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燁見到樊堅的時候,他手裏拿著本書,步履匆忙到他身後的小廝都快跟不上了。王燁張口喊了他,見他一副受了驚的樣子,忙問道:「沒嚇著表弟吧?」


    樊堅連忙搖頭,王燁又道:「表弟這是從哪來往哪去?怎麽還攜著本書?」


    這麽一問,樊堅總算是醒過了神來,「哦,我突然想到書中一處不明,抓心撓肺地想不出來,請教了父親,父親道他也講不透徹,便道鍾先生學問好,最善《左傳》,讓我去問一問。現下問明了,回去同父親也說一說。」


    「原來如此。你們讀書人真是書癡。」王燁點頭讚嘆,又道:「表弟學問好,用不了幾年便能一舉登科了。」


    樊堅連忙說「表兄謬讚」,他心裏藏著事不願同王燁糾纏,便告辭離了去。


    王燁倒是回了自家院中,離得老遠便聽得王二老爺咳喘,急急忙忙進屋去了,見著王二老爺坐在椅子上想事。


    「爹怎麽不上床躺著?坐在椅子上豈不是累?」他倒了杯茶遞了過去。


    「不累。」王二老爺朝他擺手,「總坐床上也不舒坦。」


    王燁見他一臉的思索之意,不由地道:「爹總是這般思慮,這病可什麽時候能好?雖則家中頻頻出事,可上有幾位大人,下有伯父姑父,爹歇一歇也不打緊!」


    王二老爺道:「我兒疼我,不想讓我操勞。隻是爹在想那絲帛之事。」


    「絲帛?不是丟了嗎?」


    王二老爺聞言一笑,「能丟到哪裏去?還不是在咱們家中?說得明白些,如今你叔父沒了,這物什又不在咱們這,你說在哪?」


    王燁皺了眉頭,「在大伯父那?叔父不會是他......」


    「哼!」王二老爺笑哼一聲,意味深長道:「你大伯父還真沒這本事,估計也下不了這狠手。真沒想到.......」


    「爹沒想到什麽?」


    王二老爺卻是搖頭,說沒什麽。


    他實在是沒想到,本不過想讓老三撞破媳婦與姐夫偷情之事,好讓老三亂了陣腳,從而給他可乘之機,隻是沒想到那姦夫**竟然敢狠下殺手,直接將人弄死了去!且還沒任何蛛絲馬跡留下!可惜絲帛不知到了何處去,昨日試了樊治洪兩句卻被他三言兩語擋回來了。那絲帛是果真到了樊治洪手裏,還是另有其人呢?


    不論如何,自己到底在老三之死上推了一把,這事不好讓兒子曉得。這是個心裏藏不住事的,現如今他在,還能護著些,要是沒兩年他便死了,這傻兒子可怎麽辦?


    王二老爺長嘆一氣,「爹是真想知道那絲帛上的煉丹之法!若能多活幾年,看著我兒成家立業,兒孫繞膝多好!」


    這話說的王燁鼻頭一酸,大夫都說爹恐是活不長了,也就這兩年光景了,若是那絲帛在,讓他上刀山下火海,他也願意去呀!


    「爹!是兒子不孝!兒子既不能像大哥那般討人喜歡,也未能地堅表弟一般讀書上進,單看眼下這時候,表弟還向鍾先生請教學問……兒子沒用,文不成武不就......」


    話沒說完,卻被王二老爺打斷了去,「我兒說什麽?你堅表弟跟誰請教學問?」


    王燁一愣,「鍾先生。表弟拿著《左傳》去的,可巧被兒子碰上了。」


    「他為何向鍾先生請教?你姑父不懂嗎?」


    「表弟說先是問了姑父的,隻是姑父還真不太明白,便讓他往鍾先生處去了。」王燁說著,見自家老爹勾起了嘴角,不知為何,「爹,怎麽了?」


    王二老爺忽的笑著搖了頭,「爹或許曉得誰手裏有那絲帛了!」


    王燁嚇了一跳,「爹說是誰?不會是......大姑父?!」


    「恐是讓我兒說對......」


    王二老爺話沒說完,不曉得是欣喜還是激動,一口氣沒上來,又喘了起來。王燁連忙又是倒水順氣伺候了他一番,見他臉色發白,也顧不得方才推測的事了,道:「我給爹叫大夫去!」


    王二老爺擺手說不用,「大夫看了還不是那樣?」


    王燁又道:「那兒子去請全真教的道長!」


    王二老爺也道不用,卻又開始咳喘。王燁性子急,道是總得請一個,出了門,直奔全真下榻的小院去了。請了謝炳師叔侄三人過去,謝炳拿了藥丸給王二老爺服下,顧凝上前親自帶著王二老爺理氣,這才將他穩住了。


    王燁連番道謝,這邊送三人出門,不由地便問,「我爹這樣,三位道長覺得以全真理氣之法,還能......還能撐多久?」


    三人聽了皆是一默,而後謝炳才搖頭道:「丹藥輔以理氣,怕也是三四年的光景。隻是丹藥但分效用,眼下全真這丹藥,也隻能如此了。」


    王燁聽了,臉上痛色閃過,拱手送走了全真三人,回到房中伺候了王二老爺睡下,抬頭看了看灰沉沉的天,心下更添壓抑。


    那絲帛上便有好的丹藥,若能練成,父親延年益壽指日可待!偏偏絲帛連連丟失,落到那些起了貪念的人手裏,反而他父親這最需要的人拿不到!真是可恨!


    王燁越想越生氣,火氣像是上竄的火苗,燒得他一息都坐不住了。方才父親說那物很可能在大姑父手中,雖然不過隻是推測,可眼下他隻想一探究竟!終歸都是偷來的,到誰手裏不是一樣?若真讓他找到,總算能救父親一命!


    王燁思及此,當即下了決心,匆匆換了一件不起眼的衣裳,腰間別了匕首,以作撬鎖的用途。收拾完,他便直奔樊治洪院子裏去了。


    現如今都在守孝,樊治洪和王氏倒也不住一房之中,王氏房裏有丫鬟來來往往,樊治洪房裏倒是沒人。


    王燁憑藉這幾年練出來的功夫,院內院外看了沒人,他以黑布遮麵,輕巧地翻過牆頭,躲在了樊治洪下榻屋子後的一片樹叢裏。他倒也不急,隻聽著院裏人都在說什麽做什麽,有半盞茶的工夫,聽了個差不多,王燁可越發地沉得住氣了——


    樊治洪帶著樊堅往鍾先生處致謝去了,正巧不在院中,且房裏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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