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急什麽’這三個輕描淡寫的字。


    再看看陸行舟一臉的雲淡風輕。


    汪亭有點懵。


    他們這次出來,不就是為了鏟除譽王謀逆嗎?


    不就是為了撈取這天大的功勞嗎?


    這事能不急嗎?


    陸公公這什麽意思?


    汪亭實在想不明白其中的緣由。


    他撓了撓頭,遲疑了稍許,還是硬著頭皮道,


    “陸公公,小的不懂。”


    頓了一下。


    他見陸行舟沒有說話,而是自行端起了茶壺,又是滿上了茶杯,然後放在嘴邊兒輕輕的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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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亭咽了口吐沫,便是繼續說道,


    “小的覺的,此事宜急不宜緩。”


    “李因緣還在外麵,雖然咱們取了他的密諜司,但他還是個禍害。”


    “指不定什麽時候會炸!”


    “譽王那邊,小的也擔心,他若繼續謀逆還好,若是見東廠重啟,心裏有所顧忌,開始收手,或者,他不會輕易罷手,隻是把原本的計劃做一些改變。”


    “咱們之前的一切努力就都白費了啊!”


    “再退一萬步說,李因緣一旦和譽王聯手,咱們就更難以下嘴了。”


    “破不了謀逆大案,咱們在陛下那裏說不過去啊。”


    絮絮叨叨說了這麽多。


    還有一句話,汪亭沒敢說。


    那就是,破不了謀逆的案子他們也沒有功勞。


    這東輯事廠,不就是成了擺設?


    他總覺的,現在應該馬上下手,動手,順著他們之前掌握的那些東西,盡快把譽王給牽進來。


    這才是正道。


    但是,陸行舟為什麽不著急呢?


    他說完了自己的想法,抬起頭,眼巴巴的看著陸行舟,等後者的解釋。


    噗!


    杯子裏的茶水已經見底兒了,陸行舟嘴唇兒上又是沾上了一片茶芽兒。


    他在齒間嚼了一下。


    有些甘甜。


    但卻很淡了。


    然後吐在了一旁的盞上。


    旋即,又是將茶杯放在了一旁。


    自始至終沒有說話。


    他的目光在這書桌上上下掃過,似乎在尋找什麽東西。


    “主子,您……”


    汪亭臉上的疑惑更加濃鬱了些,好似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


    “咱家想要把那本《大學》給撕掉。”


    陸行舟指著書架第二層,左側第三列的一本青色書脊,看向汪亭,笑著道,


    “你覺的,咱家可以用什麽辦法?”


    “這……督主自然是想怎麽撕就怎麽撕,還需要講究什麽……”


    汪亭皺著眉頭,一邊回答,一邊領悟陸行舟的意思。


    話說到一半。


    他突然眼睛一蹬,似乎頓悟了。


    但是又好像沒有捕捉到重點。


    他僵硬了下來。


    不再說話。


    “自己好好想想!”


    陸行舟沒有打擾他,又是給自己倒上了一杯茶水,慢條斯理的喝了起來。


    茶杯蓋被蘭花指捏著,輕輕的在茶杯的口上滑動。


    嚓嚓的聲音。


    在這屋子裏麵顯得異常清晰。


    汪亭就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臉上的表情不斷變幻。


    大概半個時辰。


    汪亭打了個激靈,然後忍不住的笑出了聲。


    “主子想的通透!”


    “多些主子點醒小的!”


    “多謝主子教導!”


    汪亭異常恭敬的往後退了兩步,然後雙膝跪地,將額頭重重的磕在了地板上。


    木地板被砸得咚咚有聲。


    嘎吱作響。


    他想明白了。


    陸行舟想要撕掉一本書。


    需要什麽辦法?


    他隨便撕掉就可以了,甚至都不需要借口。


    那麽,皇帝想要除掉譽王呢?


    大概就像是陸行舟想要撕掉這本書一樣。


    他是一國之君。


    他一句話而已。


    真的需要東廠?


    真的需要陸行舟?


    並不是!


    他之所以重建東廠,提拔陸行舟,最根本的目的,不是鏟除譽王謀反。


    是別的。


    另有所圖!


    皇帝之圖謀汪亭暫時猜不到。


    但猜到了這層深意。


    關於譽王謀反這件事情,汪亭也就可以從更高的層麵,從全局之上,來把握。


    為什麽皇帝一直都沒有動手收拾譽王呢?


    應該是故意留下來的。


    給陸行舟,也給東輯事廠,一個練手的機會的。


    東廠初建,根基不穩。


    無論是陸行舟,還是汪亭,陳慷等人,都太嫩了。


    需要經過曆練才能夠真正的做事。


    從之前抓李子龍,後來抓裴紅衣等人。


    都能夠看出一二。


    東廠稚嫩。


    雖然陸行舟智謀過人,但一幫新兵,也不足成大事。


    正好譽王謀反了。


    便給陸行舟等人做一個練手的靶子。


    “既然是給咱們練手用的,那咱們確實不能著急了。”


    汪亭咧了咧嘴,笑著道,


    “案子辦的太快,反倒是辜負了陛下的好意。”


    “等咱們東廠的人都練好了,出師了,到那時候再收拾他不吃。”


    還有一些話。


    汪亭沒有說,也懶得說。


    他知道,陸行舟肯定比自己看的還明白。


    那些話就是。


    到最後的時候,譽王無論是反與不反,無論做什麽,都是死路一條。


    注定的結局。


    陛下絕對不可能留著他。


    至於東廠,做為殺譽王的刀,也不需要一定要用謀反的罪名。


    隨便找個罪名就可以。


    哪怕編造一個出來。


    都足夠。


    所以,汪亭現在也不再擔心,譽王萬一不反了,怎麽辦?


    不反了,就‘莫須有’啊!


    殺人而已!


    “你這腦子轉的還挺快,不枉咱家提點。”


    陸行舟聽這汪亭的話,拿著茶杯蓋的蘭花指,也是簡單的停頓了一下。


    臉上露出了滿意而且滿帶著讚許的笑容。


    汪亭確實聰明。


    稍微提點了一下,就能夠想到這一層次。


    很不錯。


    “都是主子教導有方。”


    “如果不是主子提醒,小的是幾輩子都想不到這一層麵的。”


    “反而還得壞事。”


    汪亭的額頭又是往前蹭了蹭,貼在了陸行舟的靴子尖上。


    說完,他出其不意的。


    竟然用舌頭給陸行舟舔了靴子上的灰塵。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


    他就是突然之間。


    有了這種動作。


    卑微的如同狗。


    但是。


    其實。


    這一刻。


    他是真的,實心實意的,非常喜歡,給陸行舟做狗的這種感覺。


    因為他學到了太多的東西。


    就算是狗。


    時間長了,他也將會是這世界上最狡猾,最聰明的那隻獵狗。


    他心滿意足。


    他很喜歡這種感覺。


    “嗬。”


    陸行舟低頭看著汪亭,笑了笑,然後把茶杯裏剩下的那些茶水,一仰而盡。


    旋即笑著道,


    “既然明白了,就別毛毛躁躁了。”


    “好好練你的密諜司。”


    “先從長生幫下手吧……順便再找找李因緣,那家夥,總歸是個威脅!”


    “記住,殺人不是最重要的。”


    汪亭用力點頭,道,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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