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雲卉換了衣裳,立時便隨著瘦杆往梧桐田莊去了。


    離著田莊還有些路程,瞧見田莊大門打開,一車一車磚石往裏運去,薛雲卉吩咐瘦杆繼續去盯黎恭,然後讓莊昊藏起身來,自己往大門口走去。


    泥瓦匠們做得熱火朝天,天這麽冷,一個個袖子卻擼得老高。


    「幾位鄉親,這家這是要作甚?不像是翻修個房頂這麽簡單吧!」


    當頭的人聽她也是本地口音,並不見外,「當時不是修補個房頂,是要給這莊子改風水!」


    薛雲卉心裏咯噔了一下,麵上不露,「怎麽說?風水不好?」


    泥瓦匠們不知詳情,「肯定是唄!不然花這大錢改?還限期五日改完?」


    「五日?這麽急?」薛雲卉微微皺眉,「那改建的圖什麽模樣?我瞧瞧?」


    幾個泥瓦匠一聲鬧笑,「你個過路的,瞧什麽呀!快別搗亂,一邊去!」


    薛雲卉道不然,「沒瞧出我便是個道士麽?」


    幾個人隻幹活沒太在意,這一瞧,這真是個道士,當頭一人道:「原來是位道長,倒是咱們眼拙了!隻不過這圖紙說是寶貝,就那一份,在主家手裏,並不給咱們隨意拿著!」


    薛雲卉心下冷笑,這和青藤當時經歷的,可是一般無二!


    「那好!幾位鄉親指個路,我去找那主家問一問!」


    幾個泥瓦匠莫名其妙,不過道士的事兒都玄乎,他們也不敢多問,指了院子裏讓她去了。


    薛雲卉輕車熟路,三下兩下便到了幾個泥瓦匠指的院子,院子裏有些吵鬧,一群人圍著,似是正在商議先改哪一處,後改哪一處。


    薛雲卉簡直恨得牙癢癢,心道一處也別想改!


    她心裏著急,腳下卻是輕輕地圍在了這群人身後,這幾個人正商量得熱火朝天,沒個瞧見她的,她隻掃了一眼,便瞧見了素日在黎恭身側跑前跑後的黎恭的師弟方施。


    方施手裏拿著一張紙,薛雲卉踮腳探了腦袋一看,上邊畫的幾處改動,簡直同青藤那書院當時的改動圖異曲同工!


    什麽目的,已經是十分明顯了!


    薛雲卉將那圖看了又看,記在了腦中,這時一人突然一抬頭看見了她,「咦」了一聲,「你是哪來的?」


    他這麽一問,眾人抬頭的側身的都看了過來。


    就在此時,薛雲卉正好從人縫中一個伸手,手下穩準狠地一把抓住了方施手裏的圖紙,再一收手,圖紙便從方施手裏到了她手裏。


    眾人全嚇了一跳,方施更是「呀」了一聲。


    方施抬頭一看,眉頭緊皺,「圓清師姐?!」


    「呦!師弟呀!」薛雲卉兩下將這圖紙折了,塞進了懷裏。


    方施看得臉色有些僵,幾個商量事的泥瓦匠一看這是熟人,便也都知機地散開了去。


    方施自然知曉這是薛雲卉家的莊子,也曉得黎恭當時買下故意用了假身份,又加了加錢迫使錢莊早早出手,到現在又急急忙忙改建,到底是為哪般。


    可薛雲卉突然出現,又搶了他手裏的改建圖紙,方施實在是沒有想到!


    他試著道:「師姐,那圖紙是這主家的,隻是委託我過來看看,你快還與我吧!」


    薛雲卉哼哼一笑,「主家?哪個主家?」


    方施後頸起了汗,「這......人伢子找上的我,我也不曉得是哪個主家。」


    薛雲卉心道他倒是會扯謊,扯到人伢子身上去。人伢子給人辦事,不少都是掩了主家身份的。方施這個謊說得好,可他兩隻手往袍子上默默抹汗,薛雲卉也瞧了個分明!


    在她臉前說謊話,且還嫩些!


    薛雲卉朝他搖頭,「師弟呀,我看你沒弄明白。這山莊原就是我家的,是那錢莊自作主張,才將這莊子賣給了你所謂的『主家』,所以這莊子改不得,我正同他家打官司呢!」


    方施琢磨不透她這話是說給自己聽的,還是說給黎恭聽的,隻是他道:「可是師姐,我也是受人之託忠人之事,師姐把那圖紙搶了,可讓我怎麽交差?」


    薛雲卉暗道這小子腦子轉得還挺快,伸手拍在了他肩上。


    「咱們師姐弟,我怎麽會為難你呢?這樣,你回去同人伢子說。就說我說的,讓他轉告這強買強賣的『主家』,想要這圖紙,直接來找我拿,別整什麽真人不露相的,到這個時候,不露相就沒意思了!」


    話到後頭,語氣已是重了幾分,方施這下知道她這是讓自己傳話給黎恭了,心裏對這位平日裏隻在山下摸爬滾打的師姐,服了不少。


    自己跟著黎恭這幾年,眼見他收拾起觀裏的師兄甚至師叔都沒費什麽工夫,可這位薛師姐看來是不一樣了,黎恭怕是要難辦了!


    可這難為終歸也沒落到他方施頭上,他跟著黎恭跑前跑後,那些深的事,黎恭且還不放心他伸手,所以現下,他自然不用犯愁的。


    薛雲卉霸道地很,直接將這些泥瓦匠都趕了出去,昂著頭守在門口,「這可是官司!俗話說,衙門八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你們都是些老實規矩的匠人,這些事別摻合!」


    趕走了泥瓦匠,又送走了方施,薛雲卉鬆了口氣。


    莊昊自暗中看著,也是服氣。自家夫人守住了莊子,警告了買下莊子的黎恭,且又把人家唯一的圖紙抓在了手裏,讓他們想偷摸著動工都不行了,真可謂一石三鳥!


    可他有些沒明白,這莊子為何要著急改建呢?改建又是為了什麽?


    夫人沒說。


    ......


    一掌拍翻了案上的茶碗,黎恭臉上的冷意像夜間房簷下的冰棱。


    「不過看著她同梁星同出一門的份上,多有忍讓,她竟囂張至此!」


    方施在旁不敢出聲,心裏暗暗道,在黎師兄求名的大道上,神擋殺神,佛擋殺佛,那除了梁師姐自有一席之地以外,旁人真算不得什麽。


    他正想著,黎恭卻突然問了他,「那改建的圖紙,你可還記得?」


    方施搖頭,「師兄,我也隻記了大概,記不清細處了。」


    黎恭咬了牙,目光穿過重重門牆向涿州城的方向看去。


    「我就是不露這相,拖到薛家的期限一過,我看她拿什麽打官司?!」


    「可是師兄,那圖紙怎麽辦?」


    黎恭不耐地出了口氣,「沒辦法了,進京再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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