是真是假,朝綱不穩,天下將亂。


    而老皇帝又剛給了九皇子接管東宮的職權。


    他竟然!


    在這麽關鍵的時候,閉門不出。


    還要祭奠蓮妃?


    “他是故意的!”


    老皇帝深深的歎了口氣,目光裏的憤怒掩飾不住。


    他幾乎是有些控製不住自己。


    咬牙道,


    “他猜出了朕的意思。”


    “他故意什麽都不管。”


    “讓這朝廷大亂!”


    “他知道朕想要試他,想要試試他能否繼承大統!”


    “但他就是故意什麽都不做。”


    “他是要讓朕明白。”


    “這天下,這狗屁皇位,他根本就不在乎。”


    “他隻在乎他那個死去的娘!”


    “混賬東西!”


    老皇帝氣的胸口裏氣血翻滾,一番咆哮之後。


    突然是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咳咳咳!


    咳咳!


    老皇帝咳的氣喘籲籲,身上都冒出了汗,臉色通紅。


    額頭上甚至還有汗珠兒。


    那肩膀一顫一顫的。


    看起來有些十分的悲涼。


    “陛下息怒!”


    “陛下保重身體要緊!”


    萬貴妃合陳暮同時爬到了老皇帝的身邊,一個為後者按捏胸口,一個給他灌注內力,以盡快將翻騰的氣血給平複下來。


    “呼……呼……呼……”


    過了好一會兒。


    老皇帝這才是終於消停了下來。


    不再咳嗽了。


    但依舊是麵色陰沉,氣喘籲籲。


    當年的事情。


    又豈是他願意的?


    如果不那麽做,白蓮教怎麽可能消滅的那麽徹底,那麽幹淨。


    可是……


    哎!


    這九五至尊,有多少身不由己。


    他人又豈能懂?


    ……


    話說。


    陸行舟獨自一人離開了長安城。


    來到了玉竹山莊。


    一場狂風驟雨。


    這錦繡山上竟然似乎沒有受到什麽影響。


    隻有少數的花瓣落了。


    整座山依舊是那般的繁茂盎然。


    而且,在一場雨水的衝刷之下,甚至還更多了幾分清新和幹淨的感覺。


    陸行舟已經算是玉竹山莊的熟人了。


    所以。


    這次隻是簡單的等了稍微一會兒。


    便是被那名百花女子帶領著,穿過了叢叢花海,來到了山巔。


    雨已經小了很多。


    幾乎要停下來了。


    空氣中的潮濕依舊還在。


    地上積攢的那些雨水,依舊是像溪流一樣,嘩啦啦的流淌著。


    聲音很清脆。


    不過空氣裏的雨,卻已經變成了細小的雨絲。


    有些柔軟。


    屋簷上的水,也沒有之前那麽劇烈了。


    隻有一滴滴的水滴慢慢落下。


    在地上的坑窪裏麵,炸裂開。


    竟然還多了些寧靜的意味。


    小公子坐在涼亭裏。


    依舊是折扇。


    長衫。


    男子的打扮。


    但一雙眼睛裏,卻少了之前的那般灑脫和自然。


    而是多了一份凶戾。


    “久等了。”


    陸行舟坐在了馮謙益的對麵,自顧自的端起了酒杯。


    他們相約的是午時。


    但雨大路難。


    陸行舟晚了半刻鍾。


    “自罰一杯。”


    陸行舟舉起了酒杯,一仰而盡。


    “陸公公這偷酒的借口,還真是,讓人拒絕不得。”


    馮謙益扭過頭,用折扇把一壇酒推到了兩人的中間,然後道,


    “公公若是喜歡,這壇都送你。”


    “喜歡是喜歡。”


    陸行舟沒有接,隻是一邊把玩著手裏已經空了的酒杯,一邊問道,,


    “但大事在前,還是不要喝酒誤事了。”


    “說正事。”


    “你這邊兒準備好了嗎?”


    馮謙益身子往後一靠。


    笑道,


    “馮某,既然答應了公公,就一定會做到。”


    說話間。


    她已經是將那枚玄信令拿了出來,在陸行舟麵前晃了晃,繼續道,


    “這是能調動玄機閣所有人手的玄信令。”


    “二哥已經答應我,接下來的一個月內,半步不出長安城。”


    “這一路護送譽王回滇南的事情,由我全權負責。”


    “譽王也已經在前天晚上派人聯係過我們。”


    “三日後。”


    “他會從長安城南,外五裏地的長保鎮,出發。”


    “出發之前。”


    “他會和我暗中見一麵,以再確定一下這一路回蜀中的具體計劃。”


    陸行舟一字一句,都聽的清清楚楚。


    然後欣慰的點了點頭。


    有這樣一個好開端,接下來真的會順利很多。


    聊完了正事。


    馮謙益突然遲疑了一下,然後這身子往前微微傾了一些,眼睛直視著陸行舟。


    她手裏的折扇一邊敲著石桌,一邊道,


    “陸公公,有句話不知道當問不當問?”


    “既然不知道當問不當問,那就不要問了。”


    陸行舟笑了笑,舉起酒杯,打斷了小公子接下來的話。


    其實。


    他能夠猜出來小公子要問什麽。


    既然已經知道了譽王的蹤跡,那直接在長安城外給他抓了不就成了?


    為什麽非得要陪著他走這一趟。


    從長安到蜀中。


    一路幾千裏。


    這不是故意浪費時間嗎?


    這確實浪費時間。


    但,卻大有深意。


    老皇帝,有意借著這件事情,探探文武百官的底。


    還有遠在江南的三皇子的底。


    還有大魏朝各大世家,各大勢力的底。


    所以,事情不能結束的太快。


    反正是都要走這一遭的。


    陸行舟也便是想著。


    在這一路上,看看江湖,看看外麵的人。


    或許,也能找到一些新的可用之人。


    畢竟。


    現在的東廠,還是有些束手束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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