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過年,家家戶戶雞鴨魚肉備上一筐又一筐,瑞平侯府卻悄默聲地備上了門檻,滿京城去問問,有誰家備這玩意兒?


    然而瑞平侯府的下人並不奇怪,這會兒,從後門到正院,所有守門的婆子小廝,都翻著手裏的名冊,一個一個點名。


    「王二麻家的,兩個小兒;張三茂家的,一個小女;李四花家的,兩兒兩女......」


    就這麽,瑞平侯府的下人,從後院到正院,一道門一道門地點了名進去,各領各的孩子,一個都不能亂。


    華康忙得腳不沾地,點著手下的侍衛,讓他們眼睛都瞪起來,萬不能放過誰家的小丫頭或毛小子,脫了父母長輩的手,跑到院子裏藏起來。


    自夫人進了府,府裏的下人,不管是在侯府做事的,還是在各莊子裏幹活的,一到過年,巴不得能有幸到府裏來,從這些門一道一道過去,領了孩子,求夫人一張符紙。


    他們夫人呢?樂此不疲。


    就坐在正房門口的椅子上,手邊放著一筐子黃符紙,一道一道地發給那些下人家裏的小孩。


    好些下人都說,夫人是真神下凡,孩子得了符紙,眼裏就淨了,再看不見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這事到如今這個樣子,也沒幾年,就是因為頭一年的時候,有個僕婦的孩子半夜又哭又鬧,把整個侯府後街都鬧起來了,一連鬧了三天,找人看了也不管,有人就出主意,要不讓夫人看看。一層層往上求了,夫人二話沒說就答應了,叫了那孩子來,摸了摸孩子的發頂,賜了他一道福,這孩子打那之後,再沒鬧過一回。


    夫人這神名就起來了,這自然是好事,夫人自己也樂意,就是去年出了點讓人苦笑不得的事,侯爺親自發了話,再不許小孩子離了人眼,亂跑。


    去歲,薛雲卉坐在椅子上,喝著茶,曬著日頭,一道道賜符紙,一直忙活到日頭偏西了,下人才都感恩戴德地散去。


    她自覺積了滿滿的福報,很是得意,袁鬆越問她:「我看回頭滿京城的人都找來,你怎麽辦?」


    她說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說著把手伸進人家懷裏,歪著腦袋笑道:「我就坐在門口當神仙,其他的事,我才不管!」


    袁鬆越竟無言以對,把她在他懷裏亂掏亂摸的手抓出來,捂進自己手裏,「老實點,天還亮著呢!」


    薛雲卉哈哈大笑,笑過,越發整個人鑽進他懷裏,也不讓他暖手了,摸得更起勁了。


    她這副不正經的勁兒,袁鬆越多見少怪,越是讓她老實,她越是鬧得起勁,當下也不再說,一隻手攬住她的腰,一隻手拍到了她的屁股上。


    剛想笑罵她一句「沒點正形」,誰曾想窗下屋外,突然有「嘻嘻嘻」的偷笑聲傳來。


    兩人連忙回頭看去,隻見窗下不知何時趴了個隻比窗框下沿高一點的小男孩,正興致滿滿地看著二人,嘿嘿嘿地笑。


    「丟丟丟,不害羞!」


    這孩子這一句,真把袁鬆越鬧得不好意思了,薛雲卉趴在他懷裏,笑得前仰後合。


    ......


    不過是京畿莊子裏的毛頭小子,頭一回進京進府,撒了歡就亂跑,偏他人小腿腳又利索,什麽時候躥進了正院,都沒人曉得。


    大過年的,又是個小孩子,隻能放他去了。到了今年,袁鬆越專門發了話,謹防小熊孩兒!


    今年一道門一道門地唱名字,又由華康親自領了侍衛從旁看著,自然是沒了小孩子亂跑的事。


    薛雲卉忙完,快至夜幕四合了。


    正房廊下的紅燈籠早就亮了,紅暈的光暈映在臉上,全是喜氣。


    薛雲卉拉袁鬆越進了屋,又往他懷裏掏去,袁鬆越下意識地就想看一下窗口。薛雲卉咯咯地笑,拍了他的胸脯。


    「看把我們家侯爺嚇得!道長疼你,伸出手來!」


    袁鬆越收回了目光,眼裏有了笑意,看她眼睛亮亮的,倒也不問,把手伸了出來。


    薛雲卉一掌拍了上去,一道黃紙紅字的符紙到了他手裏。


    「智慧明淨,心神安寧。這道可是道長我專給你留得,不用怕了,快快收好吧!」


    袁鬆越笑了,將符紙收進了懷中,把他家道長也一併揉進了懷裏。


    這一輩子,他都心神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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