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廟吊死在自己家中,就在袁鬆越派人去前腳。他家妻兒皆道,他今日也同往日一般去營中練兵,隻不過回了家便有些不對,將妻子兒子叫過去吩咐了不少事,房契地契也全拿了出來。


    他妻子覺得不對頭,問他他卻不答。朱廟吩咐完了事,便把自己關進了房裏,他妻子去尋朱百戶討主意,誰知朱百戶沒尋到,再回來的時候,朱廟已經吊死在房中了。


    很明顯,是自殺。


    朱百戶聽了這個消息,差點倒在地上,欲哭卻無淚,哽了半晌,才啞著嗓子道:「他也知自己罪孽深重......」


    袁鬆越皺著眉,不置一詞。


    這個當口死,是自知說不清,還是不想說呢?


    薛雲卉聽說後,驚訝地「喔」了一聲,眼睛滴溜溜地轉,想了半晌,同袁鬆越道:「不會是……朱百戶讓他死的吧?」


    她自己說著,又琢磨了一番,猜道:「朱百戶可能來之前,便知道侯爺的意圖了,他在侯爺麵前把事情全全推脫給朱廟,然後在侯爺提審之前,威脅朱廟,讓朱廟自殺,而他又在侯爺這裏。朱廟的死看起來就是畏罪,無疑了,這樣的話,案子也就到此為止了吧。」


    袁鬆越抬手揉了揉太陽穴,她分析的不無道理,可是看朱百戶的表現,若這一切真是他一手算計的,那他演戲的功底、暗藏的心思,可不是一般的深厚。


    不過,若不是朱百戶,那又是誰呢?朱廟畏罪自殺,又是誰這般及時地送信,還成功威脅到了呢?


    朱百戶再次被袁鬆越叫進屋子問話的時候,人突然就有了老相,眼皮垂著,兩眼無神,精神渙散。


    「朱廟為何而死?」袁鬆越問他。


    朱百戶抬起頭來,「難道不是畏罪?」


    「你以為呢?」


    朱百戶不答話了,麵上若有所思,突然,他抬起頭來:「侯爺以為是下官?」


    袁鬆越不言。


    看他神情,朱百戶嚇了一大跳,眼珠幾乎瞪了出來,「侯爺明察,不是下官呀!我一直在侯爺這,怎麽有時間叫他尋死!侯爺明鑑呀!」


    袁鬆越挑眉,「那不是你,是誰?朱廟如何知道大難臨頭了?」


    「許是......他早就心裏有數了?」


    袁鬆越細細看他臉色一絲一毫的變化。


    最初朱百戶確實精神渙散,問到他,他也是反應了幾息才意識到懷疑到了他身上,他替自己辯解的時候,不遺餘力,可現下袁鬆越問他,不是他又是誰的時候,他卻明顯遲疑了一下。


    袁鬆越不急不慢地打量他,看樣,朱百戶還知道旁的他不知道的。


    他道:「欽差恐一兩日之內便到了,到時候你可以讓欽差替你洗冤,不然你在我這,就隻能替你侄子頂缸了。豫西這麽亂,上上下下心裏都有數,我也不能白跑這一趟。」


    這兩句說得朱百戶心驚肉跳,「侯爺,真不是下官,不是我,不是我呀......」


    袁鬆越無意聽他廢話,「你隻說,是誰?」


    朱百戶卻搖頭,就在袁鬆越以為他還要死拖著不說地時候,他卻道:「我不知道是誰,我隻知道他是孝敬上頭的人的!我沒本事,頂多讓兒子襲了百戶位,廟哥兒我拉扯不了了,這孩子有本事,他這兩年一直在外頭找路子,我也知道,可他找了誰我真不知道啊!他挖銀,我起初也以為是想弄點錢,可他弄這麽大的陣仗,是準備長幹的!肯定是他找的人給他出的主意......可是侯爺,我真不知道是誰呀!」


    ......


    袁鬆越讓朱百戶把這個消息封了,隻說朱廟得了急症見不得人,家眷也俱都看管了起來。他還派人去朱廟家中搜尋,在一間不大用的房裏櫃子頂上搜到了一匣子寶鈔,清一色一貫的,點了攏共一千兩之多。


    從明麵上看,這算是坐實了朱廟的罪行,可袁鬆越卻笑了笑,這裏麵,還真是有的瞧呢!


    在譙村審問的時候,巧紅幾人皆說到了一個姓趙的軍戶,袁鬆越派人問了,和朱廟走得近的軍戶裏確實有個姓趙的,論形容,和那幾人說得頗為相似,袁鬆越便將他叫了來。


    此人顯然沒想到瑞平侯會親自傳他問話,再一想,朱廟得了急症不見人了,心裏立即有回數了,進了屋子,跪下就是砰砰磕頭。


    袁鬆越也不喊他起身,隻道:「說。」


    這趙軍戶哪還有膽子隱瞞,前前後後,一五一十都說了來,同之前朱百戶說的,倒也對得上,況他連道士從哪裏找來的,現如今又藏身何處,都說了,不似隱瞞的樣子。


    袁鬆越哼了一聲,嚇得趙軍戶顫抖不已,又問:「朱廟得的銀子都去哪了?」


    趙軍戶可不似朱百戶,還說一半留一半,當下便道:「都送人了,往上頭打點去了!」


    「打點誰?」


    趙軍戶苦了臉,「小人哪知道這個?我就知道朱總旗往東邊去,一去就得三四天,兩回煉出來的銀子,都是總旗親自押過去的!」


    「還有誰跟去了?」袁鬆越立即問他。


    趙軍戶皺眉,「總旗他都是打鏢局走的!」


    ...


    顯然朱廟此人行事謹慎,若不是老天爺的一場雨,讓下葬換了地方,恐怕挖礦煉銀之事也不會被發現,同樣的,鏢局隻是把這鏢送到半路,到底誰人接了鏢他們也不曉得。


    袁鬆越派人去查了,這個檔口,此事隻能暫擱起來。


    薛雲卉對此很有想法,「侯爺,你可以從誰人給朱廟報了信下手,這個人肯定就在盧氏,不然不會對怎麽的動靜這麽熟悉。」


    袁鬆越道是,他已派人問了,隻是欽差要來的檔口,朱廟之死不宜聲張,問詢也隻能私下裏進行。


    薛雲卉想了想,又說其實也不用問,「這會兒在盧氏的,還得是軍中的官員,又不能太高了,不然朱廟夠不著,那就倆人唄,那什麽河南衛的指揮使,或者那個河南都司的同知!都司的官吧,還遠了點,肯定是衛指揮使!」


    薛雲卉一拍桌子,定了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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