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閃電和驚雷,幾乎是同一時間,從遠處傾瀉而下。


    刺眼的雷光劃破了蒼穹。


    然後,將那夜幕撕開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雷聲滾動。


    好像將天地之間的雨幕都是給震得搖搖欲墜。


    此時已經到了黎明之際。


    積攢了數日。


    壓抑了數日。


    這雨終於是不可遏製的傾盆而下。


    雨水一瞬間覆蓋了整個長安城。


    地上全部被雨水覆蓋。


    嘩啦啦的。


    好像是水流一樣,正飛快地朝著遠處流淌。


    一些低窪的地方已經是完全地被水淹沒。


    就連高地,也是積攢了一層水流。


    即便是黎明。


    有雨水,有陰雲,這天空上依舊是一片昏暗。


    沒有一絲光。


    所以。


    這天地之間也是沒有一道人影。


    皇宮之內。


    若大的萬和宮。


    此刻依舊是燈火通明。


    屋簷下的燈籠,被寒風吹的劇烈搖晃,一些雨水打在上麵,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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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即便如此。


    那火光依舊是沒有滅掉。


    這燈籠是工部的能工巧匠特別製造的。


    能夠簡單防水。


    有能夠防風。


    火光搖曳著。


    也是勉強能夠將周圍的情形看個大概。


    屋簷上的雨水已經是完全匯聚成了細流,正不斷地流淌下來,在地麵上激蕩出了一連串地水泡,水泡裏的水往外流淌,帶走了被風雨打落的花瓣和落葉。


    宮殿裏麵。


    萬貴妃和老皇帝都已經醒來了。


    萬貴妃換上了端莊的貴妃儀容,安靜的坐在臥榻之上。


    那一雙眸子裏,充滿著無盡的威嚴和冷冽。


    她旁邊的老皇帝。


    雖然昨夜睡的不多,但也依舊是龍精虎猛。


    一雙眸子裏閃爍著崢嶸的精光。


    “譽王給了你暗示了?”


    在老皇帝和萬貴妃的下方,便是譽王所收買的那位宮女。


    趙萍兒。


    她跪在幾案之後,腦袋深深的貼在了地上。


    她的身上有一些水。


    是連夜從居住的地方趕過來報信兒,被雨水打濕的。


    發絲粘在了臉上。


    衣衫在往地上慢慢的滴水。


    她似乎都渾然不覺。


    隻是一個勁兒的磕頭。


    “王爺給奴婢的東西,就是這些,他讓小的明日早上,給陛下準備參茶的時候,把這些東西給放到參茶裏麵。”


    “這是王爺給奴婢的字條。”


    “奴婢也拿過來了!”


    趙萍兒把一個小紙包,還有紙條,都是小心翼翼的放在了皇帝和萬貴妃麵前的幾案上。


    然後這頭磕的更加厲害了。


    她是真的很害怕。


    害怕到連說話都有些哆嗦,結巴。


    但她還是勉強把所有的東西,都展示在了老皇帝和萬貴妃麵前。


    毒藥。


    以及指令。


    “把東西帶去給禦醫局檢驗,看看是什麽毒,吃了以後會有什麽反應。”


    “把這東西拿過來,給朕看看。”


    老皇帝麵色淡然,吩咐道。


    “是!”


    陳暮把毒藥小心翼翼的取起來,交給了外麵的黑衣太監。


    那是大內的人。


    在這種關鍵時刻。


    隻有大內的人,才能夠讓老皇帝安心。


    不隻是這傳信兒的太監,還有這整個萬和宮裏麵,都布滿了大內的高手。


    就算是先天高手來了。


    也進不來。


    “辰時三刻,服藥。”


    老皇帝看著手裏的字條,忍不住的歎了口氣。


    這字條,是譽王寫的。


    他認得出來這熟悉的字跡。


    “看來,他是真的完全不顧兄弟之情了啊。”


    “也不顧朕這麽多年的養育之恩了。”


    老皇帝輕輕的哼了一句。


    然後將紙條扔在了地上。


    萬貴妃撿了起來,交給了一旁的陳暮。


    這些都是證據。


    要保留的。


    “知道該怎麽說吧?”


    萬貴妃來到了趙萍兒麵前,居高臨下,聲音裏的威儀讓人心顫。


    “奴婢知道。”


    趙萍兒點了點頭。


    她早已經被教了幾百遍。


    對自己要做的事情,已經記在了靈魂裏。


    “去吧。”


    “小心些。”


    “大內的人就在你身後盯著,膽敢出什麽岔子,你知道後果。”


    萬貴妃拍了拍趙萍兒的肩膀。


    後者的身子明顯在發抖。


    她低聲道,


    “奴婢知道。”


    “下去吧。”


    趙萍兒得了命令,咽了口吐沫,然後倉皇起身,走出了這宮外。


    很快,那道身影便是在一個黑衣太監的監視下。


    布入了雨幕之中。


    “陛下,禦醫局的判定。”


    而這時候,又有人帶回來了口信兒,


    “此毒乃七步攻心毒。”


    “服毒之後,心髒如烈火焚燒,七步之內,便是爆裂而死。”


    “是無解的劇毒。”


    “若是少量服毒,哪怕隻是沾染一點,心髒也會劇痛如絞,眼不能視,口不能言,耳不能聽,五觀盡失。”


    “五日必死。”


    嘩啦!


    老皇帝聽著這些介紹,原本平靜的臉頰上,浮現出了一絲掩飾不住的憤怒。


    他直接把剛剛端起來的白玉琉璃茶杯,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茶杯碎裂。


    琉璃濺射了滿地。


    老皇帝深深地吐出一口氣,道,


    “他倒是夠狠啊。”


    “不給朕留一點機會。”


    “好,很好。”


    老皇帝抬起頭,看著陳暮,道,


    “知道怎麽做了吧?”


    “老奴這就去辦。”


    陳暮作了個揖,然後走到了這萬和宮的門口。


    兩名黑衣太監湊了過來。


    他們也不說話。


    就是對著陳暮拱了拱手。


    “即刻封鎖萬和宮。”


    “再傳消息出去,陛下身體突然抱恙,有駕崩之危。”


    “請所有禦醫局所有禦醫,包括沈老禦醫,即刻以最快的速度來萬和宮。”


    “再傳令。”


    “取消今日的早朝。”


    “另外,命十二衛禦林軍,全部取消調休,全部回崗,守衛皇宮安全。”


    陳暮一條一條的吩咐。


    都是早就演練好的。


    這些命令,直接是將皇宮封鎖,把所有的消息封鎖。


    而且把所有的禦醫都調遣到了皇宮裏麵。


    這就是給外麵一種假象。


    皇帝出事了。


    再加上大內傳遞出去的消息,譽王一定會上當。


    不隻譽王會上當。


    整個長安城的那些官員們,都會上當。


    到時候。


    老皇帝就會看到所有官員的百態。


    是真的忠於皇帝?


    忠於權力?


    還是忠於這天下,這萬民,這社稷!


    他不僅要借著這個機會。


    扳倒譽王。


    他也要給自己死去之後的大魏朝,準備一些足以可靠的,足以維持這江山穩定,足以繼續讓這繁華盛世延續的。


    真正的治世之官。


    當然。


    他也要試試三皇子和九皇子。


    看看這兩位,是不是,也能夠真正的以這江山社稷為重。


    轟隆!


    又是一道驚雷從天而降。


    閃電劃破蒼穹。


    雷聲滾滾而來。


    整個萬和宮都好像是顫抖了一下。


    宮殿裏的那些火光,也是被這閃電,映襯的一瞬間黯淡了下來。


    老皇帝的臉。


    萬貴妃的臉。


    陳暮的臉。


    都在這一刻,被映襯的清晰無比。


    有沉穩。


    有擔憂。


    也有殺意崢嶸。


    ……


    “雨還真是不小啊。”


    陸府裏。


    同樣能夠看到那風,那雨,還有那驚雷閃電。


    瓢潑大雨。


    整個院子都是已經被雨水覆蓋。


    老槐樹原本就有些泛黃的葉子,被這風吹雨打之下,落下的更多。


    然後又是被雨水衝走。


    屋簷上。


    雨水也是形成了瀑布一般。


    飛快地墜落。


    它們形成了一道雨水形成了窗簾。


    然後,將一片水蒙蒙地世界和這窗戶隔絕了起來。


    陸行舟站在窗戶前。


    雙手負在身後。


    看著這漫天地雨色,聽著那不斷傳來地雨聲,麵上的神色異常平靜。


    他已經準備好了一切。


    就等譽王入甕。


    雖然說,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但這一刻。


    陸行舟覺的,自己一定能成。


    這種自信。


    比當初謀劃李因緣的時候,更加濃鬱。


    也更加堅定。


    因為他已經不是當初的陸行舟。


    東廠,也不是剛建立時候的東廠。


    他的眼線,他的手,已經可以看的很遠,也伸的很遠。


    他相信。


    譽王插翅難逃。


    嘩啦!


    無盡的雨幕,隨著時辰的變幻,那黯淡逐漸的減弱了些。


    天空上出現了一絲絲的明亮。


    就像是黃昏的時候。


    也像是剛剛黎明的時候。


    但其實。


    現在已經是卯時了。


    應該是天大亮了。


    不過是這陰雲和雨幕,把大部分的光都遮掩了而已。


    嘎吱!


    連接著後宅的那處大門,被人從外麵推開了。


    然後,汪亭的身影走了進來。


    他身上披著蓑衣。


    沒有停頓。


    穿過了那道門,走下了石階,也穿過了雨幕,趟著沒過了腳踝的雨水。


    來到了陸行舟的麵前。


    他沒有進屋。


    隻是站在這窗前之處。


    然後對著陸行舟拱了拱手,眼睛裏帶著笑,道,


    “主子,開始了。”


    密諜司的人。


    一直盯著長安城裏的一切。


    所有的動靜。


    剛剛,他已經得到了消息。


    皇宮被封鎖了。


    十二衛的禦林軍也開始動了。


    一些他們早就知道的消息,也是被傳遞了出來。


    正按照計劃行事。


    “很好啊。”


    陸行舟點了點頭。


    他看了一眼天色,又看了一眼汪亭身上。


    雖然有蓑衣的遮擋,但他身上依舊是沾染了不少的雨水。


    他的發絲濕了。


    粘在了臉上。


    他的靴子也因為趟水的時候完全濕了。


    褲腿也濕了。


    還有雨滴,正順著蓑衣往下落。


    他站著的位置。


    那青石板上,已經是出現了一小堆的水窪。


    陸行舟微微頷首,道,


    “辛苦了。”


    汪亭心頭感激,跪在地上,給陸行舟磕頭,道,


    “給主子辦事,是奴才的榮幸。”


    “去備車吧。”


    陸行舟笑了笑,吩咐道,


    “咱家親自去譽王府盯著。”


    譽王謀劃了這麽久。


    一定也是有些準備的。


    此事事關重大。


    陸行舟不可能真的完全坐於幕後。


    他需要確保萬無一失。


    譽王。


    真正的譽王。


    絕對不能夠逃掉。


    “是!”


    汪亭早就知道陸行舟會出府,已經準備好了一切。


    沒多久的功夫。


    黑色馬車便是已經停在了這陸府的門口。


    汪亭撐著傘,弓著腰。


    將陸行舟送到了馬車前。


    然後,他也不顧這漫天的風雨,依舊是跪在了地上,給陸行舟做上馬車的踏板。


    他身上完全被雨水浸濕了。


    陸行舟低頭看著他。


    然後踩著他的後背,穩穩地走了上去。


    “去做你該做地事情。”


    “不要出岔子。”


    陸行舟關閉了馬車車簾,臨走之前,吩咐道。


    汪亭,是不能留在陸行舟身邊的。


    他需要盯著長安城裏的那些官員的一舉一動。


    還要配和陳慷做事。


    所有人都很忙。


    這次盯著譽王府。


    還有後續跟蹤譽王,一直到滄江口拿人。


    東廠方麵。


    都隻有陸行舟一個人,還有車夫。


    “主子放心。”


    “長安城裏,斷然無恙!”


    “奴才等主子歸來!”


    汪亭又是跪在了雨幕之中,然後向陸行舟重重地磕了一個頭。


    他的臉紮進了雨水中,雨水飛濺了起來。


    “吾等待陸公公歸來!”


    守在馬車四周的那些東廠番役們,也都是隨著汪亭的樣子。


    紛紛跪在了雨水中。


    喝聲穿透雨幕。


    崢嶸冷冽。


    “走吧。”


    陸行舟靠在了馬車裏麵的軟榻上,對著外麵的車夫吩咐道。


    駕!


    馬車徐徐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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