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是東京郊區的一個小鎮。


    不同於鋼鐵森林裏的緊張與喧囂,慢節奏的小鎮給人以一種平緩而愜意的感覺。


    寬敞的馬路上,一個有著金色頭發與小麥色皮膚的小男孩正向著前方走去。


    小男孩看上去約莫十歲左右,身上有好幾處傷痕,行走之間不小心觸動到,疼得他呲牙咧嘴。


    但是從他輕快的步調與期待的眼神來看,這個小男孩的心情現在相當不錯。


    在有些急切的步子下,他很快看到了自己的目的地。


    綠樹與灌木掩映之下,一幢平房出現在道路的盡頭。


    平房門前立著一塊標牌。


    【宮野醫院】


    四個大字下麵,密密麻麻寫著好幾行告示和聯係方式等信息。


    他徑直向大門口走去。


    “哎呀!又是你呀!你又和別人打架了!”


    進門的等候處,一個小女孩本來百無聊賴地坐在沙發上晃悠著腿,看到小男孩走進來,瞪大了眼睛,高聲道。


    女孩一頭黑色短發,長得可愛討喜,身上洋溢著天真與活潑的氣息。


    她一下從沙發上跳下來,衝著屋內喊道:“媽媽!媽媽!零他又來啦!”


    被稱為“零”的小男孩無奈地任由女孩拉住自己的手,在其他病人驚奇的眼神中被拉到了內屋。


    寬敞明亮的房間內,一位優雅美麗的女性坐在桌子後麵,對一名不住咳嗽的病人說道:


    “這些藥你拿著,每天按時服用。還要多喝熱水。”


    除了必要的囑咐之外,一句話也沒有多說。


    送走了這名病人之後,女子看了過來,一眼就看到身上有多處擦傷的小男孩。


    她氣呼呼地站起身,蹲在小男孩跟前:“零!我不是說過不能夠打架了嗎!”


    女子身穿白大褂,有著一頭漂亮的淡金色長發,五官精致,眼角略微下垂,墨綠色的眼瞳好似剔透的祖母綠寶石,鼻梁上架著一副粉紅鏡框的眼鏡。


    小男孩使勁搖頭:“這次我是為了和他們和好而受傷的!”


    他總不可能告訴麵前這個女子,自己是為了到這個診所裏來見到她,才會把自己弄出一身傷的吧?


    他確實與那些嘲笑他發色與膚色的同齡人和好了,隻不過是先把對方給揍趴下了之後再好好和他們講道理。


    【人類就算看上去不一樣,切開剝皮之後大家的血肉都是一樣的。證據就是,不論是什麽人種,所有人的血管之中,都流著紅色的血!】


    麵前這位美麗的女醫生對他說的這句話,兒時被經常嘲笑成外國人的降穀零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聽到他的解釋,女醫生宮野艾蓮娜的神色緩和下來。


    她對六歲的女兒宮野明美說道:“明美,去拿創可貼過來。”


    艾蓮娜拿著一根醫用麵簽,蘸上碘酒,在男孩的傷口處輕輕塗抹,一邊為他消毒一邊說道:


    “零真是個好孩子,隻不過,今後還是要保護好自己別受傷哦。”


    被女醫生柔軟纖細的手握住,聽著她溫柔的話語,還是孩子的降穀零臉上出現了一絲漲紅。


    很快,他受傷的地方全部都被碘酒塗了一遍。艾蓮娜看向女兒:“消毒完了!明美,給他貼上創可貼。”


    她對小男孩展顏一笑:“零,我要去工作了。讓明美陪著你玩一會吧。”


    同為混血兒,艾蓮娜對這個小男孩相當親切。平時寡言少語的她麵對降穀零的時候,話也多了起來。


    這讓她的丈夫宮野厚司都嘖嘖稱奇。


    艾蓮娜回到桌前,開始清點起宮野醫院裏的庫存設備與藥品。


    幾年前,白鳩製藥公司倒閉,他們夫妻二人來到了這個小鎮中經營宮野醫院維係生活。


    但是艾蓮娜知道丈夫有著遠大的夢想,這種小醫院的條件不足以讓他展開研究,便提出答應烏丸集團的邀請,一家人搬去支持丈夫研究的機構中。


    既然這樣,這間宮野醫院也就不得不關門了。這段時間,艾蓮娜一直在工作之餘的時間裏進行著關停醫院的準備工作。


    她不知想到了什麽,輕輕撫摸自己的小腹,露出了甜蜜的笑容。


    ……


    醫院外,宮野明美一馬當先衝到了平房外的小庭院。


    平日裏,宮野明美跟在爸爸媽媽身後,在醫院裏力所能及地幫著忙。


    雖然還是小孩子的她能做的事情很有限,但對於許多患者病人們來說,小明美那純真可愛的笑容,能讓他們的心靈都得到治愈。


    可相應的,明美一般都不會去醫院外玩耍,也沒有幾個固定的玩伴。


    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會隔三差五來醫院裏看病的。


    現在有一個哥哥陪著她玩,明美非常開心。


    降穀零跟在她的身後。他喜歡天使一般的艾蓮娜醫生,愛屋及烏,看向小明美的眼神也柔和了許多。


    “明美,不如我教你爬樹吧。”他衝著在院落裏蹦蹦跳跳的明美提出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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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美一聽,興奮地舉起右手:“好呀好呀!”


    兩人來到院子裏最高的那棵樹下,隻見降穀零矮身蓄力,一竄就跳到了樹幹上,接著手腳並用,像是靈活的猿猴一般,三兩下就爬了上去。


    明美在樹下抬頭看去,一雙晶亮的眸子瞪的老大,小嘴張開,變成了一個字母“O”。


    “哇——”


    天生文靜,又被膽小內向的母親熏陶的她對如此高超的爬樹技巧驚歎不已。


    零從樹上爬了下來,撐著樹幹看向明美。


    “怎麽樣,要不要試一試?”


    明美目光裏滿是期待,但行動上卻是有些猶疑。


    看到小女孩還是有些害怕的樣子,他決定再示範一次。


    這次,他很快爬了上去,站在一根枝幹的底部,手扶著主幹,衝著下麵的明美大聲說道:


    “就這樣,你看,一點事也氵……”


    哢……


    零沒有想到,這條新生的枝幹如此脆弱,竟承受不住他的體重,一下子斷裂開來。


    他一下子沒有扶穩,失去重心,眼看著就要摔下來。


    雖然枝幹的位置不高,但他要真是結結實實摔在地上,也夠他休養十天半個月的了。


    【這下有理由每天都來找艾蓮娜醫生了。】


    這個瞬間,他的腦海中浮現的是這樣的想法。


    “呀——”看到零下一刻就要從樹上摔下來,明美驚呼出聲。


    隻不過降穀零最終還是沒有摔在地上。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一雙手從旁邊伸了過來,穩穩地在半空中將他接住。


    降穀零回頭看去,這次救了他的是一個年輕男子。


    這個男人穿著一身棕色的風衣,長相平常,氣質溫和儒雅,手上提著一個看上去鼓鼓囊囊的布袋。


    男人將他輕輕放在地上,眼角帶著笑意,囑咐了一句:“小朋友要小心啊,沒有大人看著的情況下不要玩危險的遊戲。”


    降穀零低著頭,有些悶悶不樂地對男人小聲說了一句“謝謝”。


    旁邊的明美湊了上來,仰起小臉,對男人說道:“多虧了有叔叔呢!叔叔你是來看病的嗎?”


    給自己取名為源槐峪男人看著麵前的兩個小孩子,眼中閃過無限的感慨。


    降穀零、宮野明美。


    光是看到孩童時代的他們,源槐峪腦海中就自然而然地浮現出他們長大之後的形象。


    表麵陽光開朗內心腹黑自傲的混血男子,和黑暗籠罩之中苦苦掙紮的天使。


    “不是的。叔叔我啊,可是永遠都不會生病的哦。你的爸爸媽媽在醫院裏嗎?”


    源槐峪半蹲下來,微笑著問明美。


    “叔叔你吹牛,所有人都會生病的!”小明美衝他做了個鬼臉,“叔叔認識我爸爸媽媽嗎?他們現在都在醫院裏忙。”


    “當然認識了!隻不過上一次和他們見麵已經是好幾年之前了,你爸爸媽媽可能已經不記得我嘍。”


    源槐峪一邊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院落的布置,一邊走向醫院。開門前,他好像想起了什麽似的,扭頭看著兩個小朋友說道:


    “對了,叔叔帶了很多好吃的作為禮物哦,你們要不要進來嚐嚐看?”


    事實證明,“好吃的”對於小朋友相當有誘惑力。明美馬上跑了過來,好奇地盯著他手裏的布袋。


    源槐峪見狀,從布袋裏掏出一把糖果零食,放在明美的小手上。


    “謝謝叔叔!”小明美接過零食,放入自己的口袋裏,扯著源槐峪風衣的一角,向裏麵走去。


    “媽媽!媽媽!有一位叔叔找你!”


    她大聲呼喊著,聽到她的聲音,艾蓮娜的身影出現在了走廊的盡頭。


    “明美,你不是剛剛和零出去沒多久嗎?這位是?”


    源槐峪上前一步,主動自我介紹道:“您好,宮野夫人。我叫源槐峪。我們幾年之前在一個發明會上有過一麵之緣,不知道您是否還有印象?”


    艾蓮娜輕輕搖頭。她的確和丈夫參加過一個發明會,隻不過因為她清冷內向的性格,所以幾乎完全沒有在會上與別的參會者產生交流。


    【當時參加的發明會主要是厚司在和別人交談,麵前這位先生應該是來找厚司的吧?】


    這樣想著,她退後半步,側身朝著屋內某個房間喊道:“老公!有客人!”


    半分鍾後,一名國字臉、絡腮胡的中年男人從裏間走了出來。他身穿著白大褂,脖子上還掛著聽診器,正是艾蓮娜的丈夫宮野厚司。


    “您好,宮野先生。”源槐峪向他微微致意。


    “不好意思,請問你是?”宮野厚司撓了撓頭,臉上出現尷尬的笑容。他也完全不記得自己是在什麽時候見過眼前這個男人了。


    “哎呀,您忘了嗎?就在之前有一次發明會上,我們兩個都覺得有一位阿笠博士的發明相當富有創新精神,我們三人當時還交談甚歡呢!”源槐峪說道。


    “哦!是源先生啊!我想起來了!”宮野厚司一拍腦袋,露出恍然的表情。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後腦勺,說道:“說來慚愧,當時隻知道源先生你的姓氏,剛才差點都已經不記得了。”


    “哈哈,我可是一直記得宮野先生您。科學界都說您是瘋狂的科學家,隻有我和阿笠才知道您實際上是個隨和直爽的科研工作者。”


    源槐峪一丁點都不違心地說著讚美的話語,解釋著自己的來意:


    “當時和您的交流讓我受益匪淺,您在生物學、化學這些方麵的知識令我印象深刻。我一直希望能有機會和您再進行幾次學術交流。”


    “可惜沒過多久白鳩製藥就倒閉了,我想聯係您也聯係不上……”


    “直到我前幾天旅行來到這個小鎮,聽鎮子裏的人說這裏有家宮野醫院,是由一對宮野夫婦開的,今天一打聽才發現,還真是宮野先生您!太巧了!”


    “這不,我剛剛急急忙忙買了些水果和零食,還帶了一瓶酒就過來了。”


    宮野厚司被源槐峪一通彩虹屁捧得頭有點暈,下意識擺手道:“這怎麽行呢?源先生你太客氣了。”


    艾蓮娜看宮野厚司整個人都有點飄飄然,悄悄用手肘戳了一下丈夫,使了個眼色。


    “失禮了,源先生,請先進屋內吧。”她說道。


    看到被科學界排斥的丈夫受到如此高的評價,艾蓮娜也打心眼裏感到高興。


    眾人來到待客室,宮野厚司麵帶歉然,對源槐峪說道:“不好意思,源先生,還有很多病人在等,我和艾蓮娜都得去工作了……”


    “沒關係,治病救人肯定更重要。”源槐峪說道,“我陪著兩個小朋友玩一會就好。”


    “那明美和零就拜托了。”宮野厚司拍拍兩個小朋友的肩膀,“我們爭取早點下班,源先生留下來吃個晚飯吧。嗯,小零也一起。”


    這時,小明美從口袋裏拿出源槐峪給她的零食,遞到父母麵前:“爸爸,媽媽,多吃點糖,有力氣!”


    “是我給她的。”看到艾蓮娜驚訝的目光,源槐峪笑著解釋道。


    “明美真乖。”艾蓮娜寵溺地摸摸女兒的頭。


    接過零食,夫妻二人重新回到崗位上,繼續著醫生的工作。


    這天,宮野醫院來了一位客人。


    當天晚上,宮野一家與源槐峪、降穀零吃了一頓其樂融融的晚飯。


    從這天開始往後的那一段悠閑而快樂的時光,宮野夫婦永遠都不會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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