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鬆越當時看向薛雲卉的眼神,冰冷轉成了震驚。


    真是萬萬想不到啊,幾個月前還對他殷勤有加、小意奉承的女子,今日竟全然變了個人,變得他無論如何都認不出來了。


    可想想那急吼吼上門退親的薛世通,又覺得這才應該是薛大姑娘薛雲卉原本應有的樣子。


    幾個王孫公子得了嬌小姐薛雲卉的話,可高興壞了,變了法子地高聲數落袁鬆越和袁家,直說得袁鬆越眼裏冒了火光。


    多虧忠勤伯及時趕了過來,端出伯爺的威嚴訓了那群不可一世的王孫公子幾句,否則那日,定要有人喪在袁鬆越的拳頭下。


    若隻這樣,也就罷了。


    可惜忠勤伯壓得住當時,卻壓不住之後。


    沒過兩天,薛雲卉就被請到了雲恭大長公主的府邸做客賞花,當著秦家和秦家各姻親的麵,把袁灼如何偏疼這個庶子,如何逼迫她家定了這一樁親,甚至連她差點受了袁鬆越的騷擾這種子虛烏有的事,都說了出來,可謂是滿堂皆驚!


    有薛雲卉這麽個所謂的悲慘受害人,不顧女兒家的麵子,提供了大量或真或假的細節,此事一時在京裏傳得沸沸揚揚。


    有人立即扒出了瑞平侯世子極其偏愛庶子的原委。


    說是這袁二本是瑞平侯世子和外室私生之子,世子夫人秦氏知道後十分賢惠大度,親自將世子流落在外的骨肉接回家中,入了族譜。


    可這位世子還是沒記得妻子的好,隻一味偏寵那外室母子。那外室慣會捏住世子心思,將世子攏在自己房裏整整一年。好在老天有眼,一年後她便因病去世了。


    她雖去了,可還留下了一個兒子,那便是次子袁鬆越。這位次子也繼承了其生母的心機,時時哄得其父將其帶在身邊,及年長,又由其父四處替他打點,送入軍中,這才跟著忠勤伯一道,立了個不大不小的功,出了名頭。


    瑞平侯世子為了替他這庶子打點鋪路,花了家中大量的錢財,不然以袁家當時的平穩進項,完全可以過得遊刃有餘。


    瑞平侯府到底幾代在軍中說不上話了,打點的錢花得跟瓢潑下雨一般。家中漸漸窘迫了,瑞平侯世子一看沒了辦法,這才孤注一擲,掏出僅有的五千兩入了應國公的私鹽礦,本來坐等分紅,卻等來了滅家之禍。


    若問禍從何來,當時在京裏答案隻有一個——蓋是因寵妾滅妻耳!


    袁鬆越和其生母一時之間落到了萬夫所指的境地,連酒樓裏說書的,拿了這一段都能賺的盆滿缽滿。


    瑞平侯世子夫人秦氏被人人讚頌,而袁二母子卻是人人喊打,以至於如今袁鬆越立功封侯,還有人拿出這段過往反駁,若非太後和興盛侯力挺,袁鬆越能不能當上這瑞平侯,且不好說。


    那件事上,嬌小姐薛雲卉不說占頭功,那卻也是在功德簿上赫赫排在前幾位的。


    而如今的梧桐樹精薛雲卉拚湊了那段過往,隻覺得周身涼風陣陣,頭皮層層發麻,一口老血差點吐出來。


    作孽啊!


    趁人之危上門退親已經夠難看的了,那死鬼居然還當眾羞辱人家!隻羞辱也就罷了,偏偏引來了滿城風雨!


    怪不得袁二看她的眼神,時刻放著冷箭,若她是袁二,恐也非要給薛家尤其是薛雲卉當頭來上幾棒,如此方能一解心頭之恨!


    可惜呀,她不是袁二,卻是薛雲卉!


    作孽啊!


    端起茶盅,飲了兩口茶,她才壓下滿腹苦澀心思。


    「……本也不該多說那些以前之事的,隻是道長和薛姑娘長得實在太過相像,不免多謝些許談興。」知府夫人宋柔也飲了茶,輕聲笑道,頓了一下,又問:「也不知她如今過的如何了?」


    她死了,死得透透的了,可自己卻投在了她身上。想必那死鬼正笑嘻嘻地看著債主八麵威風地回來討債,直攆得自己背井離鄉。


    薛雲卉心裏哀嘆不止。


    以前她不知道這段原委,還能背地裏狠狠罵袁鬆越幾句出出氣,現在知道了,連罵都不大好意思,到底是這肉身的原主做的孽,她既承了這肉身,孽債也得背起來了。


    她腦子裏沉沉的,被那讓人吐血的往事驚得不輕,這一轉臉瞧見知府夫人眉間清愁籠罩,這才回過神來,心道這位夫人請自己來,定然還有旁的事情。


    她如今哪還有心思同知府夫人繞彎子,直接便問了她。


    「那位堂妹過的如何,貧道且不知道。不過夫人這邊,有什麽貧道能幫上的,倒不妨一說。」


    她這麽爽快地問話,正問到了知府夫人心坎裏。


    「道長是眼明心亮之人,我也不瞞道長了,今次偶遇道長,請回府來,是想讓道長看一看,我這生,還有沒有子女緣了?」


    她言罷,重重嘆了口氣。


    宋柔是作為續弦嫁進來了,範知府長她許多歲數,前頭髮妻已經留下了一個兒子,那髮妻抬得姨娘也替範知府生了一個男孩。那兩個男孩都已到了說親的年紀,而宋柔嫁進來這麽多年,一點動靜都沒有,時至今日,範知府已經沒再有生兒育女的心思了。


    可對於宋柔而言,到底沒有自己的骨肉,是一大遺憾,哪怕是個姑娘,她都以為是極好的。


    她這麽一說,薛雲卉就明白了,這於其說是找她算命的,不去說是求子的。


    薛雲卉看了看知府夫人的麵相,見她下巴圓潤、耳垂厚實、嘴豐且艷、眉長而密,實打實的福相,這樣的人定然有子女緣,不僅如此,且看她雙眉長短不一,左眉略長一點,又兼臀胯頗寬,還是個宜男之相。


    單就麵相而言,知府夫人全不必如此憂慮的。


    薛雲卉張口欲回,可話到嘴邊,突然想起了什麽,又咽了回去。


    她掐指算了起來,算著算著又皺了眉頭,嘴裏念叨了幾句知府夫人聽不懂的話,手指掐了半天,才突然露了恍然的表情。


    知府夫人見她飄忽變幻的表情,心裏直打鼓,不由問道:「道長,可是有什麽不妥?」


    她眼巴巴地望著薛雲卉,薛雲卉這才斂了麵上變幻莫測的神情,悠悠道:「貧道觀夫人麵相,乃是宜男之相,方才掐指算了,合該今歲便能得子。」


    知府夫人聞言大喜過望,她也是看過旁的道士的,也說她是宜男之相,可敢說到哪年得子這個份上的,還真沒有。


    「道長的意思,我今年便能懷上一子?!」


    薛雲卉卻搖了頭,「非也。」


    知府夫人愣住了,一臉的笑未來得及展開,便僵在了臉上,「道長這是何意?」


    「夫人今歲應能產下一子,而不僅是懷上。」


    「可如今都五月了,我仍未有身孕,又如何能今歲生子?」知府夫人疑惑不已。


    薛雲卉卻一臉沉穩,「這正是貧道掐算,對不上之處。」


    她說著,見知府夫人眉頭皺得更緊了,同她解釋起來。


    「正因不符,所以貧道反覆算了,陡然發現是有一異處,阻擋了夫人懷孕之運道,所以導致夫人錯過了這於生子最有利的一年。」


    知府夫人大驚,「是何處?道長可有法治?我以後可還有機會懷上?」


    她緊張起來,薛雲卉遞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


    「移走這樁異事,夫人自然還有機會生子,隻不過,這樁異事並不在夫人身上,卻是在知府大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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