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小鎮,逐漸顯得寂靜起來。


    “小夭,我們該走了。”


    湖對岸突然響起了一道聲音,中氣十足,但明顯透著一絲溫柔,或是愛憐。


    蘇揚看到,湖對岸多出了一道身影,那是一個中年男人,龍行虎步,像是軍人出身,身上有著殺伐果斷的氣勢。


    懷中抱著鯉魚的小女孩微微皺起小鼻子,很是不情願的答應了一聲,口中像是在抱怨似的嘟囔道:“我都十二歲了,每天還纏著我,什麽都管著,真是壞爹爹。”


    原來那是一對父女。


    小女孩的話明顯沒有想要藏著,所以湖對岸的蘇揚聽見了,那中年男人自然聽得更清楚,他臉上有一些尷尬,又有一些無奈。


    在他們離開的時候,那中年男人似乎注意到了蘇揚的目光,微微朝這邊打量了一眼。


    蘇揚的神情不變,隻是朝他笑著點點頭。


    而那小女孩則好奇的也看了蘇揚一眼,甚至是呲牙笑著朝他揮了揮手。


    蘇揚略顯訝異,但旋即抿嘴一笑,也朝著那小女孩揮了揮手。


    隨著那對父女漸行漸遠,蘇揚的目光也收了回來。


    江飛魚這時突然說道:“那小姑娘挺可愛的。”


    “是啊。”蘇揚點點頭,說道:“小孩子總是最純粹的,十二歲的年紀,這份純粹應該也要快泯滅了,這就是長大的苦惱,注定要失去很多,但她卻依舊純粹,很讓人喜歡。”


    湖畔陷入沉寂。


    沒有過去多久,沉寂氛圍被打破,因為有輕微的腳步聲傳來,步伐很快。


    那是一個穿著素色棉袍的人,差不多二十來歲的年紀,臉龐有些消瘦。


    他站在了蘇揚身後,壓低聲音道:“可是公子駕到?”


    蘇揚沒有回頭,隻是拿出天羅令,揮了揮。


    那人注意到,當即再度躬身,說道:“請公子隨我來。”


    “你們的動作似乎有些慢了,我已經等很久了。”


    男子愣了一下,隨即苦笑道:“請公子恕罪,事情中途發生了點意外。”


    “發生了何事?”蘇揚微微蹙眉。


    “我們的人一直在監視那商人,但就在不久前,《隱骨訣》脫手了,已經不再那商人的手中。”


    江飛魚急切道:“這是為何?”


    男子望了蘇揚一眼,說道:“公子應該很清楚,我們隻負責監視,給公子提供消息,但除此之外,不會做其他的事情。有人從商人手中拿走了《隱骨訣》,是一名修行者,而且是不弱的修行者,我們的人沒辦法再跟蹤,因為很容易被發現,但也在盡量遠遠的跟著。估計現在也已經出事了,需要公子盡快出手。”


    蘇揚麵容漸肅,轉身道:“放心,我當然不會讓你們的人出事,帶路吧。”


    “喏。”


    ......


    小鎮上有市集。


    這是必然的。


    但因為入了夜,小鎮上很是寒冷,所以不見人跡。


    在一條長街上,卻有人的存在,而且不止一個。


    那是一個穿著白袍的人,他的手中有一把劍,劍尖處還有血滴落下。


    這顯然是一名修行者。


    他的麵孔很方。


    是真的很方,兩邊長,上下短。


    他兩頰的肉很多,但並不耷拉,這不似一個肥胖的人,因為他的臉頰如鐵板一般的堅硬。


    這種感覺,就像是平時嚼多了堅硬的骨頭,連嘴角柔軟的肉都變成了堅硬的肌肉。


    他的眼睛很大,標準的濃眉大眼。


    但他的身材也不算高大,就像尋常人一樣。


    在他的麵前,或站或跪著數人,站著的人一臉驚恐,跪著的人身上有血,一臉的痛苦。


    “何故跟蹤於我?”


    那修行者發出了疑問,聲音很冰冷,目光很深沉,似是透著凶焰之光。


    那些人並未回答,他們雖然恐懼,但目光卻很堅定。


    “不知所謂之人,你們可知我劍下亡魂有多少?”


    修行者望向他們,似乎很失望,因為他們還是那同一副嘴臉。


    “也罷。”那修行者輕歎一口氣,舉起了手中的劍:“若你們能在我一劍下活命,那你們便能真的活,若不能,那便隻有去死。”


    一道簡單的白色劍氣瞬間形成,消失。


    一片白霜之中,數根冰棱瞬間衝刺而出,在這片寂靜的長街上,發出刺耳的撕裂聲。


    然而就在這時,長街上再度多出了一人,他出現在了那修行者想要殺死的人身前。


    隻是簡單的一揮手,那數根冰棱便盡皆而碎。


    那修行者麵色一怔,隨即微微眯縫起了眼睛。


    隨著這個人的出現,很快的,長街上再度多出了兩人。


    他們自然就是趕過來的蘇揚和江飛魚。


    “你們可以走了。”蘇揚看了一眼身後的人,輕聲說道。


    “請公子小心。”飛天場的人微微躬身,行了一禮,便互相攙扶著離開了長街。


    那修行者挑了挑眉毛,平淡的說道:“看來你們的確有所圖,我們並不相識,自然也不會結什麽仇怨,不論你們的目的是什麽,總之,你們貌似找錯了人。”


    這句話的意思,是在表明自己的強大,他不會在乎任何陰謀詭計,因為他心中認定,蘇揚他們很快就會是死人了。


    “你是否剛剛得到了一門功法典藏?”


    對於那修行者的警告和威脅視若無睹,蘇揚淡然的問道。


    “原來你們是為此而來,不錯,我是得到了一門功法,修行界的功法怎麽能被普通人拿在手裏,那簡直是在暴殄天物。在我偶然碰見的時候,他竟然想要將功法賣給我?實在可笑,所以我就殺了他,順理成章的拿到了這門功法。”


    他話語說的很平淡,仿若那商人的確該死一樣。


    蘇揚微微蹙起眉頭,道:“身為修行者,怎可濫殺普通人?”


    “有何不可?”那修行者冷冷一笑,道:“像那般螻蟻,活著也不過是浪費糧食,更何況他還想著拿修行界極度缺乏的功法來賺錢,他可知這功法對於修行者而言,是多麽重要,我怎能眼看著這樣的事情發生。”


    “就因為這樣,所以你就殺死一個普通人?”


    “老虎和狗沒有什麽道理可講,誰讓他隻是一個普通人。”那修行者舔了舔嘴角,突然笑了起來:“你現在攔在我的麵前,不也是為了這功法麽?隻可惜,你麵對的並非普通人,


    而是天武巔峰境的修行者,所以你的下場會很淒慘。”


    他當然可以做到有恃無恐,因為麵前站著的兩個人,一個天武境中品,一個天武境上品,根本不可能會是他的對手。


    蘇揚撇嘴一笑,說道:“原本隻想著拿到功法就離開,不會傷你性命,但你似乎想要殺了我?那我也隻能殺了你了。”


    “好一個狂妄的小子,若你能勝了我的劍,我自將功法給你。”他語氣森然道:“隻可惜,你是不可能做到的。”


    “那就試試看吧。”


    蘇揚點了點頭。


    他很平靜的橫劍於胸,對著那修行者道:“請。”


    那修行者的眉梢跳了跳。


    他開始真正的感到對麵這名年輕人的與眾不同。


    對方太過沉靜。


    而且哪怕是這一橫劍的感覺,都讓人覺得十分完美。


    但他在刹那之間就將這種情緒從自己的世界裏剔除了出去,他覺得這可能隻是自己對這名年輕人有勇氣站在他麵前的欣賞罷了。


    他舉起了手中的劍。


    空氣裏驟然響起一聲爆鳴。


    氣浪四溢,這柄劍在揮出的刹那蘊含著可怕的力量,而且越來越重。


    蘇揚的劍也動了。


    他的劍如一片流雲般斬了出去。


    那修行者心頭冷笑,如此稀鬆平常的一劍,簡直像是個笑話。


    然而就在此時,他的脖頸上驟起一股劇烈的刺痛,一股向下的衝擊力使得他根本未完成一個往前揮刺的動作,便狠狠的往後摔墜出去。


    砰的一聲悶響。


    他感覺自己就像屠夫手裏的一塊肉,被狠狠拍在了案板上。


    當他的背部和冰冷的結霜地麵撞擊之時,他才聽清楚自己脖頸上發出的嗤嗤聲音。


    他想不明白,想不通蘇揚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如何那般急速的一劍刺入了自己的脖頸?


    這時的聲音,是滾燙的鮮血從他的脖頸中噴灑出來,以及無數的血珠濺落在凝結一層薄冰的地麵上而灼發的聲音。


    怎麽可能!


    他首先感到的是莫名的震驚和不可思議。


    接下來便感覺到恐懼。


    隻是他張開嘴,卻連任何聲音都發不出。


    他最後的感覺,便是腥熱的鮮血從喉間湧來,瞬間將他口中的空隙填滿,從他的雙唇湧出。


    這名白袍修行者,就像一條剛剛被屠宰了的魚一樣,u看書.uuanshu.co扭曲的躺在地麵上。


    猩紅的熱血觸目驚心的擴開,迅速的滲透他的白袍。


    蘇揚神情出奇的平靜,他徑直往前走去,沒有在乎那些血跡,從對方屍體上翻出了一本羊皮卷製成的書:《隱骨訣》!


    在對方屍體上幹淨的位置蹭了蹭,蘇揚隨手把《隱骨訣》丟給了江飛魚。


    但他並未就此離開,反而是朝著夜空上望去。


    夜空有流星劃過。


    世間當然有流星存在。


    但今夜的流星似乎不太一樣。


    因為那並非流星,而是劍。


    小鎮上,有一劍來。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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