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馮謙益!


    陸行舟腦子裏閃過這個名字,有些無奈。


    他與馮謙益見過一麵。


    喝過一次酒。


    然後,他便是看出了馮謙益的處境。


    這人在所有人眼中,在江湖人眼中,都是匯聚玄機閣萬千寵愛於一身。


    風光無限。


    可為所欲為。


    但陸行舟卻能夠看出她的無奈。


    真正的風光無限,無所顧忌,和裝出來的囂張,還是有區別的。


    那麽。


    他猜測,馮謙益在玄機閣之中,怕是也沒有什麽話語權的。


    找她合作,也是無用。


    但是。


    正如汪亭所說。


    東廠人手有限。


    譽王一旦謀反,必然會亂象連連。


    東廠還需要控製那些幫助譽王謀反的關鍵人物,這需要很多人。


    陳慷手底下那兩千人,恐怕都會忙的焦頭爛額。


    密諜司,也基本上全動了。


    他們要盯著那些人。


    但凡有異動者,必須得及時發現並處理。


    否則,也會有危險。


    人手是真的嚴重不足啊。


    還真的找人幫忙。


    “萬家?”


    “不行啊,萬家的主要力量不在蜀地,如果強行調遣人手過去,必然會引起別人的懷疑。”


    “還是得找蜀地附近之人……”


    陸行舟真的有些愁。


    無人可用的尷尬。


    “難道隻能找她?”


    陸行舟遲疑。


    ……


    汪亭下午的時候,回來了。


    帶來了太子府以及梨園春的最新消息。


    當初。


    他第一次給陸行舟提起來,梨園春已經進入了太子府,很容易對太子造成威脅,提示陸行舟,要不要先去解決梨園春。


    然後再解決吏部尚書崔遠。


    陸行舟那個眼神兒,讓他記憶猶新。


    他不知道到底是為什麽。


    但也能夠猜的出來。


    陸行舟和太子不對付。


    或許,主子是故意不去管太子,故意不去管梨園春的。


    就是想讓太子進入陷阱。


    然後染上那花柳病?


    想通了這些。


    汪亭雖然已經決定了,接下來要拿梨園春和刑部侍郎趙叢山開刀,但依舊沒有著急。


    他本想先從趙叢山開始。


    等趙叢山這邊結束。


    再動太子府裏的梨園春。


    但剛剛得到了消息,太子府上出了點狀況。


    他急著給陸行舟送了過來。


    “主子。”


    “太子府的丫鬟傳出來的信兒,太子昨晚上喝醉了酒,和梨園春的那位角兒,薛紅憐,在一起過的夜。”


    他靠在陸行舟的麵前,小聲說道。


    同時,他低著頭,沒敢看陸行舟的表情。


    他得懂規矩。


    陸行舟萬一這時候高興呢?


    他看到了。


    豈不是知道了陸行舟的秘密。


    他沒看到。


    最好。


    哪怕他已經知道了,他什麽都沒有看到,也比裝看不到更好。


    “哦?”


    陸行舟的語氣很平靜,然後接過了汪亭捧過來的卷宗。


    打開。


    白紙黑字記錄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辰時,一曲戲罷。


    太子醉酒。


    梨園春的當家花旦,薛紅憐,伺候太子回寢殿休息。


    徹夜未出。


    當晚,伺候太子的丫鬟,還聽到了聲音。


    “嗬。”


    陸行舟看著卷宗,忍不住笑出了聲。


    太子,終歸還是沒有忍住。


    入了陷阱了啊。


    當初他離宮的時候,就曾問過陛下。


    梨園春和吏部尚書。


    都將威脅太子和三皇子。


    要不要盡快解決。


    但陛下回答的很肯定。


    不需要。


    雖然他沒有明說其中原因,但陸行舟也能夠猜個大概。


    如果太子入了陷阱,那隻能說他沒用。


    即便做了這君主,未來也是個昏庸之君,不如現在就顯露出來,然後徹底排除在外。


    而如果三皇子入了陷阱。


    那就更不得允許。


    科考。


    乃是關係著大魏朝社稷,黎民蒼生的大事。


    牽扯國運。


    如果三皇子膽敢舞弊。


    皇帝不僅不會傳他皇位,還會砍了他的腦袋。


    如此不知大體之人。


    即便是皇家子孫,也留之無用。


    當時陸行舟對老皇帝的話有些擔心,還特意使用窺心術確認了。


    確認皇帝就是這麽想的。


    無疑!


    知道了皇帝的這番心思。


    所以,陸行舟才敢一直拖延,一直不對梨園春和吏部動手。


    他在替陛下考驗這兩位皇子。


    後來,也是吏部尚書暫停了科考舞弊之事,陸行舟才動手的。


    至於梨園春。


    他則是一直在盡量的拖延。


    說是繼續考驗。


    但其實。


    他就是在故意害太子。


    花柳病。


    太子一旦染病,那就是回天無力了。


    這個年代。


    花柳病治好的幾率,幾乎就是零。


    太子得花柳。


    名譽掃地。


    那做為未來太子妃的徐盛容,她最終會落個什麽下場?


    她敢退婚嗎?


    她敢嫁給太子嗎?


    不管怎麽樣。


    她肯定是再沒有母儀天下的機會了!


    “梨園春現在還在太子府上,據說,連那趙叢山過去捧場了。”


    “主子,擇日不如撞日。”


    “咱們過去瞧瞧?”


    汪亭低著頭,臉上帶著有些陰險的笑容,說道。


    說實話。


    他也想去看看這位當朝太子的笑話。


    而且反正要抓的人都在一起,就直接全都抓了,還省事兒。


    “那就過去瞧瞧吧。”


    陸行舟把茶杯裏的水徹底喝光,站了起來。


    汪亭則是一臉諂媚的,攙扶住了他的手臂,陪著他走出了屋子。


    不久後。


    陸行舟上了那輛黑色馬車。


    而汪亭則是命人將陳慷請來,又帶了三百個東廠番役,浩浩蕩蕩的朝著太子府趕去。


    太子府。


    並沒有位於皇宮之內。


    他的府邸在靠近皇城最近的地方,基本上就是和皇宮挨著。


    就在朱雀街和青龍街相互交匯的地方。


    靠著皇宮的東門比較近。


    所以。


    一般時候,太子都是從這裏入宮覲見。


    今日的太子府,有些熱鬧。


    這種熱鬧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出現了。


    大概是從年前的那個時候開始。


    太子因為祭祀大典的事情,而被皇帝禁足,這太子府的大門便是關閉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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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見客。


    也不拜客。


    太子在家中讀國運,手抄國運。


    改過自新。


    那一陣子,整個太子府就像是從這天地之間消失了一樣,幾乎完全沒有聲音。


    也隻有每日下人出來買菜或者米麵的時候,才會有些動靜。


    不過這幾日就不同了。


    太子禁足的日子已經結束。


    據說他親自進宮了一趟,拜見了皇帝,還將自己手抄的《國運》給陛下檢查過了。


    他深刻的在陛下麵前悔過自新。


    反省自己的錯誤。


    最終得到了陛下的原諒。


    這不。


    太子府便也因此再度熱鬧了起來。


    先是那些打算和東宮攀上關係的官員們,見太子安然無恙,便陸續的開始登門拜訪。


    表現自己。


    後來。


    太子跟人透露了一下自己喜歡聽梨園春的曲兒。


    這不就有人立刻給安排上了。


    梨園春已經進入太子府足足有五日了。


    每日都是連續唱曲兒。


    太子,帶著一些平日裏對自己溜須拍馬的官員們,聽的起勁兒。


    “殿下,您這剛剛過了禁足期,就開始……陛下那邊兒……”


    東宮後宅。


    太子剛剛從屋子裏出來。


    他昨晚上和那位梨園春的名角兒折騰到了後半夜,今早上累的不行,連午飯都是在屋子裏吃的,這到了下午,白君子親自叫了三次,他才出了屋門。


    “哎呀,白先生你不用太擔心。”


    “我見父皇的時候,他心情好著呢,根本對我之前犯的那些錯沒有什麽在意的。”


    太子臉上有些油膩,揉了揉眼屎,一臉不耐煩的道,


    “我就說嘛,我犯了這麽大的錯,他隻是把我禁足,都沒有撤我的太子之位,肯定是在心裏就已經要傳位給我了。”


    “你就不要操心了啊,下午憐兒還會上去再來一場《四郎探母》,白先生要不要過去聽聽?憐兒這曲調兒,還真是不一樣啊……”


    白子君看著太子這副瀟灑恣意的樣子,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他歎了口氣,對太子躬身道,


    “老夫聽不得曲兒,就不過去打擾太子殿下的雅興了。”


    “隨你……”


    太子擺了擺手,也沒有什麽在意的,轉身朝著前院走去。


    很快,那屋子的門也是再度被人推開。


    一位身段兒妖嬈,嫵媚異常的女子,步履輕盈的走了出來。


    她衣衫風流。


    混身上下都流露著那種風塵豔俗之感。


    一雙眸子,更是如秋水。


    情波蕩漾著。


    好像要把人的魂魄都給勾了去。


    這就是昨晚伺候太子的那位梨園春的名角兒花旦。


    薛紅憐。


    她看了站在門口的白子君一眼,微微頷首,便跟在了太子身後。


    兩人逐漸遠去。


    “哎!”


    白子君歎了口氣。


    眼睛裏僅剩的一些光彩,都消散了去,變成了一種絕望的黯淡。


    甚至是悲涼。


    “陛下連訓斥都沒有?”


    “嗬嗬……我果然猜的沒錯啊。”


    “這太子的名頭,怕是已經成了陛下試探朝臣的一個工具了。”


    “可你還覺的陛下中意於你?”


    白子君咬牙切齒,恨不得衝上去,一巴掌把太子給拍死。


    當初太子手抄國運的時候。


    白君子就提醒過。


    萬萬要誠心。


    要親手抄寫。


    但是,那國運一書數千字,三百遍,太子抄了兩遍便是已經厭煩了。


    他便命手下的人暗中模仿自己的字跡,抄寫了三百遍。


    而那些禁足的日子裏。


    他則是在幾位側妃的鶯鶯燕燕裏享受歡樂時光。


    白君子提醒了無數遍。


    最後太子也厭煩了,就故意躲著不見他。


    當時白君子就猜到了。


    如果拿著那些假的手稿去見陛下,恐怕……


    果然,他沒有猜錯。


    這個廢物!


    十足的廢物!


    原本徐盛容在的那些日子,他還能夠收斂一點,矜持一點。


    那些個溜須拍馬的家夥們顧忌徐盛容的威嚴,也不敢過來放肆。


    太子,還能有點太子的樣子。


    但這徐盛容剛南下,和三皇子科考爭鋒。


    太子府這邊,就烏煙瘴氣了!


    當初以庫房之事收拾陸行舟。


    白子君就是事後才知道的。


    他差點兒氣死。


    原本以為太子能吃一塹長一智,但沒想到,太子竟然完全不知悔改!?


    他就是個蠢貨!


    永遠都是扶不起的阿鬥。


    “如果容姑娘還在的話,也不至於如此啊。”


    白子君揉了揉眼睛,歎了口氣。


    轉身,朝著宅子的西麵走去。


    那裏是他的住處。


    他不再想看這些亂七八糟的烏煙瘴氣。


    他要趕緊寫封信給徐盛容。


    如果再不回來。


    太子之位,恐怕就要徹底保不住了。


    到時候,就算有皇後娘娘,有徐家的力量,有容姑娘從中斡旋,恐怕也無力回天!


    必須要阻止這一切!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他回去自己房間的時候。


    陸行舟已經是帶著那群番役們,浩浩蕩蕩的來到了這太子府的門口。


    門口。


    隱約聽的戲曲聲。


    悠揚婉轉。


    裏麵還有賓客們歡笑奉承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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