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陸行舟叢長生幫總堂裏走了出來。


    身後那扇半裂未裂的木門,隨著他的經過而微微搖曳。


    發出酸澀的聲音。


    在這濃重的血腥氣和夜色之下,聽起來像是人的哭泣。


    “主子。”


    汪亭湊到了陸行舟的身邊,他手裏托著早就準備好的一身青衣。


    專門是為陸行舟準備的。


    殺人嘛。


    多多少少會在身上流下些鮮血的。


    汪亭製造陸行舟是個愛幹淨的。


    所以,就提前準備好的衣服。


    一邊躬身行禮。


    一邊幫他將帶血的衣衫脫下來,換上了那件嶄新的青袍。


    他給後者係腰帶的時候。


    看到了陸行舟脖頸上,還有手臂上的那些疤痕留下的魚鱗狀斑點。


    這手忍不住的哆嗦了一下。


    “主子受苦了。”


    “都是奴才辦事不利,讓主子承受了這麽大的折騰。”


    “小的罪該萬死!”


    汪亭遲疑了一瞬間,噗通一下子跪在了陸行舟腳下。


    然後用力的扇了自己兩個耳光。


    陸行舟沒有理會他。


    自顧自的把腰帶輕輕的係上,又把兩柄袖裏刀在汪亭的肩膀上慢慢的擦拭幹淨。


    然後道,


    “長生幫的地盤,找人接了。”


    “無關人等,插手的斷手,染指的斷指。”


    “誰都不用給麵子。”


    汪亭點了點頭,道,


    “小的明白。”


    ……


    清晨。


    當第一縷光線從天際灑下來的時候。


    這陸府,也是慢慢的從安靜之中蘇醒了過來。


    鳥雀在老槐樹上嘰嘰喳喳的叫著。


    老槐樹在前幾日的風波之中,被震斷了一大半的枝椏。


    現在看起來有些單薄。


    但卻依舊能夠給這些鳥雀做遮風擋雨的家。


    再加上小玉時常投食喂養。


    這些小畜生都不肯走。


    “玉姐姐,你看我這一招厲不厲害?”


    二狗這幾日迷上了武功。


    每修煉一招。


    就興高采烈的來小玉麵前顯擺。


    隻見他上躥下跳。


    手腳舞動。


    像是個玩雜耍的猴子。


    這點三腳貓的功夫,在尋常江湖人眼裏,根本就上不得台麵。


    但小玉看來,卻格外的新鮮。


    而且十分有趣兒。


    “這個不錯啊,你教教我唄。”


    小玉把灑水壺裏的水一股腦兒的全倒在了花簇上,躍躍欲試。


    “行。”


    二狗對小玉那是言聽計從。


    根本什麽都不管。


    兩人就來到了這庭院的正中。


    二狗一本正經的站好。


    “玉姐姐,你看好啊,這一招叫做燕子翻雲。”


    隻見他雙臂張開,身子慢慢彎曲,像是低伏在地上的燕雀,然後猛地雙膝發力。


    整個人竄了起來,在半空中的時候,這右臂又是猛地往前一戳。


    像是燕子捉蟲。


    不過,他修煉的明顯不到火候。


    左臂再向後翻的時候。


    沒有保持住身體平衡。


    一下子摔下來,砸了個屁股蹲兒。


    嘶!


    這一下摔的不輕,二狗抱著屁股一陣亂竄,臉紅脖子粗。


    邊躥邊喊,


    “玉姐姐,我還有活兒沒幹呢,下次再教你。”


    話沒說完,他已經一溜煙兒跑的沒影兒了。


    “滑頭!”


    小玉對著二狗消失的方向翻了個白眼兒。


    她本想回去繼續澆水。


    但四下瞥了一眼。


    發現也沒人。


    遲疑了那麽幾個呼吸的時間。


    她學著二狗的樣子,立在了這庭院中間。


    嘿!


    隻見她雙臂揮舞,腰身下壓,然後猛地一個竄起。


    右臂向前探。


    左臂又是後擺。


    緊接著,一個漂亮的轉身,落在了地上。


    這一趟下來。


    行雲流水。


    完美自如。


    “也沒那麽難的嘛。”


    小玉整理了一下衣擺,嘴角兒上揚。


    臉上露出了掩飾不住的驕傲。


    “這二狗可真夠笨的。”


    她切了一聲。


    然後一路小跑著回到了屋簷下,重新往灑水壺裏打了水。


    繼續澆花。


    她不知道的是,這一幕,恰好是被剛剛醒來的陸行舟,給看到了。


    他輕輕的把窗戶的縫隙合攏。


    笑了笑。


    “倒是有點兒天賦。”


    陸行舟來到了銅鏡前。


    又是一日的時間。


    他感覺身上的傷勢又恢複了不少。


    輕輕的用衣袖把銅鏡擦拭幹淨,不留下一點灰塵。


    他對著鏡子裏麵的人,仔細觀察。


    皮膚上的那些魚鱗狀疤痕,已經很淡了。


    如果不是仔細看,應該已經發覺不了。


    那些因為壽元驟減而產生的皺紋,也是似乎變淡了一些。


    依舊沒有改變的。


    還是這滿頭的白發。


    像是透明的銀絲一樣慢慢的低垂下來,將這張臉映襯的更顯得妖。


    “無妨啊。”


    “至少能出去見人了。”


    陸行舟歎了口氣。


    雖然這心裏還是有些不痛快的,但卻在昨夜,那一場肆無忌憚的屠殺之中,傾瀉的所剩無幾了。


    不就是五十年壽元嘛?


    沒了就沒了。


    像自己這樣的人,在世界上活那麽長時間,有什麽用呢?


    一邊苦笑。


    陸行舟一邊把袍子穿在身上。


    然後靠在了書桌前的座椅上。


    霞光照耀在窗戶紙上,將這書桌前的一片空間也映照的格外通透。


    陸行舟打開了那本陳暮陳公公留下的亢龍衛花名冊。


    “亢龍衛三首。”


    “其一,花無容。”


    “此人乃長安乃至整個大魏朝,最大的牙人行掌櫃。”


    “幾乎天下富賈豪門官員等,所使用的丫鬟下人,大半都是從這裏購買所得。”


    “其二,呂書行。”


    “此人乃國子監退下來的博學大儒,一生教書育人,德高望重,桃李滿天下。”


    “很多有才學之人,經過他的舉薦,都前途大好。”


    “有人入朝為官。”


    “有人入世家為幕僚。”


    “有人從商如流。”


    “最不濟之人,有了他的三言兩語,也能在某處混個私塾先生,掌櫃賬房之類。”


    “此二人為亢龍衛二首。”


    “手下所掌控的亢龍衛,總共一百二十三人。”


    “至今從未啟用。”


    “以秘身隱藏在大魏朝的各個角落。”


    “若啟用。”


    “須以亢龍衛之龍符令召喚。”


    看到這裏,陸行舟的眉頭皺了一下,心裏生出了一些疑惑。


    花無容販賣天下奴仆。


    呂書行桃李滿天下。


    為何隻有一百二十三人?


    密諜司僅僅乙幹乙門,也都有上千人啊!


    這似乎有點不對勁?


    他遲疑了稍許。


    繼續掀開到了這本花名冊的第三頁。


    然後看到上麵有兩副圖案。


    第一幅圖案。


    是一個環繞的青龍。


    張牙舞爪。


    須發飛揚。


    龍身的中央,有一張人臉。


    臉上的表情有些詭異。


    說不清楚是笑,還是哭,也說不清楚是悲,還是喜。


    此乃重啟花無容的龍符令。


    第二幅圖案。


    是一個環繞的白龍。


    白龍的形態和青龍幾乎一模一樣兒。


    隻是這顏色不同。


    而在它所環繞的環形中央,而是一支筆。


    筆尖滴著墨汁。


    搖搖欲墜。


    此乃重啟呂書行的龍符令。


    陸行舟的視線從兩幅龍符令上慢慢掃過,然後又翻到了下一頁。


    開始看裏麵的那些詳細名單。


    視線在那一個個的名字上掃過。


    陸行舟的目光愈發凝重了起來。


    這些個名字。


    每一個。


    都不簡單。


    有人是世家豪門的總管家。


    有人是封疆大吏的貼身隨從或者幕僚。


    也有人是商賈之門裏麵掌管著一方的大掌櫃。


    有人甚至是皇宮貴族的寵妾。


    還有人,甚至已經自立門戶,在這大魏朝有了一席之地。


    做了那人上之人。


    “原來如此啊。”


    陸行舟恍惚之間,想明白了。


    亢龍衛。


    和密諜司有著本質的不同。


    密諜司,是培養探子,然後有需要的時候,比如說需要調查誰,再將這些探子派遣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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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屬於主動調查。


    而亢龍衛。


    則是暗中滲透。


    慢慢的將探子滲透到各行各業,各處各地。


    當他們掌控的能量越來越大。


    他們所能提供的消息,也就越來越多,越來越重要。


    兩者不能說孰強孰弱。


    隻能說各有伯仲。


    密諜司機動靈活,且培養布置時間比較短。


    但打探的消息也就有限。


    而且更容易暴露。


    損傷明顯。


    所以,需要的人手也就更多。


    亢龍衛。


    則是比較固定。


    每一個探子培養起來以後,所監視的區域和範圍,都有限。


    無法輕易挪動。


    而且每一個探子培養的時間需要的很長。


    耗費精力也很大。


    但它帶來的收益也相當巨大。


    當然,亢龍衛還有非常致命的缺點。


    那就是風險遠遠大於收益。


    一則。


    那些真正培養起來的探子,享受了人上人的生活以後,很容易忘記了本心。


    反過來咬亢龍衛一口。


    二則,因為他們身份之重,執行一次任務之後,就極容易暴露。


    多年的培養,便是毀於一旦。


    鑒於這個原因。


    所以,亢龍衛才有一百多人,也是情有可原的。


    “看來,陛下有破釜沉舟的意思啊。”


    陸行舟拿捏著亢龍衛的花名冊,臉上露出了好奇。


    陛下將亢龍衛給自己。


    顯然是要自己用。


    而因為這些人的特殊性,他們一旦被啟用,基本上就是一次性用處。


    用過之後,不敢說百分之百,大部分都得廢掉。


    比如,哪個世家的大掌櫃。


    他暗中背叛了世家。


    怎麽可能繼續存在下去?


    世家沒那麽蠢。


    或者,哪個封疆大吏的幕僚,把重要的消息泄露了出去。


    他們的那些個主子,不可能沒有查覺的。


    不可能再繼續任由他們存在。


    也就是說。


    這些人,用一次。


    基本上就會被人給清理掉。


    那麽。


    皇帝既然依舊要用,那就是已經不在乎他們了。


    確實有破釜沉舟的用意。


    “陛下,您接下來到底要做什麽呢?”


    陸行舟有些想不明白。


    是什麽,要陛下如此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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