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灑落在峰頂,如雪一般。


    太陽很黯淡,所以光輝並未呈金黃色,天王宗殿前的石碑沒有影子,峰頂上的一切留下的影子也都很淡。


    柳思璿睜著眼睛,嘴巴微張,卻是發不出一絲一毫的聲音。


    瞿文心近在眼前,已經將她的生機盡數囊括,隻要她想,那麽在下一刻,柳思璿便會死。


    柳思璿的眼神中包含了後悔和絕望,猶有餘溫的血液染紅她的長裙,然後滴落到地麵,發出嗒嗒的聲音。


    手中的劍緩緩垂落,瞿文心仍舊掐著柳思璿的脖頸。


    “你們不該來到天王峰。”


    瞿文心看著柳思璿,說道:“你們都是天賦異稟之輩,在年輕修行者裏,都屬於上乘人物,結果卻甘願因為一個蘇揚,而全部葬送在這裏。”


    “如果一個人很愚蠢,那麽她便愚不可及。有很多天王宗的弟子死在你們手中,就算我現在不殺你,你顯然也不可能與我天王宗為友。那麽對於你們這樣的天才,就隻能使你們隕落,因為這是唯一的方法。”


    柳思璿沒有說話,她貌似很害怕,她的神情很真實。


    瞿文心搖了搖頭,看著柳思璿的眼睛,語氣平靜的說道:“後悔來到這裏吧,但世上本無後悔藥,這便是你的命數,也是你們所有人的命數。”


    柳思璿的眼睛眨動了一下,她察覺到瞿文心的手掌略有些鬆動,那是即將要發力的征兆。


    但那鬆動的一瞬間,還是讓她得以喘息片刻,所以她沒有浪費這個時間,在瞿文心準備殺她的瞬間,開口道:“原來坐照境界的強者,也有這麽多弱點啊。”


    瞿文心秀眉微蹙,她對於柳思璿的話感到意外,於是便沒有了動作,說道:“你什麽意思?”


    “意思不是很明顯嘛?”柳思璿詭異一笑,道:“你有機會殺我卻不殺,還要說一些廢話,看來你能修行到此等地步,可能完全是意外吧?”


    瞿文心依舊蹙著眉,但在下一刻,她似是突然明白了什麽,在她剛要有所動作之時。


    一抹劍光卻突然在其眼前滑過。


    有一柄短劍劃過了她的脖頸,繼而捅入她的心口,有鮮血噴濺。


    柳思璿在笑,笑得很開心。


    她的袖裏乾坤劍可不是擺設,這是她的殺招。


    本以為沒有機會施展,但瞿文心似乎有些白癡,所以她便有了機會。


    瞿文心不敢置信的看著柳思璿。


    她的手臂已經無力,縱然掐著柳思璿的脖頸,卻無法將之掐死。


    柳思璿隨意的伸手打掉瞿文心的手,又後退了兩步,嗤笑道:“我渡生門的原則,便是渡人先殺人,雖然渡生門不在了,但我的原則還在。我從來不會跟一個敵人說太多話,臭婆娘,你死的可一點都不願,而是活該。”


    柳思璿向來都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女人,而且絲毫沒有底線在,雖然自渡生門被滅後,她有所收斂,但不代表她就換了性子。


    她可是浚天城最令人恐懼的女人,渡生門的老大!


    瞿文心的身體倒了下去,她的眼睛睜的很大,明顯是死不瞑目。


    一個坐照初境的大修行者,死在了一個半步問神修為的人手裏,的確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


    但世上本無後悔藥。


    ......


    徐淖的臉上有細珠滑落,他的身子在微微顫抖,握著天悲劍柄的右手,也在顫抖,甚至險些握不住劍。


    這對於徐淖而言,當然是很不正常的現象。


    他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害怕了。


    他以為自己不會再感到害怕,在那件事情之後,已經不可能再有更令他害怕的事情了。


    可是現在,他真的很害怕。


    他心裏有一絲迷惘,他不明白,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要害怕?


    是因為墮天王,還是因為他那強大的境界。


    麵對神台境界的強者,他真的毫無反抗能力,會被殺。


    他害怕死亡。


    原來,世上還是有自己害怕的東西,比那件事情更令人害怕。


    徐淖嘴角露出了一抹苦笑。


    他並不想死,因為他有一件事情還沒有做,為了那件事情,他準備了很長時間。


    所以他來到了洛陽城,他見到了很多人。


    學會了很多東西。


    但依舊沒有尋到該尋的東西。


    他沒有獲得足夠強大的力量。


    他本以為,隻要有時間,那麽他便早晚可以變成最強。


    但是他忽略了一點,會不會在半途中死掉。


    很不甘心。


    在有事情未完成的情況下死亡,是一件最令人無法甘心的事情。


    更何況那件事情,是他用一生需要去完成的。


    然而,他卻在此半路夭折。


    可他並不後悔。


    因為他不能眼睜睜看著蘇揚去死。


    哪怕再給他一次選擇,他還會出手。


    但不後悔不代表會甘心。


    徐淖的心裏很苦澀,前所未有的苦澀。


    他抬頭看著墮天王。


    後者也在看著他,甚至眼睛中還有一絲憐惜。


    為什麽憐惜?


    也許隻是可惜。


    但墮天王對他的可惜,卻無法讓他活命。


    因為浮在眼前的那熒光形成的青蛟,朝著他纏繞了過來。


    手中緊緊握著天悲劍,但卻沒有斬出去的勇氣。


    徐淖的腳掌懸離了地麵,他朝著半空中飄去,然後墜落了懸崖。


    天王峰很高,有近八千米海拔,若有人跌落下去,必定粉身碎骨。


    哪怕是一名修行者。


    這名修行者還受了重傷,他更是毫無生還希望。


    風天星眼睜睜看著這一幕,他怒目欲裂,他想要去接住徐淖。


    但有天王宗弟子攔路,他發出怒吼,驚龍劍瘋狂的斬擊。


    但他的靈息已經消耗太多,就算施展出一劍驚龍,也是雷聲大雨點小。


    很快,他的身影便被數十名天王宗弟子淹沒。


    江飛魚和葉安南隻能就近去營救風天星。


    沒有人去救徐淖,也沒有能力去救。


    瞬息間,他的身影便消失在峰頂,再也看不到了。


    蘇揚癱在地上,他低著頭,他的身子在發抖。


    徐淖戰敗後跌落懸崖,隻是一瞬間的事情,蘇揚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


    他很後悔,後悔帶徐淖來到這裏,也後悔帶著風天星他們。


    他不願意他們中間有人死掉,可結果,還是有人死了。


    這是他跟天王宗之間的事情,本與徐淖無關。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墮天王收起了青蛟劍,平靜的望著蘇揚,淡然說道:“這是本不該發生的事情,但因為你,卻成為了必須發生的事情。”


    “該死......”


    低沉的聲音響起。


    墮天王蹙起眉頭,冷笑道:“即便你再怎麽憤怒,也於事無補,你心中的痛,難道會比寒兒死去更令我心痛?那是我唯一的兒子,他卻死在了你手中,你,真的該死!”


    此刻大局已定,墮天王的心情無比的平靜。


    他要殺了蘇揚,為自己的寒兒報仇,亦是為了自己的兄弟,和那些天王宗死去的弟子們報仇。


    他舉起了手中的劍,隻要斬下去,蘇揚便會身首異處。


    下一刻,墮天王的身體瞬間僵硬,手中的青蛟劍顫鳴不止。


    在白玉廣場下,走來一名小姑娘,大約十五六歲左右,身著白色長裙,赤著一雙精致的小腳,腳踝處分別綁著一個金色的小鈴鐺,秀發被紮成一束馬尾,用紅色錦緞束著,整個人就像粉底玉琢的瓷娃娃一般,看起來可愛無比。


    可就是麵對這個可愛的小姑娘,墮天王幾乎要斬出最強一劍。


    小姑娘輕輕說道:“你打不過我,別白費力氣。”


    墮天王舉起的青蛟劍又放了下去,望著小姑娘輕聲問道:“你是誰?”


    小姑娘笑了笑,嗓音清脆道:“打了我的人,卻又要問我是誰,那本姑娘隻能回答你,我是來殺你的。”


    墮天王的臉色有了片刻的僵硬。


    心裏那奇怪的感覺很詭異,他竟然會覺得這小姑娘很危險?


    “你的人?”


    墮天王望向了蘇揚。


    蘇揚抬起了頭,他的雙眸布滿血絲,緩緩的從地上站起身。


    他並未理會墮天王,而是閉上了眼睛。


    有風從八方而來。


    席卷而上,將其身影包裹。


    不消片刻,那白玉廣場附近的一顆顆鬆樹,u看書 .uukanshu.cm 突然抖動了起來,然後竟然開始枯萎,最後變得死寂一片,像是被抽空了生命氣息。


    不僅如此,生起新芽的青草,甚至於整座天王峰除了人和動物之外的所有具有生命氣息的事物,都在大麵積的死亡。


    少量的積雪已經迅速蒸發,之前大雨過後的濕潤痕跡,也變得幹燥起來,甚至地麵都有些滾燙。


    這種現象發生的並不突然,而是極其緩慢,所以場間的所有人都能夠清楚的看到。


    他們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


    但也許是跟蘇揚有關。


    墮天王的眉頭緊蹙,他覺得這件事情很不尋常,他有理由去阻止蘇揚。


    可是,望向那一旁笑嘻嘻的小姑娘,他猶豫了。


    時間在緩緩的流逝。


    天空中有烏雲浮現,然後雷電呼嘯砸落。


    風天星、葉安南和江飛魚三人已經癱在了地上,那些天王宗弟子也沒有將他們斬殺,因為他們正一臉呆滯的望著腳下那青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


    慢慢的,原本還布滿生機的天王峰,就像是一副多彩的畫卷,被潑了一盆墨水,一切都變成了黑白色。


    所有的植物全部枯萎。


    天王峰變成了一座死寂之山!


    毫無生命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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