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雲卉覺得,袁鬆越要想毒死她,根本也不用等到現在。既然端來了,她吃便是了,難道還能看著好菜好飯,餓死不成?


    她放開吃了,一上午過去,人好好的。


    她很高興,發現外邊關著她的人也鬆快不少,她往外走了幾步,除了出不去小院的門外,那些看管她的人,也不那麽緊盯著她不放了。


    薛雲卉覺得很神奇,她不知道那鬼侯爺經歷了什麽,為什麽突然對她鬆了許多。


    下晌睡過覺,她搬了個杌紮在院裏溜達。


    這個院子是個堆放雜物的院落,除了她那間柴房,其他都鎖著門,她逛了一圈,坐在了門口。


    門口的侍衛不讓她出去,可沒說不能坐在門口。昨日這幾個侍衛對她都是動輒拔刀的,今日全都老實了,隻是都跟鋸了嘴的葫蘆一樣,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不過薛雲卉也不跟他們聊,她坐在門口左看看右看看,看見三個小丫頭搭伴走了過來。


    三個人也就六七歲大,手裏還揪著狗尾巴草,一看便是府裏僕婦們的小孩。


    薛雲卉笑咪咪地朝她們招手,「那狗尾巴草編的是什麽,拿來我瞧瞧?」


    三個小丫頭沒見過她,也不曉得是誰,隻見她說話好像是個女子,又穿著男人的衣裳,梳著男人的頭,怪奇怪的,還有些不敢過去。


    薛雲卉又笑,「別怕,我是好人,是你們府上請來的道長,專招福運的,你們到我這來,不僅有福運,我還能教你們編小兔子!」


    她又是「道長」,又是「福運」,還說會編小兔子,小孩子們半信半疑也就過來了。


    有個膽子大的小孩道:「你真是道長?你會法術嗎?」


    「會呀,怎麽不會?」


    薛雲卉說著,雙手往三個小孩臉前一晃,晃了兩下,手上憑空冒出了一張符紙。


    三個小孩又驚又奇,拍手叫好。


    薛雲卉把一個年紀雖小的黃毛丫頭拉了過來,把符紙塞進了她腰上掛的繡囊裏。


    三人睜大眼睛看她。


    她隨意笑笑:「帶著吧,咱們還是玩狗尾巴草。」


    經了這一遭,三個小孩都信她了,隻圍著她玩起了草來。


    門口站著的侍衛,抹了抹頭上的汗,這位到底要做什麽啊?坐著涼快還不夠,還引來幾個小孩?


    可人家又沒出門去,也沒做壞事,他也沒法說什麽。


    三個小孩和薛雲卉玩了兩刻鍾,耽誤了回去找娘的時間,兩個年輕婦人順著路尋了過來。


    那二人一眼看見三個孩子跟薛雲卉玩在一處,嚇得倒抽冷氣,連忙快手快腳地跑上前來。


    一邊行禮「請姨娘安」,一邊去扒拉那三個孩子。


    薛雲卉擺手讓她們起來,「我是三清聖人門下弟子,是個道人,你們可不能喊我什麽『姨娘』,聖人們會怪罪的。」


    她淡淡地說了這一句,兩個婦人嚇得冷汗都冒了出來,兩人對望了一眼,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薛雲卉並不理會她們害怕,指著那個最小的小丫頭,問兩婦人中穿綠衣的那個,道:「這是你的孩子?」


    綠衣婦人一個激靈,「回姨……道長,是奴婢的。」


    她說著哆嗦看了一眼薛雲卉。薛雲卉卻指了指那孩子。


    「她近日被小鬼糾纏,到了夜裏可不安泰吧。」


    那婦人一聽,腿一晃差點跪了下去。


    她家小女兒夜裏睡覺跟發瘋一樣,一陣一陣腳蹬手刨,有年紀大的人便說是小鬼纏身了,讓她找了塊玉壓一壓,可看著沒什麽效用,她正想過兩日告個假,待孩子去看神婆,沒想到竟然被這位侯爺親自抓來的姨娘給看破了。


    她聽說這位姨娘確實神通廣大,之前還在侯府那邊的宅子裏抓過耗子精,可她們誰都不敢親近她,她可是侯爺厭棄的人!


    然而這會兒,這婦人哪還管的了這許多,怔怔地拉著女兒跪了下來。


    「求道長賜符!」


    「賜過了,」薛雲卉說得輕描淡寫,然後在婦人又驚又喜的目光中,悠悠道:「小鬼糾纏她多日了,一道符鎮不住,你娘倆用過晚飯再來吧,多叫幾個人來,人越多越能幫她壓下邪祟。」


    婦人聽了,疑惑不解,可看著頭上高人篤定的神情,隻得點頭不迭。


    ……


    袁鬆越在書房忙碌了整整一日。


    他是個武將,沒得仗打,也是操練兵丁,能在書房悶頭看一天書,這樣的機會對他而言,少之又少。


    昨日交了押運的差事,又從左都督興盛侯那得了個新差事。這事頗有些棘手,弄不好,整個中軍都督府,從上到下都得被聖上責罵。


    這事也就是最近才發生的,乃是中軍都督府治下的河南盧氏縣百戶所,出了一起軍民持械鬥毆之事,兩方死了十三人,傷了近二十,傷亡大多為百姓。


    事情是快馬加鞭送上京的,興盛侯從軍中先得了這個消息,想來瞞不過三五日,皇上便會知曉了。


    在衛所出了事,說好聽了是軍民鬥毆,說的不好聽了,便是衛所軍戶仗勢欺人。


    衛所建立便是為了保護百姓,如今反倒讓百姓淪為了刀下鬼,這事一出,從盧氏縣守禦百戶所到河南衛,再到河南都指揮使司,乃至中軍都督府,俱都權責相關,一個都跑不了。


    此事上達天聽,皇上定然震怒,繼而會指派欽差下地方徹查。按興盛侯爺的意思,中軍都督府自也不能坐等挨罵,是以讓袁鬆越提前去一趟盧氏縣,把事情原委查的水落石出,當事的軍官軍戶,該殺的殺,該罰的罰。


    可若是牽扯出旁的什麽來,卻最好全全由中軍都督府內部私下處置。這樁私下裏的事,自然也是交由袁鬆越一應擔下了。


    按照興盛侯爺的說法,盧氏縣鬥毆之事乃是由私挖銀礦引起。自先帝在時,私挖銀礦便被明令禁止,正是唯恐引起私下鬥毆,如今還出了這一檔子事,此事恐怕不能簡單了去。


    興盛侯爺把這個差事鄭重交給了袁鬆越,一來信任他處事周全,二來也助他在軍中早早立威。


    到底是年輕封侯,後麵還有出身高門的嫡母和嫡兄虎視眈眈,站穩腳跟總是宜早不宜遲的。


    袁鬆越接了差事不敢懈怠,這才在書房翻了一天的地方誌邸抄,這會兒抬起頭來,已經到了晚飯時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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