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麵對臧洪的邀請,雲長毫不猶豫就應允了下來。


    在此之前,雲長並不了解匈奴中郎將臧旻,直到遇見臧洪才想起來這位將軍的身份。


    雲長記得臧洪父親是位儒將,富有學識且胸懷大誌,先是被任命為揚州刺史平定許昭叛亂,後來被升為匈奴中郎將。


    前世的雲長對此略有了解。


    不過臧旻此人的確不出名,若非因為臧洪緣故雲長也不會想起來,才導致沒能記起這位儒將。


    “敢問少將軍,臧將軍準備何時出塞攻打鮮卑?”


    幾人敘禮畢,在趕往軍營的途中,雲長終究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雲長本來還以為,三路大軍這次北征鮮卑定會大獲全勝,畢竟漢室曆年對外戰爭幾乎從無敗績。


    不過在投軍途中雲長又想了許多,心中這才有些陰霾。


    俗話說:凡事不密反為害。


    就連位於河東的地痞關雄,都知道朝廷準備興軍討伐鮮卑,更不用說是鮮卑人了。


    假如漢室能夠集結大軍,以兵力優勢北擊鮮卑,哪怕軍事機密泄露也沒什麽。


    問題是東漢財政極其緊張,根本負擔不起大軍的出征費用,隻下令讓三萬精騎出塞。


    漢軍戰鬥力毋庸置疑,假如這三萬大軍合兵一處,也未嚐不能重創鮮卑。


    然而事實上卻是,這三路大軍分別從三路進攻鮮卑,卻又兵力分散了許多。


    鮮卑以前的確不足為患,哪怕最強大的部落可戰之士也不足萬人,分兵攻打倒也無礙。


    不過鮮卑如今早就今非昔比。


    由於雄主檀石槐的誕生,曾經一盤散沙的鮮卑已統一。


    不僅如此。


    檀石槐還在彈汗山建立鮮卑王庭,並且率領鮮卑諸部北拒丁零,東退夫餘,西擊烏孫,完全占據了曾經強大的匈奴故土。


    鮮卑早已不再是匈奴的奴仆,而是擁有東西達一萬四千餘裏,南北達七千餘裏的龐大草原王國。


    草原人的善戰毋庸置疑,再加上檀石槐這個雄主的存在,絕對是勁敵。


    此時漢軍卻分散兵力進攻鮮卑,如果消息再被檀石槐提前知道,完全可以將漢軍分而殲之。


    事實也的確如此。


    曆史上這次由漢靈帝主導的遠征,以漢軍全軍覆沒告終。


    夏育等人遭到慘敗,甚至連符節和輜重全都喪失,各自隻帶領騎兵數十人逃命奔回,漢軍戰死的士兵占十分之七八。


    這場對外戰爭重大的失敗,在曆史上描述並不算多,卻也無比沉重,更是整個大漢數百年難以洗刷的恥辱。


    此戰,徹底奠定了鮮卑在北方不可動搖的地位。


    鮮卑從此兵勢更盛,檀石槐更是連年犯漢邊境,擾得大漢北方不得安寧。


    當然,如今的雲長並不知道這些。


    他隻是從蛛絲馬跡,以及身為武將的直覺中感到些許不安。


    “糧草軍械均已籌備大半,由於國庫空虛,陛下已經五次三番催促家翁進兵。”


    “家翁雖然想要等全部準備妥當再進兵,奈何聖意難違,恐怕不日就要進兵塞外。”


    說到這裏,臧洪臉色也有些凝重。


    “你是說,糧草軍械尚未籌集完畢,就要出塞攻打鮮卑人?”


    “若戰爭途中糧草不足,大軍定會不戰自潰啊!”


    雲長聞言,卻早已大驚失色。


    正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對於這支將要遠赴塞外的騎兵而言,糧草補給絕對是最重要的事情,否則稍有不慎都可能會全軍覆沒。


    故此,聽說糧草軍械隻是籌集大半,雲長內心已經涼了許多。


    “我也為此屢次向父親諫言,希望能夠再拖些時間,待糧草、軍械籌備完畢再出塞不遲。”


    “父親也有此意,奈何陛下隻說國庫空虛,讓我等出塞後自己解決。”


    “又有破鮮卑中郎將田晏,以及護烏丸校尉夏育兩位將軍屢次催促,父親也是孤掌難鳴啊。”


    雲長聽到這裏,卻是心中疑惑起來。


    按理來說,田晏、夏育二人都是沙場宿將,應該不至於如此魯莽才對啊。


    就連雲長這個從來沒有打過仗的人都知道,糧草對於遠征大軍的重要性,身為悍將的田晏、夏育二人,絕對不可能不知道。


    既然知道,為何又要如此魯莽?


    “少將軍,按理來說大軍北征鮮卑乃軍事機密,不應該傳得天下皆知,可偏偏就連我等鄉間匹夫都知道了。”


    “少將軍可知為何?”


    雲長此時疑惑更甚,不由問出了藏在心中很久的疑問。


    聽到這裏,臧洪欲言又止。


    最終,臧洪隻是歎了口氣,道:“此事關乎朝堂博弈,關兄還是少知道為好。”


    不曾想,就在此時關雄笑著說道:“糧草不足怕什麽,我可聽說草原上牛羊遍地,沒有糧草就去搶得了。”


    “以我漢軍之精銳,想要攻破那些部落掠奪糧食,恐怕也不在話下!”


    雲長聞言,倒也覺得關雄之言有理。


    不過草原地廣人稀,假如沒有熟悉道路的向導,又非常容易迷路,想要準確找到部落並非易事。


    幾人沒聊多久,便來到漢軍軍營。


    雲長遠遠望去,隻覺漢軍甲胄精良,精氣神十足,配得上精銳這個稱號。


    至於軍營附近,更有不少騎兵來回巡查,可以看出臧旻絕對是治軍嚴謹之人。


    有了臧洪的帶路,雲長與關雄二人輕易就見到了臧旻。


    臧旻四十左右,在軍中並未身穿盔甲,反而一身儒士打扮,看到披掛青袍的雲長二人,不由眼睛微亮。


    “我見你二人儀表堂堂,卻是何方士子?”


    也不怪臧旻有此誤判。


    前麵已經講過,漢代青衫綠帽乃士子標準打扮,尋常人絕不會如此穿著。


    看到雲長二人如此衣著,才會讓臧旻感到誤解。


    臧旻學富五車,才華橫溢,對於士子自然會另眼相待,這也是漢代非常普遍的風氣。


    “回稟將軍,在下河東解縣人關羽是也,這位是某族弟關雄,並非士子。”


    臧旻聞言,卻是眉頭微皺。


    本來看到兩位士子打扮之人,臧旻還以為這兩位士子有報國之心,想要好好誇讚一番。


    卻不想,這兩人並非世家出身的士子,反而是附庸風雅的邯鄲學步之人。


    是以,臧旻對雲長二人的感官頓時變差不少。


    “好了,你們既然是阿洪帶來,就在他帳下效力即可,我還有軍務要處理,你們先退下吧。”


    很顯然,臧旻已經下達了逐客令。


    其實,這倒並非臧旻看不起寒門之人,更不是臧旻心胸狹隘。


    如果雲長二人沒有穿這身衣服,哪怕臧旻知道他們出身平凡,有了臧洪的極力舉薦,也會熱情招待。


    壞就壞在雲長兩人的衣服上麵。


    沒有才學之人而這身打扮,會給人留下附庸風雅、不自量力的印象,倒也怪不得他人。


    聽見臧旻之言,臧洪暗叫不好。


    臧洪如今年方十七,對於那些世俗禮儀感觸並不深,所以才沒有在意雲長二人穿著。


    然而臧洪卻是清楚,uu看書w.uukansh.c 自家父親雖然算不上古板的儒士,卻也是非常講規矩之人。


    眼看雲長二人,此時已經在父親這裏留下了不好影響,哪怕臧洪再如何舉薦都已經失去了作用。


    無奈,臧洪隻得帶著二人離開主帥營帳。


    “關兄實在抱歉,家翁今日的確軍務繁忙,反而是輕慢了兩位兄弟,在下於此替家翁向兩位兄弟賠不是了。”


    言畢,臧洪鄭重向二人行了一禮。


    雖然明知父親因二人穿著心生惡感,臧洪身為人子卻也不能多說什麽,隻能向兩位朋友賠不是。


    “大戰在即,將軍軍務繁忙乃情理之事,我等又豈會掛懷。”


    雲長麵色如常,絲毫沒有生氣的意思,反觀關雄,臉色卻有些難看。


    “關兄但請放心,以兄長勇武必可於戰場上大放異彩,那時我必定為兄長請功。”


    辭別臧洪,兩人來到了一個單獨營帳,忍耐許久的關雄終於發作。


    “兄長,真沒想到那臧旻居然是如此短視之人,見我等出身普通就變了顏色。”


    “若跟隨此等主帥出征,早晚都會性命不保。”


    “不若離開此地,我等前去投奔夏育將軍,以兄長之勇武,必會得到重用!”


    關雄倒不是為了自己惱怒,而是因為臧旻輕慢關雄心中不忿。


    關雄認為自家兄長勇武過人,絕對能夠輕易獲得一個官職,不曾想隻成了區區小卒。


    看到關雄麵色憤恨的模樣,雲長反而笑著說道:“無妨,好男兒自當於沙場建功,又豈會在意一時不受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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