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南隨後在原上逛著,準備買下一塊地來修廟。


    與此同時,白嘉軒也琢磨著,跟鹿子霖換地。


    他那日在鹿子霖的地裏,挖到了一株碧綠的小草。而後又從姐夫那裏得知,那株小草之所以冬天發芽,是因為草下有一條水脈。


    如此一來,那片本來是地字號的旱地,因為有了這一脈水源,就成了天字號的好地。


    而且周圍的幾十畝旱地,都可以借著這脈水源得到灌溉,從而也成為天字號的水地。


    天字號的水地,跟地字號的旱地,價值可差了好幾倍呢。這麽大的利潤,他怎麽能錯過,因此,他準備把這塊地換過來。


    白嘉軒找到冷先生,希望由他做中人,主持換地的事宜。


    他的理由是,這幾年白秉德身體不好,治病吃藥花了很多錢。再加上他之前娶了六房媳婦兒,也花了不少的彩禮錢。


    所以家裏的內囊空了,萬不得已,想要把兩畝水地賣了換錢,度過難關。但又嫌賣地難聽,因此就想打著換地的旗號,把他天字號的水地,跟鹿子霖家地字號的旱地對調,再由鹿家補齊差價。


    這樣一來,他好歹保存個名聲,不算是變賣祖產的敗家仔。


    冷先生自然是要勸的,畢竟白鹿原的民風,就是土地是寶,打死不賣。就算趕上災年,已經淪落到沿街乞討的地步,那幾畝薄田也不能賣。


    因為有那幾畝薄田,就還有翻身的機會。可要是沒了那些田,就徹底淪落成乞丐了,今後一點指望都沒有了。


    而兩畝水田,更是難得的天字號好地,要真是賣了,那就真的收不回來了。


    “兄弟,你再好好想想。不行,我還有點閑錢,你先拿去用。”冷先生勸道,“無論如何,不能邁出這一步。”


    冷先生這一番話,說得白嘉軒很感動。不過他換地之說,本就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哪能被冷先生幾句話就攪合了。


    他當即語重心長地道,“哥,借下總是要退的。按額目下的家景運氣,你敢給額,額還不敢拿哩!咱兩家是義交而不是利交,義交才能世交。萬一額窮敗破產還不了賬咋辦?額無論如何也不能……”


    見白嘉軒這麽說,冷先生隻得答應下來,幫忙去找鹿子霖,商量換地之事。


    ……


    所謂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


    很快,白嘉軒要跟鹿子霖換地的事,全村就都知道了。


    鹿三聽到這個消息後,就跟項南商量,“你嘉軒伯缺錢用,被逼著要賣地呢。額想給他送點錢,你看咋樣?”


    雖然名義上鹿三是一家之主,但家裏真正主事的人是項南。


    “錢你可以送,不過送了也白送。嘉軒伯缺錢是假的,換地是另有打算。”項南說道。


    鹿三眨了眨眼睛,茫然不解。


    若白嘉軒不缺錢,那吃飽了撐的換地幹嘛?拿天字號的好地,換地字號的破地,除非是傻子,才這麽幹呢。


    因此鹿三沒聽項南的話,從他那取了五十塊大洋,準備送給白嘉軒。


    沒想到,果然如項南所說,白嘉軒雖然再三感謝他能伸出援手,但就是堅決不肯收他那些大洋。


    “三哥,你的好意兄弟心領咧。”白嘉軒說道,“可是這些錢是神仙賜給黑娃的,我用了折壽咧。你拿回去,你拿回去,我不敢用咧。”


    鹿三沒有辦法,隻好把錢帶了回來。


    ……


    鹿子霖對白嘉軒要換地之事,原本是讚同的。畢竟有便宜不占王八旦嘛。


    河川那邊的天字號水地,本來就很難買。這麽多年,他們老鹿家要買那邊的地,也隻能是零星的買,幾分幾分的。


    這次一口氣能買兩畝地,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的事,他自然高興。


    不過他又覺得這事有蹊蹺,或許白嘉軒給自己挖坑也說不定。


    白、鹿兩家雖然源自一個祖宗,但其實這麽多年來,明爭暗鬥,一直都不怎麽消停。


    畢竟他們兩家,是白鹿原唯二的兩個大戶,旗鼓相當,針尖對麥芒。


    但可恨的是,白家一直當族長,而鹿家雖然財勢不輸白家,但是卻永遠都當不上族長。這麽多年,始終被白家蓋過一頭。


    鹿家自然是不服的,因此沒少跟白家爭。兩家的關係,也就是看著還好些,其實都是互別苗頭呢。


    這次白嘉軒要賣地,還非得把地賣給他,這樣天上掉餡餅兒的好事,他就有些信不過,擔心是白嘉軒給他挖坑呢。


    隻是究竟白嘉軒葫蘆裏賣得什麽藥,他還真看不出,跟他家老爺子鹿泰恒商量,也商量不出個所以然,因此鹿子霖很苦惱。


    “他爹,你愁啥呢,咱村兒不是有個小神仙嘛,能掐會算的。”他媳婦兒鹿賀氏見狀勸道,“不如找他幫忙算算,也許就能鬧明白呢。”


    “他能行麽?”鹿子霖疑惑的道。


    在他的眼裏,項南還是那個長工鹿三的兒子黑娃。他瞧不起鹿三,自然更瞧不起黑娃,又怎麽願意向他求助呢。


    “去試試唄,也許行呢。”鹿賀氏勸道。


    鹿子霖想了想,終於點了點頭。


    ……


    當天下午,項南正在原上走著,尋找合適的蓋廟的地方。


    就在這時,鹿子霖滿臉賠笑的走了過來,開口問道,“黑娃,你幹什麽呢?”


    “子霖叔,我在看咱們原上的風水呢。”項南解釋道。


    “看出啥來了?”鹿子霖一聽,立刻好奇的問道,“咱原上的風水咋樣呢?”


    如果有風水寶地的話,他肯定第一時間拿下。


    “所謂風管人丁水管財,風不入戶不旺丁,水不上堂不旺財。”項南指著白鹿原道,“咱們這個村風水格局還算不錯,所以這些年來,雖然有些災劫,但都可以過去。”


    “那哪塊兒風水最好呢?”鹿子霖好奇的問道。


    “咱們村有兩塊地風水最好,不過又都有缺陷。”項南點點頭,指著河川上白嘉軒家的天字號水地道,“那塊地是旺丁不旺財,將先人葬在那裏,後人至少也是五品知州。”


    隨後,他又指著慢坡下鹿子霖家的地字號旱地道,“那塊地是旺財不旺丁,將先人葬在那裏肯定發大財,但是子孫想做官不容易。”


    鹿子霖一聽,頓時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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