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鬆越眼角瞥見薛雲卉不似方才一般,在武百戶麵前裝模作樣,露出了原本的小人嘴臉,對她的厭惡又升一層,心道這樣的人留在涿州也是禍害,待他收拾了她,讓她也嚐嚐自己當年嚐過的滋味,便把她扔到偏僻的莊子裏,免得她再出來害人。


    薛雲卉哪裏知道他的想法?若真知道,怕是要氣的笑出來的。


    她隻將匣子放在一旁,胳膊撐在案上,托著腮,上下打量著袁鬆越,嘴巴嘖嘖兩聲,見袁鬆越眉頭皺得更緊,她嘴角越發翹了上去,低聲道:「侯爺以為,自己有幾成勝算吶?」


    袁鬆越聞言,從眼角瞥了瞥她,見她秀眉高挑,杏眸清澈,鼻樑秀挺,紅唇微張,五官比五年前長開了許多,越發的明**人了,隻可惜,性子卻比那時更添狡猾,說謊作戲不在話下,浪費了好一張皮囊。


    他輕哼一聲,盡透著輕蔑,並不屑於開口說話。


    薛雲卉對他的傲慢態度渾不在意,又道:「侯爺手段厲害,我也不能一味受著,也得回敬侯爺一二,不是麽?況這玉牌到底是真是假,侯爺心裏沒數?武百戶這樣的忠義之士,最怕壞了名聲,指不定,還想成全了你我呢!」


    她聲音雖極低,可語氣卻極為猖狂,袁鬆越聽她還有嫁給自己的打算,不由更加厭惡她,可心底卻對她更是嘲笑不已。


    她以為手裏握著一塊死物,就能左右他?真真不知天高地厚!


    且讓她猖狂去吧,過一會兒,有她哭的時候!


    袁鬆越不言語,薛雲卉還以為自己將他氣到了,他現下定為自己的決定後悔不已。薛雲卉這樣一想,心下越發地高興了,方才因為二叔生出得那點不安,也呼啦一下全消散了。


    袁鬆越心底嘲笑不止,薛雲卉麵上笑意盈盈,二人各懷心思,又都道自己十拿九穩,室內安靜了幾息,腳步聲就傳了進來。


    「薛先生快請坐。武某有一事不明,要向薛先生討教。」武百戶當先道。


    「百戶客氣了,有何事直接問便是了!」薛世歷很是客氣,不敢托大。


    武百戶也不繞圈子,直接道:「是這樣,武某聽說薛家曾與瑞平侯府定過親事,當時是何種情況?」


    他問出這關鍵一句,薛雲卉在屏風後頭不由屏氣凝神,豎起耳朵聽,可袁鬆越仍舊不緊不慢,一派淡然。


    薛世歷聽了問話,頓了一下,皺了眉頭,疑惑道:「嗯?定親?百戶這話從何說起?」


    話音一落,武百戶便是一愣,而屏風後麵,薛雲卉卻突然張大了嘴,瞪大了眼,一臉不可置信。


    極為適時的,她一旁的袁鬆越,忽然嗤笑了一聲,略略側了頭,朝她看來。


    薛雲卉渾身有些僵硬,眉頭皺成一團,全沒了方才的得意。她低頭看看手上的匣子,又看看一旁的鬼侯爺,腦袋有一瞬的空白。


    袁鬆越見她這般,不由咧開嘴笑了。


    天欲亡之,必先狂之,現下用到他和她的身上,也正正合適。


    手指在案上輕輕點動,輕快的律動透著手指主人暢快的心情,卻越發反襯出一旁那僵硬的人,心底的驚濤駭浪。


    屏風外,武百戶愣了一息過後,才收了麵上的訝然,復又問道:「這……兩家果真沒定過親事?」


    「正是。」薛世歷點頭。


    這兩個字正正砸到薛雲卉頭上,使她一顆心撲通沉到了穀底。


    難怪這鬼侯爺耽擱了好久才追過來,難怪他見她手持信物也不驚訝,難怪他張口就說讓她二叔前來證明……


    原來原來,他早就布好了局對付自己了!


    可是他哪裏來的消息?!


    薛雲卉兀自震驚又迷惑,武百戶也有幾分不信。


    看那薛氏女方才的作為,根本不似作偽,況她也不怕她二叔前來指認。怎地此時,她二叔卻說並無定親呢?


    他不禁又問道:「也沒有過什麽信物?似玉牌之類的?」


    他這麽一問,薛世歷卻好似被提醒到了什麽,側著頭想了想,在武百戶焦急的目光注視下,突然道:「哦,我想起來了……」


    他說到此處又頓住了。


    室內又是一陣安靜,安靜中卻透著七分緊張。


    武百戶盯著薛世歷,薛雲卉越發豎起了耳朵,連袁鬆越,這一次也微微皺了眉頭,目光不由往屏風處轉去。


    「先生想起什麽了,快說呀!」武百戶性子急,連忙催他。


    安靜的廳堂之中,隻見那薛世歷一拍大腿,突然說道:「我想起來了!當年家兄曾把家侄女許給瑞平侯府的二爺做那貴妾!袁家當時便送了塊玉牌來,作定妾信物的!」


    薛世歷這兩句話,好似冰雹突然從天而降,隻把屋裏其他三人,俱都砸得暈了頭。


    武百戶目瞪口呆自不必提,隻說屏風後頭,薛雲卉所謂的勢也全不見了,隻剩兩個麵麵相覷的人。


    薛雲卉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


    貴妾?妾?她這個便宜二叔到底在說什麽?!好端端的妻室,怎麽成了小妾了?!


    還有這鬼侯爺,逼她賣身就賣身,轉臉又要納妾,到底是什麽意思?


    老天爺,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


    冤有頭,債有主,怎地讓她來背鍋!


    她不由拿兩隻眼睛去瞪袁鬆越,隻見他亦滿臉詫異,方才那淡然的神色全不見了,麵色也沉了起來。


    袁鬆越自然要沉了臉的。


    這薛世歷,竟然敢陽奉陰違!他何時說過要納這薛家女為妾了?還貴妾?!


    他抬眼看見薛雲卉拿眼瞪他,心下不由一陣火氣竄了上來。打不著狐狸,倒惹了一身騷了,薛家人就這麽急著想往上爬嗎?!


    二人目光交疊處,火花四起,偏偏誰都不讓誰,隻使得這屏風後麵,氣氛萬分緊張。


    然而拋出了這麽個驚天大消息的薛世歷,卻端起茶盅,撩開杯蓋,堪堪遮住了他麵上的得意之色。


    貴妾好呀。


    既不耽誤武百戶與侯府結親,也不耽誤他依著侯爺的命令否認了定親的事,更要緊的是,他們薛家就這麽一個姑娘,不好好謀劃著名嫁個得勢的人,豈不浪費了?


    這下,侄女成了瑞平侯爺的貴妾,又是在主母娘家事先備了案的,侯爺便是現下不滿意,當著武百戶的麵,也不敢對薛家翻臉。


    隻要以後侄女嫁進了侯府,順著些侯爺的意思,再生下個一兒半女的,他們薛家說不定就要翻身了!


    真真是天上掉下來的大好事!


    薛世歷若非極力忍著,定要仰天大笑三聲,可薛雲卉,卻恨不能把他吃了!


    誰稀罕給這鬼侯爺作妾?!


    她還要贖了莊子,遠走高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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