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元陽道人手持巨斧開天辟地以來,世間已過有十二個元會。第一個三元會,天地陰陽不分,清濁未判,混沌一片,時空不定,因果不顯,命格無依。第二個三元會,天地間陽氣蒸騰,形而上者,概念初定。陰氣下沉,形而下者,物質誕生。第三個三元會,有妖族大聖咆哮世界,塑造大陸,有星辰神君建構時空,梳理日辰。而至第四個三元會,人族三皇定理人倫,規定命格。人族三聖明辨道德,建築因果。


    自此世間繁榮昌盛,文明大成,漸過無數朝代。直至三千年前,大魏朝末代君主帝庚失德,帝星飄搖,龍蛇並起,天下無不反者。而大夏太祖齊泰昌,起於草莽,以卑賤之身,窺天下神器。正所謂王侯將相,卻有種矣,太祖身雖卑賤,然命格高遠。出生時滿天紅雲,遮蔽天日,又有大日入母腹,感化而生,正是天降神主,地上真皇。


    大夏太祖齊泰昌自起兵來,無城不破,無軍不克,所到之處,百姓皆為內應,諸逆無所不伏。軍勢越發昌盛,人運越發高漲。帝庚意欲改天換地,再開國運,到底不敵萬民之意,自焚於神都之中。


    太祖齊泰昌既得其鹿,上體天心,下應民意,於五月初五加冕為皇,五月初五也定為國慶之日。每年國慶之日,人民皆於公祠之中祭拜大夏慈父,齊泰昌。年年朝拜,亦有三千年了。


    此時已是大夏龍鼎三年,再有兩月便是五月初五,人民便要朝拜慈父齊泰昌,舉國歡騰,無上佳節矣。


    “王阿哥,又要祭祀慈父了,這村裏的三百頭豬牛羊還未準備好,朝廷怪罪下來該怎麽辦啊。”


    這大夏王庭統治天下九十九州,每州約莫有數十城,每城周遭又有無數村寨依附。


    因這村寨既多又小,不能村村建起慈父公祠,隻能統一到城中祭拜。隻是祭祀慈父,不得不彰顯我朝人民之福,故每次祭拜,便要以三牲炫耀。年年如此,年年增加,乃至如今,一小小村寨便要出數百豬牛羊。


    這王阿哥便是依附在東榕州上的大野村一個村民。往年裏數百頭豬牛羊倒是出的齊全,畢竟民風淳樸,善於培育,一村之力,一年便能養出成近上千。雖然祭祀慈父,有所損耗,但每日吃食俱佳,年年還有所剩餘。


    不過近十二年內,這大野村出了個妖孽,夜夜偷取牲畜,恐嚇百姓。雖然官府細細查探,卻也不能看出絲毫痕跡。村民們苦不堪言,花巨資請來數位仙長,降妖除魔,卻是進山便毫無音訊。


    年年虧損,卻無可奈何,官府為了保證治下人丁興旺,不準百姓遷移,大野村村民隻能在村中怨天尤人。初時大野村還嚐試用外嫁,入贅逃到其他村寨,隻是逃到哪個村寨,哪個村寨便一起生災。


    漸漸大野村和其他幾個被妖魔禍害的村寨,都被疏離。此地百姓日日戰戰兢兢,苟且偷生。索性妖魔不喜吃人,他們到還有條活路。


    “大壯啊,這妖魔的厲害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又能怎麽辦呢?”


    王阿哥雖然年長,但也不知如何是好。那妖魔與大野村有不世之仇,自然不可放過他們,任由他們安心養殖。但朝廷祭祀慈父,他們也不能不交三牲。


    “王阿哥,我年紀小,十二年前尚年幼,不知道那妖魔與大野村有何仇怨,能十二年來,不停地報複我等,還請王阿哥直言不諱。”張大壯也不過是十六歲的青壯,正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日子。


    從小便有妖魔偷盜他家的豬牛羊,張大壯心裏早就百般不爽,但村中老人從不提起當年發生了什麽。


    “唉,事到如今,我也不好瞞你了。十二年前我村寨之中有一女子去河邊洗浣,被外邪入侵,感化精氣,孕出一個胎兒。那女子隻是一夜之間,便大腹便便,將要生產。是日夜,天降驚雷,乃是上天彰顯妖魔誕生,以天雷警示。我們不願人族遭受此難,將那女子連胎兒一起於山中焚燒殆盡。可那魔胎卻是可怕,烈火不傷,依然大笑不止,聲音如嬰兒般尖細駭人。我等懼魔威勢,逃回村寨。但也就是那夜之後,村寨之中開始牲畜被盜。我們知那妖魔就是那嬰兒,卻也無可奈何。”


    ………………


    一座廢棄的廟宇之內,u看書 .uukashu.co 倒塌的神像癱在地上,灰塵蛛網密布,無人打理。


    散落在地的牌匾之上,卻有隱約有幾個古字,若有金石學家能夠細細研讀,便也能辨認出幾個“東”,“榕”之類。


    正是一道月華照落在牌匾之上,銀白光華淡淡地滲出,返照在廟宇周中。


    月華光影之中,倒是有兩個人影在交談,隻是難以辨認。


    “東榕公,你打算把我束縛在這裏多久啊。”


    “良兒,你又去偷凡間的三牲了。”


    馬良嗤嗤一笑。“我不去偷三牲,誰來祭祀你。你與我有恩,我自當報答。”


    “朝廷國運大盛,三牲與我何加焉。自從這大夏王朝建立,人道碾壓神道,我從東域大地的地脈神靈,降格為東榕州的祭祀神靈,又從祭祀神靈,降格為地縛靈,這早就不是神道的世界了。你明知三牲與我無用,還要拿它們來祭祀我,不過是為了惡心我罷了。”東榕公虛影顫顫,似乎是感懷著什麽。


    “東榕公哪裏的話,你當年把我接引至廟中,讓我不受餐風露飲之苦,這可是無上的恩情,我怎麽會忘記呢。”


    “那些村民不過是無知罷了,你肉身之母雖然死在他們手中,但那也是人間的事,當有朝廷處理,不該由你來動手。


    況且你也不知是哪裏的老仙長轉世,何必要對一世之母在意呢。那些村民幫你殺母,也是幫你消了因果。你母親的仇雖不得報,但這番因果又要歸到朝廷與村民身上。你何必要再插手呢。”


    東榕公舉起手,想想又放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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