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


    “我從始至終都是可汗麾下部將,背叛又從何說起?”


    古納多絲毫沒有在意自己的傷勢,反而略顯嘲諷的看著雲長。


    “難道你曾經不是馬賊首領嗎?”


    臧洪心中冰寒,有些顫顫巍巍的出聲問道。


    “我曾經自然是馬賊首領,不如此又怎能瞞過你們,可惜在我成為馬賊之前,就已經是可汗部將了。”


    提到可汗二字,古納多眼中瘋狂之色褪去,取而代之的卻是尊敬。


    雲長與臧洪對視,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


    眾所周知,檀石槐能夠統一散亂的鮮卑部落,那些馬賊也起到了很大作用。


    小部落們不堪忍受馬賊襲擾,紛紛願意奉屢次大破馬賊的檀石槐為可汗,正是有了眾多小部落的支持,檀石槐才能最終統一鮮卑。


    如果說眼前的古納多,曾經在檀石槐授意下成為馬賊,那麽其他草原馬賊,難道就不會是檀石槐部將?


    “為了成為鮮卑可汗,檀石槐還真是不折手段。”


    忽然間,雲長對於那位素昧謀麵的鮮卑可汗,產生了濃濃的好奇。


    檀石槐究竟是怎樣一個人,才會有那麽深遠的謀劃,才會讓自己部將心甘情願默默付出,哪怕終身背負馬賊罵名,仍舊願意為其赴死。


    “檀石槐心機如此深沉,謀劃如此長遠,絕對是我大漢心腹之患。”


    “無論如何,這次也要除掉檀石槐!”


    臧洪臉色也極其凝重,不過對於檀石槐的殺機卻越發濃烈起來。


    “就憑你們?”


    “恐怕還沒見到可汗,所謂的三路大軍就全軍覆沒了吧。”


    古納多哪怕滿嘴鮮血,臉上仍舊帶著嘲諷的神色,顯然對於檀石槐極其忠誠。


    “找死!”


    關雄聞言勃然大怒,就準備上前教訓這個狂妄的細作。


    “此人雖然陷我大軍於險地,然而站在他的立場來看,卻也未嚐不是慷慨赴死的豪傑。”


    “兩軍交戰,各為其主。”


    “此人既然甘願為了檀石槐,數十年默默背負馬賊惡名,直至今日甚至要獻上自己生命。”


    “哪怕處於敵對方,也應該給予他足夠的尊敬。”


    雲長攔住了關雄,有些唏噓的說道。


    不知為何雲長忽然想到,如果自己以後對上前世自己敬佩的曆史名將。


    當雙方各為其主,而必須你死我活的時候,自己又會如何麵對他們?


    不知為何,當雲長想到也許自己日後,可能會與自己喜歡的武將趙雲,甚至是曆史上的結拜兄弟劉備、張飛為敵,心中就有種莫名傷感。


    真要到了必須你死我活的時候,雲長也不知道自己會如何選擇。


    臧洪、關雄聽見雲長之眼,全都呆立當場。


    繼而,他們紛紛佩服雲長的胸懷氣魄,看向古納多的眼神也有所變化。


    “嗡!”


    偃月刀震動,穩穩壓在了古納多脖子上。


    “你若願降,而後帶領我軍走出沙漠,某絕不追究你以前所作所為。”


    “若不願降,我則全汝忠義。”


    雲長語氣平淡,眼中滿是冷漠。


    古納多毫不懷疑,隻要自己不同意投降,絕對會立刻身首異處。


    不過雲長方才那段話,反倒是觸動了古納多內心,對於這位殺過許多鮮卑人的猛將,也產生了些許的好感。


    “就算我願意投降,軍候還會信任我嗎?”


    雲長聞言,不由微微發愣。


    是啊,縱然古納多口頭上說投降,雲長恐怕也很難相信對方了。


    哪怕雲長願意相信,已經被古納多坑害的三軍將士,也絕對不會信任古納多。


    “動手吧。”


    古納多沒有掙紮,更沒有求饒,仿佛他早就看淡了生死。


    事實也的確如此。


    就在那些跟隨著他多年的馬賊兄弟,在自己的出賣下被可汗檀石槐剿滅以後,古納多的心就已經死了。


    可是,古納多絕對不會怨恨檀石槐。


    因為他知道,偉大的可汗檀石槐統一鮮卑,必然會有人犧牲。


    那些犧牲的馬賊兄弟,死得其所。


    故此得到這個擔任細作九死一生的任務之時,古納多沒有絲毫猶豫就答應下來。


    “兄弟們,對不起,我來陪你們了。”


    兩滴眼淚晶瑩剔透,緩緩從古納多眼角滑落,剛剛落在沙子上麵,就被完全蒸發。


    這位縱橫草原惡貫滿盈的馬賊首領,此時留下了思念以及懺悔的淚水。


    “願大漠,伴你長眠!”


    雲長心中微歎。


    而後手起刀落,刀鋒劃過古納多脖頸,人頭旋轉著飛入空中,鮮血染紅了沙地。


    “兄長,為何不再審問一番?”


    關雄卻是沒有想到,自家兄長說殺就殺,居然不繼續審問。


    “他什麽都不會說的。”


    瞥了關雄一眼,雲長最終將目光放在臧洪身上,臉上滿是凝重。


    “此事必須盡快告知將軍,還要迅速想出對策,否則我等皆會葬身於荒漠之中。”


    臧洪不敢怠慢,令先鋒軍暫停行軍以後,就帶著雲長前去麵見臧旻。


    中路大軍士卒,也都口幹舌燥的在沙漠上行軍。


    “什麽,那個向導乃檀石槐布下的棋子?”


    臧旻聽完事情經過以後,嘶啞著喉嚨震驚的喊道。


    他根本沒有想到,檀石槐居然布局如此深遠,更沒想到古納多居然願意付出如此犧牲。


    震驚過後,強烈的危機感頓時將臧旻包圍起來。


    身為三軍主帥臧旻非常清楚,當士卒們在沙漠中失去水以後,會是什麽下場。


    “不曾想,草原上也有如此忠義之士。”


    不過,臧旻卻對那位將大軍帶入絕境的向導,生不起絲毫怨恨。


    兩軍交戰各為其主。


    漢人極其重視‘忠義’。


    無論古納多願意為了檀石槐,一生都背負著馬賊惡名,還是願意為了將漢軍帶入絕境,甚至不惜犧牲自己。


    種種舉動,都絕非常人所能比擬,都值得人們敬佩。


    臧旻飽讀聖賢之書,對於那些品德高尚之人非常敬重,哪怕對方是敵人。


    “父親,將士們攜帶的清水已經所剩無幾,當如何穿越這片沙漠?”


    臧洪握著手中所剩無幾的水袋,臉上充滿焦慮。


    臧旻聞言,卻是沉默不語。


    古納多既然謀劃這麽長時間,想必絕對不會帶著漢軍朝有水源的位置趕去。


    如今雖然揪出了古納多這個細作,然而漢軍也已經被帶入絕境。


    缺乏飲用水的漢軍如果沒有奇跡發生,很快就會被這漫天黃沙所吞沒。


    哪怕臧旻學富五車,在這種絕境中又能如何?


    “軍中不是還有幾位向導麽,何不請他們前來商議一番?”


    雲長此時,雖然對其餘向導不抱什麽希望,卻也仍舊祈禱能夠發生奇跡。


    否則,漢軍也隻能被渴死在沙漠中了。


    “這些人居然沒發現古納多將我們帶偏了方向,哪裏有什麽真本事?”


    “說不定,其餘向導中也可能有檀石槐布下的棋子。”


    想起那些向導,以及古納多曾經狂笑著稱呼他們為廢物,臧洪就覺得心中火起。


    也不怪臧洪有些失了方寸。


    當人陷入絕境而沒有辦法的時候,著急上火乃是情理之事。


    此時的臧洪尚且年輕,也根本沒有達到曆史上那種程度。


    “無論如何,也要詢問一番。”


    臧旻行事果決,將其餘幾位向導都召集起來,結果卻讓人更加感到絕望。


    幾個向導對於這片沙漠都不熟悉,根本不可能在漢軍將飲用水耗完以前,找到古納多口中的綠洲。


    甚至有向導懷疑,古納多口中的綠洲根本不存在。


    然而,雲長卻堅信,古納多在這件事情上不會說謊。


    因為古納多開始也並不肯定,軍中除了他自己以外,還有沒有人熟悉這片荒漠。


    假如古納多開始就說謊,很有可能會暴露身份。


    為了得到漢軍信任,古納多甚至屢次帶領漢軍攻破鮮卑部落,付出如此代價若因為謊言而暴露,絕對得不償失。uu看書ww.uknshu.om


    隻不過,雲長並不知道那個綠洲究竟在何處。


    “飲用水已經所剩無幾,就算士卒們強忍饑渴省著點喝,也最多隻能支撐半日。”


    “假如半日內不能找到新的水源,戰馬就會因為脫水失去價值,士卒們也會變得虛弱。”


    “一旦夜幕降臨,行軍速度是也也會停止,縱然能夠勉強熬過一夜,又有多少人還能熬過第二天?”


    也許在外麵,人們一天不喝水還能忍受。


    然而沙漠內由於空氣太過幹燥,體內水分每時每刻都在蒸發,假如不能及時補充水分,很快就會因為脫水而暈厥。


    哪怕沉穩如臧旻,在這種絕境中,也有些失去了方寸。


    或許他並不怕死,卻害怕自己麾下一萬精騎葬身荒漠,這樣將會死得毫無價值。


    由古納多的行為可以推斷,檀石槐早就針對三路入塞漢軍做出了布置。


    那麽其餘兩路兵馬,說不定此時也陷入了困境。


    縱然另外兩路兵馬主將乃宦官爪牙,所帶領的戰士卻也是大漢精銳。


    如今大漢風雨飄搖,真正精銳士卒並不算多。


    哪怕雙方立場不同,臧旻也絕不願意看到其餘兩路兵馬全軍覆沒。


    真要那樣的話,天子轉移國內矛盾的策略將徹底失敗,本就蜂擁四起的盜賊更加不會畏懼朝廷天威。


    這一切,並非臧旻所願意看到的結局。


    “這片沙漠,難道真的就是我們葬身之地麽?”


    臧旻抬頭仰望灰蒙蒙的天空,居然有種想要嚎啕大哭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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