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一個人住,家裏卻有一棟很大的院子。


    院子裏麵已經布置成靈堂的模樣。


    中間放一口棺木。


    “張先生,您請坐!”老人招呼我坐下,便給我端茶。


    我接過來了,喝了一口,頓覺不對。


    這是紅糖油茶。


    進門上第一杯茶,是紅糖油茶,這可是請送葬者進門的規矩。


    “您這是?”我端著紅糖油茶不敢喝下去了。


    “張先生,老頭子我膝下無兒女,這碗進門紅糖茶,隻有請您先喝了!”


    我聞言,愣了一下,又點了點頭,將茶喝了三分之二,剩下的三分之一給遞回去。


    這已經是請送葬者的規矩,我也就按照規矩來。


    “我有個遠房的表侄,大概明晚能夠趕到!隔壁的周叔與我有過命的交情,後事操辦,抬棺兄弟都已經安排妥當!”


    老頭說話很平靜,完全不像是一個將死之人在說話。


    “我能多問一句嘛?”


    “請問!”


    “您是得了什麽絕症了嗎?”


    “沒有!”


    “你有仇人?或者是有什麽事過不去?”


    “張先生,你就當我得了絕症吧!”


    老頭講話說完就睡到了棺材裏麵了。


    進棺材前,老頭又多說了一句:“我的最後一程就有勞張先生了!”


    我點了點頭,在靈堂的裏麵,棺材前麵點了一盞燈。


    這盞燈不是引靈燈,而是命燈。


    人死如燈滅。


    滅的燈,就是命燈。


    在靈堂的隔壁,老頭為我安排了住處。


    從今晚起,我就住在這裏,一直住到老頭下葬,亡魂上路為止。


    睡到半夜,猛然驚醒。


    醒來,我就坐了起來。


    老頭已經走了。


    恍惚之間,在睡夢之中,我看見了老頭。


    同時感受到一股冰冷的氣息。


    起身,出了小屋子,靈堂一片黑暗。


    人死如燈滅。


    老頭的命燈已經滅了。


    “一路走好!”


    按照農村的習俗,老人死之前需要有孝兒男女接氣。


    但老頭沒有後代,所以沒人接氣。


    先上香,在點燈,這次點的就是引靈燈。


    引靈燈,安魂。


    死後要洗澡穿壽衣,然後才能蓋蓋屍布。


    點好燈,往靈堂前麵一坐,隨意的往外麵看了一眼。


    老院子前麵頹廢的高牆上麵有一雙棕黃色的眼睛在黑夜中閃閃發光。


    這雙眼睛,讓我有種眼熟的感覺。


    如果,我沒有猜錯,這隻眼睛的主人是一隻黑貓。


    哪裏有死人,黑貓就會在哪裏。


    這隻黑貓絕對有問題。


    它看著靈堂,也看著我。


    可能是因為我的存在,它最終還是放棄了。


    黑貓走後,就沒有再來。


    但我覺得它一定會再回來。


    後半夜我就沒有睡。


    天剛亮就有人敲門,來人是隔壁的周叔。


    周叔見得是我開門有些意外,“老頭子走了?”


    我點了點頭,周叔就走了進來。


    進到靈堂,周叔上香。


    上完香,周叔便又問了一句:“你是送葬者?”


    我依舊點點頭。於是,周叔就從貼身的衣兜裏麵拿出來了一個紙條遞給我。


    那是一張很陳舊宣紙,紙張已經發黃了。


    我接過來打開,裏麵是老頭的八字。


    我根據八字算定了老人下葬的時候。


    周叔出去了又回來了,等他再回來的時候,給白事幫忙的人就陸陸續續都來了。


    老頭子的表侄是中午時候到的,比老頭子預計的時間要早。


    親人來了,第一件事就是給死者洗澡。


    這件事本來是由親人單獨完成的,外人得回避,但由於人手問題,我也隻好不避嫌的過去幫忙。


    就在老頭子脫完衣服的瞬間,我看見了老頭子後背。


    他的後背上有一個圖案,一個複雜的,刻著神秘文字,中間是一雙眼睛的圖案。


    我認得這個圖案,我甚至已經背下了這個圖案。


    因為爺爺就死在了這個圖案上麵。


    眼前的這個老頭子也死在了這個圖案上,而且我剛剛才看過老頭子的生存八字。


    老頭子與爺爺是同年人。


    為什麽他的身上也會有這個圖案?還有什麽人的身上有?


    這個圖案究竟代表什麽?為什麽有這種圖案的人都會死?


    從老頭子我的第一眼,我覺得這個老頭子和爺爺一定是認識,隻是我沒有問。


    從他事先知道了死期,我就該猜到。猜到他跟爺爺的相似,應該猜到他們之間會有聯係……


    可惜,我終究還是反應遲鈍了一步。


    從老頭子的後背,我好想看到了一絲弄清楚爺爺死因的希望,但同時也讓我絕望。


    我想起了一個人,這個人或許知道答案。


    阮老。


    我來到了阮老冥物店的時候,阮老這正靠著牆壁打瞌睡。


    正是正午時分,人容易犯困。


    我輕輕的敲著阮老木門,將阮老從迷糊中叫醒了過來。


    阮老睜開了眼睛看見了我,臉上頓時帶著一絲微笑,“朝陽,要拿點什麽?”


    我搖了搖頭,“阮老,你和昨天的老頭是朋友?”


    阮老點了點頭,“閑來沒事就挨著一起喝茶,下棋!”


    “你知道他是為什麽死的?”


    “不知道,他死了嗎?”阮老問了一句。


    “那你見過這個東西嗎?”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將爺爺留下的圖案拿了出來。


    “這……”我從阮老驚訝的表情可以看的出來,他是認識這個圖案的。


    “你認識對吧?”我追問道。


    “見過,見過……”阮老點了點頭,隨後故作輕鬆的微笑說道:“我跟他十多年的老朋友了,他拿給我看過!”


    “他拿給你看過?”


    “嗯嗯!”阮老使勁的點點頭,我看見阮老的額頭上麵已經有虛汗了。


    “可是這個東西並不是他的!”我開口說道。


    “不,不是他的?”阮老伸手去擦額頭的汗珠了,“那這是誰的?”


    阮老的笑容已經變得堅硬了。


    “這是我爺爺留下的!”


    “對,對,是,是……我想,想起來,是你爺爺,你爺爺和我也是朋友,是他拿給我看過的……”


    阮老說話已經變得結巴了起來。


    “阮老,我是來求您的,求您告訴我其中的答案!”


    “我,我哪知道啊!”


    “我爺爺的死是因為這個圖案,現在是的老頭子也是因為這個圖案,這個團背後到底隱藏著什麽?您快告訴我啊!”


    我的語氣很激動。


    “朝陽,我是真不知道!”阮老搖著腦袋,“不過,既然你爺爺都是因為這個送了命,我勸你最好也不要尋找這個東西了,畢竟你爺爺是何等的人物,也奈何不了它……”


    阮老終究還是不說。


    或許,阮老說得對,爺爺是何等的人物,就連爺爺也奈何不了的東西,何況是我?


    隻是,道理說起來都很簡單,但是要真正要做到,卻真的很難。


    “算命,算命,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我乃太上真君轉世……小夥子,你別走啊,世人皆苦,你難道沒有什麽想問的嗎?”


    我又從梁官大橋上過,算命的老頭還在吆喝。


    “像問的?我自然有想問的!”我想老頭麵前一站說道。


    “小夥子,你想問什麽?”老頭子一臉熱情。


    我見爺爺留下的圖案往前一遞開口說道:“我就問問這幅畫!”


    “畫?”老頭皺了皺眉,從我的手中將圖案接了過去,看了看,又還給了我。


    “這不是畫!”


    老頭胸有成竹的說道。


    “你認識這個?”我吃了一驚,急忙問道:“這不是畫?那是什麽?”


    老頭子聞言頓時眯著眼睛笑著。


    “你快說啊!”我催了一句。


    老頭突然伸出了兩個手指,上下搓著,“大洋……”


    “多少?”


    “十塊!”


    “你去搶吧!”


    “哎,小夥子別走啊!別走啊,價錢好商量,六塊,六塊怎麽樣?三塊,三塊不能再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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