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湖道門。


    月光鋪在雪上,道路皆白,不遜白日多少。


    魔宗少年坐於高樓,雙手撫琴,雙目觀望著東溟州。


    夜裏的東溟州似乎很安靜,但安靜之下卻是爆湧的殺機。


    魔宗少年的身子微微有些顫抖,那是因為興奮所造成的。


    他似乎在享受著空氣裏流動的一些微不可察的血腥氣味。


    有黑衣人出現在高樓上,站在了魔宗少年身後。


    “少主,我們與南境的同門失去了聯絡,據調查,他們全部死在了白玉琊的手裏。”


    魔宗少年眸中有一些驚懼,琴音也有了一絲混亂,但很快便恢複正常,他聲音有些顫抖的說道:“全部死在了白玉琊手裏,他一個人?”


    “是。”


    得到黑衣人的再次確定,魔宗少年目露陰鬱。


    “白玉琊......”


    他輕輕呢喃著這個名字,不斷重複著。


    這是一個很讓人忌憚的名字,哪怕是這魔宗少年。


    “你覺得我與那白玉琊誰更強一些?”


    黑衣人麵露難色,這問題你讓我怎麽回答?


    若是回答的不好你會不會弄死我?


    要是實話實話,你會不會依舊弄死我?


    這顯然不是一個應該糾結的問題,要看問的人是誰,那麽答案自然是呼之欲出的。


    黑衣人也覺得這應該是最好的答案,所以他很快說道:“當然是少主更強一些。”


    “你有些過於虛偽了。”魔宗少年看向他。


    黑衣人有些緊張,難道我這種回答還不對?


    “我們魔宗山門本來也不是什麽正派,何談虛偽?”


    魔宗少年點點頭,說道:“這倒也是。”


    黑衣人鬆了一口氣。


    魔宗少年說道:“但我本人很討厭虛偽的人,尤其是對我虛偽的人。”


    黑衣人臉色大變。


    魔宗少年繼續撫琴,琴音悅耳,但在黑衣人耳中卻是那般恐怖,簡直就是九幽裏的魔音。


    隨著魔宗少年指尖彈動,有一抹無形劍意呈現於琴上,然後那黑衣人便突然捂住了脖頸,嘴巴裏喀嚓的聲音連綿,一臉恐懼的倒地身亡。


    血腥氣彌漫開來,魔宗少年深吸了一口,冷笑道:“我當然應該比白玉琊更強,這個答案我還是喜歡的。”


    還未曾徹底咽氣的黑衣人心生絕望,感覺自己好像死的很冤。


    伴君如伴虎,跟在少主身邊,或許黑衣人早已準備好要麵臨這樣一幕的時候,所以他會感到恐懼,亦會感到絕望,但他卻沒有絲毫反抗的念頭。


    因為他沒有能力反抗,這是必然要發生的事情,他能做的隻是乖乖接受,安安靜靜的離開這個複雜的世間。


    有人很快出現處理了黑衣人的屍體,高樓中幹淨異常,連血腥氣都淡了不少,仿佛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北境要比南境好對付多了。”魔宗少年看著天際,喃喃自語:“素聞禦風閣主手段通天,但


    他畢竟還隻是年輕人,他沒有那個能力控製一切,是人總會犯錯的,而他現在便犯了最大的一個錯誤,我相信,你很快也會來了吧。”


    魔宗少年繼續撫琴,似乎這成為了他唯一的樂趣。


    雖然他的琴技的確不怎麽好,但他卻很認真,每一個旋律都牢牢記在心裏,然後反複琢磨,便撫出了更為動聽的音律。


    王庭隨後出現在高樓上,他的狀態看起來好了很多,不過臉色還是有一些蒼白。


    “已經想辦法聯絡了各州宗派,有幾家表示願意合作,隻要我們暫時能守住東溟州,目前的局勢還算是好的。”


    王庭的神色有些複雜,深深的看著魔宗少年端坐的背影。


    天湖道門抵抗禦風閣的圍剿早已是疲於奔命,自然是沒有能力走出東溟州,更加不可能聯絡上外麵的宗派,因為東溟州裏並沒有空鏡。


    辦成這件事情的是魔宗少年另一位合作者,王庭對那些人並熟悉,但他們的手段通天,絕不是什麽善於之輩。


    魔宗少年默默撫琴,片刻後方才說道:“本來我想著把那些山門宗主一一除掉,逼迫他們就範,如今既然有更好的辦法,自然沒有必要再兵行險招,我相信這些山門對禦風閣的怨念足以令得他們做出最正確的選擇。但隻是幾家還不夠。”


    王庭說道:“我會通知他們加快進度的。”


    魔宗少年一擺手道:“不必了,這件事情我會親自跟他談。”


    王庭猶豫了一下,說道:“我的傷應該快要痊愈了。”


    魔宗少年笑道:“你放心吧,在這件事情未結束之前,我會把你的傷治好的。”


    王庭沒再說什麽,隻是眼眸裏盡是冷色。


    待得王庭離開之後,魔宗少年也是輕輕的冷笑了一聲,微微沉思,便繼續開始撫琴。


    “楊公子的琴技倒是有了質的飛躍。”


    不知道過了多久,高樓上突然響起一道聲音。


    魔宗少年笑道:“不過是玩玩罷了,跟真正的琴術大家相比,不過是小孩子過家家。”


    高樓上出現一名白衣男人。


    正是殺死沈道劍的人。


    他說道:“我的人已經按計劃在行動了,不過你派去殺齊王朝小太子的人未免太過不中用了些。”


    魔宗少年笑道:“我本來也沒有想著能夠成功,那隻是一個警告而已,令得大齊朝堂陷入一段時間的混亂,讓他們抽不出手來去理會江湖上的事情。”


    白衣男人說道:“你別忘了我們之間的約定。”


    魔宗少年說道:“閣下放心,隻要事情按照我的預想在進行,待得我魔宗山門徹底掌控大齊江湖,輪回珠自會雙手奉上。”


    白衣男人幽幽的說道:“我可沒有那麽多時間等,最多給你半個月的時間,不管局麵發展到什麽程度,我必須看到輪回珠。”


    魔宗少年目中微露寒意,但稍縱即逝,他輕聲說道:“可以。”


    “我主要對付的隻是禦風閣和空聞寺,當年空聞寺將我明宗趕出中土,這個仇不能不報,禦風閣是我實現這個目的的最大障礙,隻要解決了禦風閣,剩下的一切就簡單多了。”


    白衣男人說道:“禦風閣沒那麽容易對付,我隻是給你提個醒,千萬別把自己玩進去。”


    ......


    漫天飄雪的東溟州透著無盡寂寥。


    在偶爾不知從何處響起的刀劍碰撞的聲音就像是這人世間最動聽的聲音。


    魔宗少年與五官王的相識也是一種巧合,因為五官王大部分時間都在方外,他與閻羅秘府其他幾殿不同,擁有更多的自由,也不必為了完成府主交待的任務而到處奔波。


    所以在麵對沈道劍的時候,五官王才說出他很久沒有親手殺人的話。


    而魔宗山門在方外也難免會與五官王的人產生交集,因為五官王在方外並非以刺客的身份露麵,而隻是某一國度的朝堂人員,但他的手下卻有著各種各樣的身份,且混跡於各國各地。


    隻要有一方麵產生交集,便有了魔宗少年與五官王的最終相遇。


    一開始便像是朋友一般相處,又或者是因利益讓得兩人相互能夠做一些對方不能在明麵上做的事情,關係便愈加緊密。


    而在意料之外的情況下,五官王得知了輪回珠的下落,就在魔宗山門內。


    哪怕他再是自由,得知府主需要的東西,也要想盡一切辦法拿到。


    但他卻並不願直接與魔宗少年敵對,反而是以友好的態度來從魔宗山門中換取輪回珠。


    這同時也是沈道劍覺得五官王很虛偽的原因,又或者更是一種矯情,明明心裏陰暗,卻總是想要以溫和的樣子出現,去做一些好像很大方的事情。


    他當然不可能真的把魔宗少年當成朋友,縱使這魔宗少年並非少年,但兩個人終歸不是同輩人。


    他隻是想要以君子的方式得到輪回珠,而不想去打打殺殺,哪怕他暗地裏做得事情是天怒人怨。


    五官王是如此,uu看書 .ukanshu 魔宗少年自然也不是付出真心,他隻是想要利用五官王罷了,在他看來,這本身便是相互利用的事情,他從來不相信什麽朋友。


    兩個人都是心懷鬼胎,卻又是一副很要好的朋友關係,其中的複雜總是一兩句話說不清的。


    但至少在目前的這件事情來說,兩個人是站在同一戰線的。


    當然,五官王親自出手殺死沈道劍便已是特例,他不會再隨便出手。


    殺死沈道劍的好處有很多,除了空聞和尚與清虛道人和禦風閣外,沈道劍便是齊王朝江湖上最具盛名的人物,更是在空蟬境界之下無敵。


    打蛇打七寸,擒賊先擒王,沈道劍雖然不是王,但他的死足夠讓江湖震蕩不安。


    既然把目標選擇了沈道劍,那麽事實上也隻有五官王出手才能解決這個問題,換做任何人都不可能殺得了沈道劍。


    魔宗少年不行,天湖道門的人也不行,東溟州裏更是沒有人能行。


    “楊公子可了解那禦風閣主?”


    五官王背負雙手大有深意的詢問道。


    魔宗少年沉吟了片刻,說道:“如果一開始禦風閣主很神秘,那麽如今禦風閣主的神秘麵紗已經被揭開一角。在禦風閣對江湖有大動作時,我特別注意到了一個人,一個不應該卷入這場事件中的人。而且這個人也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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