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符元年八月初七,過了秋至之後,嶺南的天氣逐漸清爽起來,也讓受夠了酷熱天氣的百姓們喜笑顏開。


    而對於呂璟來說,卻是到了不得不分別的日子。


    相比較於前次去往潭州應試,此次參加省試不僅道路更加漫長,隨行隊伍也遠非前次可比。


    為了更加舒服的趕路,呂璟特意托清務船坊定製了一艘寬闊的舟船,他們將沿湘水北上,匯入大江之後再沿運河直到汴梁。


    郴州城東水運津渡,眼看著水麵上的舟船逐漸遠去,琴箏抱著芷兒的雙手忍不住微微顫抖,淚水已經不自覺的流滿麵頰。


    以郴州到汴梁的距離,等到呂璟考完歸來,怕是也就錯過芷兒的周歲禮了吧。


    “走吧,好男兒誌在四方,大郎可不比你那個混球弟弟。”


    雷正開口安慰了幾句,父女二人和前來送行的蘇過等人一起,緩緩向城中回返。


    ......


    承繼前代遺澤,再加上東京城作為首都對水運的特殊依賴,大宋朝的河運條件整治的很是不錯。


    呂璟一行人乘船北上,從洞庭湖匯入大江後沿河向東,直接行進到揚州方才稍作停歇。


    接上歸家探親的翟汝文,一行人停頓半日後就迅速離去,沿大運河直往汴梁行去。


    作為大宋朝水上的生命線,自開國以來曆代官家都曾下令休整,大運河沿岸碧柳成蔭,寬闊的水麵上滿是舟船競渡,一片繁盛氣象。


    等到呂璟等人到達東京城外之時,來往舟船更是鋪滿了水麵,有運送各地吃食特產、酒水玩物,也有稻米、珠玉,成緞的絲綢貢品。


    “大郎,此次為兄絕不會折戟而歸。”李廌站在船首,似對呂璟說,也像是在跟自己下定決心。


    “以師兄才華,必可高中!”呂璟笑著言語了句,隨後視線一一自身後眾人掠過。


    除了半道上船的翟汝文外,此次隨同他參加省試的還有朱勔、支華以及劉啟年。


    而隨同護衛的人選除了呂方、魯達以外,另一位卻是連呂璟事先都沒有預料到。


    托塔天王,晁蓋!


    此前晁蓋前往西北從軍,呂璟陰差陽錯間和其隻有一麵之緣。


    後來呂璟事務繁忙,隻隱約得到消息說他投到了姚雄麾下,此後就沒了音信。


    這次北上,呂璟本來是想帶魯達和楊誌一同前往汴梁,也是抱著帶他們增長見識的想法。


    可是楊誌不知為何緣由,死活不肯北上,卻向呂璟推薦了晁蓋。


    也是到這個時候,呂璟才知道,在水滸傳中大名鼎鼎的晁天王,竟然因為得罪上司,不知何時已經成了自己麾下的兵卒。


    晁蓋身高足有九尺,體格健碩,一身的肌肉十分結實,紮一個方頭巾,眼見得快要到達東京城,臉上這才顯出幾分笑意。


    再次來到這象征著當今世界最繁華之地的東京城,呂璟也不由心神悸動,吩咐了晁蓋先行前去處理住宿事宜,等待船舶完成停靠。


    溫超超耐不住等候,硬是拉著一同前來的李師師跟著晁蓋下船而去,呂璟也隻有默默苦笑。


    這兩位一個自己攔不住,另一個是琴箏央求呂璟帶上的,說是要讓她散散心。


    ......


    舟船的停靠花費了足有一刻鍾光景,等到呂璟等人紛紛下船,乘車架趕到劉奉世安排好的住處,已近黃昏時刻。


    朱勔和溫超超等人都是初次來到東京,自然對這裏的繁華無比向往,幾人直接約好一同外出遊玩去了。


    李廌、翟汝文分別受友人邀約外出赴宴,就連呂方和晁蓋也受到徐寧邀約外出,偌大宅院之中,一時間竟然隻剩下呂璟和李師師二人。


    這是間頗為寬闊的宅院,據說早年是一位高官子孫所購,後來因為事端被官府查封,被哲宗順手賜給了劉奉世,也就成了呂璟等人此次的落腳之地。


    “官人,不知可有時間陪奴家走走?”


    宅邸之中,本來準備自去溫書的呂璟神色一愣,他怎麽覺得情況有些不對?


    再看此時的李師師,姣好的容顏略帶粉意,白玉般的小手絞在一起,經過這段時間的沉澱,愈發顯得秀美不可方物。


    “官人?”


    “一時失神,師師莫怪,這宅邸園林別有幾分韻味,值得一觀。”


    李師師輕輕嚶了一聲,臉上的紅暈越發粉嫩。


    兩人並排而行,沿著碎石鋪就的小徑遞次而行,行到一處小巧花園時,李師師好似終於鼓足了勇氣,目光直視呂璟。


    “官人,那婚約......還在嗎?”


    聲音不大,內裏的堅定卻讓呂璟一怔,他之所以遲遲不提及此事,自然也是有緣由的。


    不過麵對李師師的目光,呂璟最終還是點了點頭,u看書 wwukanshu 遲早是要麵對的。


    “那......”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李師師臉上的堅定好似一下垮了下來,隨後突然哭泣起來,淚水止不住的流下。


    呂璟嚇了一跳,就算覺得自己才華配不上,也不至於這麽大反應吧?


    心中無奈,呂璟也隻好出言寬慰,言說那婚約隻是一紙文書,如今兩人父母盡去,倒是不用再去遵守。


    誰知他不安慰還好,一安慰李師師哭的更加大聲了,神色也越來越傷心。


    廢了半天功夫,呂璟才算是搞清楚狀況,合著人家哭泣和自己沒關係,隻是想起了死去的父母?


    呂璟感覺自己腦袋有些短路,總感覺李師師有些話語沒有說完,這婚約和她父母之間,莫非還有其他故事?


    再三詢問之下,李師師終於止住了悲痛,低聲開始了言語。


    隻是這話音裏的內容,縱然呂璟見多識廣,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手指都忍不住的顫抖。


    “官人,其實家父早些年曾經從軍,後來才在這東京城開了染坊,他是被人害死的......”


    “當初應下這婚約時阿娘曾和他有過爭吵,奴家無意間聽到,阿娘說我們福薄,這婚約就是我們王家催命的符籙......”


    李師師的聲音很輕,也很柔弱,但這簡簡單單的話語,一直到夜色深沉,都始終在呂璟腦中盤旋不休。


    前有藍田呂氏,後有著染匠王寅,連李師師也被牽扯進來,自己的身世究竟有著怎樣的秘密?


    此次來到東京城,又會有多少明裏暗裏的手掌,向自己攤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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