敕勒川,陰山下,茫茫原野,散落的牛羊似天地間最純淨的點綴,讓人望之忍不住心神開闊。


    原野中央,最為肥美的草場上,一輛雕有龍紋的馬車靜靜停在一旁,麵色慘白的哲宗趙煦,正和呂璟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


    在兩人中間,燃燒的苜蓿上,切成薄片的牛羊肉正在火焰下泛起油腥,香氣撲鼻而來。


    “承淵,這段時間苦了你了,西軍那裏都還順利嗎?”繼承了老趙家的俊美容顏,原本仙風道骨的趙煦已經瘦得隻剩皮包骨頭,眼窩深陷,手指微顫。


    呂璟點了點頭,按照他和哲宗的謀劃,此次燕雲之戰各將士的功勞已經迅速統計,作為下一步金圓券土地售賣的依據。


    不僅可以抵消掉大部分的軍費開支,而且還能借此機會,調派西軍精銳駐守燕雲,等到日後輪防換守形成定製,也有利於防止西北將門的過於壯大。


    ”大郎,你要時刻記得,和他們合作可以,但永遠要保持警惕,有時候,就連他們自己也做不了自己的主。“哲宗看著眼前的烤肉,語氣中多了幾分親切。


    “臣曉得。”呂璟鄭重的應下。


    “不必這麽拘謹,若是朕記得沒錯,你過了今年,也就二十了吧。”


    “正好滿二十歲。”


    “二十歲啊,縱覽古籍,恐怕還沒有你我這般年輕的君臣吧。”趙煦忍不住微笑起來,伸手朝遠處的柴可兒招了招。


    “你父母早逝,如今也到了該娶親的年紀,不如朕做主,把可兒許配給你如何?”


    “......”呂璟嚇得差點把手裏的肉串直接扔到火裏!


    柴可兒這身段是沒話說,要啥有啥,蜂腰長腿,膚色白嫩,那兩雙媚眼若是不那麽凶狠,還不知會如何迷人。


    可是,一來呂璟對自己和她之間的身份有些猜疑,二來,他可不想往家裏招惹這麽一位祖宗,萬一婚後不小心得罪了,被家暴的妥妥是他啊!


    “煦哥哥!你再胡說!”柴可兒顯然也瞧不上呂璟,一把撕下自己麵紗,抽劍就要往臉上抹。


    “胡鬧!”趙煦苦笑著阻止了柴可兒,一旁呂璟也滿臉無奈的搖頭,神色惋惜。


    ”呂大郎!你這是什麽表情!“


    “某是在想,白瞎了這麽一副精雕玉琢的好麵容,原來是個母老虎。”呂璟擺了擺手,惹得趙煦都跟著大笑起來。


    柴可兒聽到母老虎後,臉上反而泛起幾分欣喜,得意洋洋的舞了幾手劍花,朝遠處離去。


    “大郎,可兒自小長在深宮接受訓練,對於男女之事卻是懵懂。”趙煦開口解釋了一句,話音一轉,又提到了呂璟的婚事。


    “真沒有什麽看中的?錯過這次,朕可不給這個機會了。“


    呂璟沉默,他已經有一妾,但在宋代人眼中,顯然還算做未婚人士,娶妻除了人品樣貌外,很多時候考慮的因素要更加複雜。


    “不用想了,你和糯糯不可能,朕絕不會應允。”


    “臣對德國公主並無非分之想......”呂璟臉色尷尬,糯糯在她眼裏還是個孩子,他得多禽獸才能下手。


    “聽聞歐陽家有一女名為婉兒......“


    “老相公的後輩?那應當是良配了。”趙煦顯然沒見過,不過歐陽家的女兒,也配的上呂璟。


    “官家,她的情況有些特殊......”呂璟開口多解釋了兩句。


    “好了,此事交給朕來辦,你就放心等著抱得美人就是。”


    “官家?”


    “還有何事?”趙煦深吸了一口氣,清香的空氣直入肺腑。


    “臣原本的姓氏,不是木子李吧?“


    “當然......你問這有何幹係?”


    呂璟猶豫了一下,覺得自己不收也是平白毀在別人手中,還不如......是吧,扛起這個責任!


    “官家,校書郎李大人家的娘子,還有和臣自小有婚約的師師姑娘,現在不都姓李嗎......


    話音落地,哲宗忍不住狠狠瞪了呂璟兩眼,李師師名聲隻在嶺南一帶,並不會引起多少風波,可是李清照,誰不知道那是大宋一等一的才貌雙全!


    “你小子,小心貪心不足蛇吞象!”趙煦喝了一句,回身時臉上卻又布滿了微笑。


    “朕都應了。”


    “謝官家,臣還想要......”


    “滾!”趙煦直接拔出了淵渟刀。


    呂璟裝模作樣往後退了幾步,隨後兩人相視一眼,忍不住同時放聲大笑,在蒼茫的原野下格外敞亮。


    ......


    接下來的足足五日光景,呂璟一直陪著哲宗在北地各處遊覽,從陰山來到塞外草原,又從塞外趕到更北麵的無垠沙漠。


    天地壯闊,萬物競存,感受著自然的原始氣息,哲宗原本看似虛弱的身體竟然一點點的康複起來,也讓隨行侍奉的呂璟和柴可兒喜上眉梢。


    可是,就在他們從一個奚人部落做客回返的時候,趙煦堅持著要自己騎馬在原野上縱橫。


    呂璟捱不住他的要求,隻好讓隨行禁軍小心跟隨,親手將哲宗扶到了馬背上。


    相比較於平緩的馬車,四蹄奔騰,掠風而過的戰馬奔騰,無疑更讓趙煦感受到那種馳騁天下的快感,呂璟在後跟隨,本來也是欣喜居多,對於大宋來說,太文弱的皇帝不是好事。


    可就在這原野之上,所有人都心神遼闊的時候,原本奔馳在最前方的趙煦忽然一頭從戰馬上墜下,直接在草地上翻滾出老遠!


    “官家!!!”呂璟第一時間奔了過去,查看傷勢後迅速命軍士抬到馬車上,隨行禦醫立刻診斷。


    傷勢算不得重,對於落馬之人來說,能夠隻斷了兩根骨頭,蹭破些皮膚,簡直算得上萬幸了。


    但趙煦不同,本來就幾近油盡燈枯的身子剛剛看起來有所回轉,一次墜馬,又將他所有的精氣神盡數奪去。


    短短兩日,uu看書 .uukansh.om數次昏迷,整個人麵色都已經煞白,禦醫用光了隨行藥草,眾人不得不迅速趕回燕雲。


    第四日,在遼國原來的西京城中,所有北伐將帥臣子齊聚一堂,老黃門郝隨貼身侍奉,一眾醫官不惜成本的連續用藥後,趙煦終於從昏迷中醒來。


    “傳文武百官覲見!”郝隨尖細的聲音一如往常,聽在呂璟耳中,卻變得分外刺耳。


    走進大帳,一股嗆人的藥草味彌漫,趙煦原本充滿睿智的目光已經盡是無力和虛弱。


    作為最後的交代,哲宗和呂璟說的最少,甚至還不如一些也許連名字都要郝隨提醒的將官。


    但,真正等到大限到來的那一刻,趙煦驅走了帳中的所有人,甚至柴可兒也被迫離開,獨獨留下了呂璟一人。


    ......


    時間,一直延伸到夜色覆蓋大地,清冷的月光照耀在轅門之上,呂璟通紅著雙眼,在所有人注視下緩緩走出。


    “官家,歿了。”


    全場寂靜,隨後痛苦聲和連續來往大帳的腳步聲此起彼伏,兩個時辰後,北伐數以十萬計宋軍盡數白衣,如雪一般彌漫在北地的天空下,正如那敕勒歌裏所描繪的蒼茫。


    “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


    哲宗趙煦,承繼仁宗、神宗兩代遺誌,曆經諸般苦難後,終於擊敗西夏和遼國,內變法度,外開國土,被所有宋人視作中興之主,天下萬民冀望的官家。


    在區區二十四歲的年紀,永遠的離開了這片他所熱愛的土地。


    隻留下一個,前所未有的大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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