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年,日軍侵華;三二年,東三省淪陷;三三年,熱河淪陷;三四年,察哈爾淪陷……


    三秦大地雖然沒有遭遇戰火,但是稅賦卻是日益加重。


    以前一年隻需繳納兩三鬥糧食,兩元錢的賦稅。如今一年要繳納四五鬥糧食,四五元錢賦稅。


    很多人家交完賦稅之後,剩下的糧食、銀錢跟本都不夠花的。


    就算是遇到豐年,沒有旱災、蝗災、水澇等,人們還要靠挖野菜、吃樹葉、樹皮等充饑。可以說,日子比之前過得還慘。


    白嘉軒都想不明白了,為什麽都已經革命了,老百姓的日子卻還沒大清過得好。這革得到底是誰的命?


    ……


    三六年的一天,白嘉軒來找項南。


    項南這些年雖然在外麵做事,但每隔一段時間,還是會回到白鹿原上來的。


    陪陪鹿三、章子卿、田小娥等人,也順便宣示一下自己的存在,免得大家還以為他死了。


    “黑娃,我昨天做了一個夢,夢見白鹿鑽進地底下去了,這是不是啥好兆頭?”他充滿希冀的問道。


    項南一聽,卻是一愣,知道白靈有可能犧牲了。


    白靈,就是白鹿原的精靈。在劇中,她死得時候,白嘉軒就夢到了白鹿鑽入地底。


    不過他不好告訴白嘉軒實情,便擺擺手道,“嘉軒伯,《易經》有雲,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


    意思是大地有德,無論是好人、壞人、清水、髒水,這地都會承載著它。所以君子要像大地一樣,有容人之量。


    白鹿入土,這應該是吉兆。不過地是這樣的,厚積才能夠勃發。就像施肥,今天灑在地裏,不能指望明天,莊稼就躥高一大截兒,需要等待時機。


    因此我掐指一算,至少一甲子之後,才能夠見到效果。”


    白嘉軒一愣,隨後搖搖頭。


    還要一甲子才能化為吉兆,如此看來,未來的十幾年,怕還是難熬。


    ……


    三七年,日軍全麵侵華,抗日戰爭也全麵打響。


    為了躲避戰禍,燕趙、三晉的百姓紛紛逃離家園。


    白鹿原上就來了很多逃難之人。


    而鹿兆海所在的軍隊也正式開拔,加入抗戰。


    項南也繼續為國出力,繼續刺殺日軍高官、竊取日軍情報、炸毀軍火庫、焚燒軍用物資……


    來到四零年,鹿兆海在戰場上犧牲,生前殺了四十三個小鬼子。


    此種壯舉令朱先生十分敬佩,因此他和白鹿書院幾位修縣誌的老先生一起,準備前往前線參軍,為國家獻出自己的一份力。


    “每日裏都有不好的消息傳來,領土一省又一省的被侵占,民眾千萬又千萬的被奴役,城村一處有一處的被血洗,一切內政外交處處受困!


    都說書生無用,昨晚我跟幾個老先生商量,決定投筆從戎,去前線打鬼子!兆海是我的學生,年輕的娃娃都戰死了,我還留著這把老骨頭幹啥!”


    朱先生在兆海靈前的一番話,深深的震動人心。第二天出版的《三秦日報》在頭版顯著位置標出了題為《白鹿原八君子抗戰宣言》的新聞,震動了西安城上下朝野。


    三天後,滬江《文匯報》全文轉載這條消息,標題改為《關學大儒投筆從戎》,影響擴大到南方。


    一時間,響應朱先生的理學同仁紛紛投書報刊要求取義成仁者超過千人。


    ……


    時間來到四五年。


    項南已不記得自己殺過多少鬼子,炸過多少座軍火,焚燒過多少軍用物資,竊取過多少軍事機密……簡直數不勝數。


    而隨著日軍投降,他也回到白鹿原上。


    但太平的日子根本沒過幾天,此時雖然日軍已經投降,但是內戰很快又打起來了。


    為了打好內戰,便於征兵征糧,白鹿原上的保障所改名為聯保所,田福賢這位總鄉約改為聯保主任,鄉約改名叫保長。二三十戶編為一甲,一甲設甲長,大村裏設總甲長……


    改製完畢之後,聯保所就開始抽丁抽糧,規定是二丁抽一、除收官糧之外還收軍糧。


    白鹿原上的百姓頭次見到這麽嚴苛的征丁製度,這麽繁重的稅賦,比當年打小鬼子要得還多。甚至當年烏鴉兵來到原上,也沒這麽狠過。


    “征這麽多的糧和丁,我沒經過也沒見過,清家皇上對農民也沒有這樣心狠……“白嘉軒咬著煙袋鍋子道。


    朱先生向來說話以近喻遠,辛辣的點評道:“買賣人有一句話說:‘心狠蝕本。’“


    而就在鄉親們紛紛抗議的時候,鹿子霖突然間就被人給抓起來了。


    抓他的人是嶽維山。


    因為鹿兆鵬現在已經是地下黨那邊的大官,嶽維山沒辦法抓到他,就隻能拿鹿子霖紮筏子。


    而鹿子霖的被抓,把村民們抗議聲一下就壓了下去。


    因為鹿子霖從一二年當了鄉約之後,到現在已經三十餘年,在白鹿村呼風喚雨,權勢熏天。除了項南、白嘉軒之外,沒人不怕他的。


    可如今,他卻被人像抓雞一樣的抓了起來。


    見他都被逮了,還有誰敢再囉嗦。


    ……


    鹿子霖被捕之後,白嘉軒領著人到城裏告地狀,總算是把他給救了回來。


    其實嶽維山本來也知道,指望鹿子霖把鹿兆鵬逼出來,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之所以抓他,也就是做個樣子。


    所以也就順坡下驢,把鹿子霖給放了。


    鹿子霖被釋放之後,被白嘉軒的義舉感動的痛哭流涕。


    那麽多年,為了族長之位,他跟白嘉軒鬥來鬥去。為了出口惡氣,甚至還教壞了白嘉軒的兒子。


    可是等他被抓之後,全村隻有白嘉軒願意救他。


    這樣的舉動,讓他實在是自愧不如。


    因此從大牢出來之後,鹿子霖就蔫吧了。


    他徹底服了白嘉軒,心裏的那股氣撤了,再不想跟他鬥了。


    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愧疚和悔意。


    之後,他的精神越來越萎靡,睡覺總是從夢中驚醒。


    說白孝文拖著一地的腸子來找他了,說小寡婦兒血淋淋的站在他麵前……


    鹿賀氏請冷先生幫他看過,沒有效應,又請項南幫他降妖除魔。


    不過項南知道,鹿子霖這是心病,並不是什麽妖魔作祟。


    所謂平生不做虧心事,夜半敲門也不驚。


    鹿子霖就是平生虧心事做得太多,因此老了之後心氣一泄,開始後悔、害怕了。


    這很正常。


    漢武帝當年何等雄才偉略,老了之後,也一樣是怕得不得了;武則天一代女皇,何等殺伐果斷,老了一樣怕得不得了。


    因此項南也沒法治鹿子霖,隻能是讓他活在恐懼、悔恨當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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