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桑擺手:“土肥先生,萬萬不可,電台的重要性我知道,你放心你自己,我不放心我自己,萬一我被王進一發現,我……”


    他的話沒有馬上說下去,遲疑片刻,抬頭又接著說:“我怕我自己受不了審訊室的酷刑,我怕我保守不住這個秘密。我怕我自己會招供。”


    霍桑接連用了我怕。


    他的的話,坦誠的可怕。


    所有間諜,不管疏離哪個方麵,時時刻刻都麵臨被捕和嚴刑拷打的危險。


    他們最初的培訓中,都有針對這方麵的訓練。


    那種訓練都是空洞的、書本層麵的,真的到了實際中,沒幾個人能抗的過去。


    “霍先生,你應該知道,隻有你有這種身份,有沒有電台都不妨礙你被捕後受刑,除非你立刻就招。”土肥的話同樣赤裸裸的可怕。


    霍桑沉默片刻。


    土肥的話沒錯。


    “好,我學。”夾在兩難的縫隙中,霍桑做出的決定是為他日後的遠大前程著想,這點又讓土肥滿意。


    如果不是霍桑複雜的過去,如果不是現在正處在混亂危機的時刻,他很想立刻把霍桑弄進自己的機構,充當自己的手下。


    加藤聽到土肥的召喚後,從門外走進來,在土肥的示意下,走到牆邊,推開書櫃,露出一道門。


    霍桑沒有任何驚訝的表示。


    這種隱藏的裝置,他見的很多。


    加藤在前麵帶路,霍桑跟在後麵,這條暗道明顯是一條深入地下的暗道,坡度很大。


    霍桑聯想土肥派人把他抓走的那次,看來土肥對地下建築情有獨鍾。


    兩人行走將近五百米,進入一個很大的空間,方方正正,裏麵自然形成兩大部分,一部分是一個沙盤模型,霍桑遠遠一看,就知道是洛邑城的整體布局,細致到每一條街道,每一個稍微大一點的建築。


    另外一邊,是兩張拚湊在一起的桌子,桌子一邊坐著一個人,其中一個霍桑認識,是倪慶生。


    加藤看著倪慶生說:“土肥先生下令,教他使用電台。”


    “嗨,”倪慶生無條件執行命令。


    他把霍桑叫到身邊,嘴上說著,右手手指敲著,左手指著放在一邊的密碼本,三合一立體講解。


    霍桑的反應有時快有時慢,有時一點就透,有時反複多次不能理解,演繹了一個天資聰穎,又略帶固執己見個性的間諜角色。


    很快,他終於能獨自一人接發電報了。


    “你很聰明。”倪慶生的稱讚出於真心。


    “謝謝,這種東西,我真的一點也不想沾。”


    聽完霍桑的這句話,倪慶生笑了。


    霍桑的身份,他們都知道,霍桑的傳奇,他們都聽說過。


    至少不管在哪個地方,不懂電報的人當電訊科科長,除了笑話沒別的,但霍桑做到了,這證明,他肯定有其他過人之處。


    在倪慶生看來,僅就聰明這點,霍桑已經超過絕大多數人。


    霍桑站起來,裝作左右旋轉伸懶腰的機會,第二次斜視那個沙盤模型。


    他的直覺,那上麵有他急欲捕捉到的東西。


    這次觀看,他在某些建築模型上看到一個黃色標記。


    因為時間過短,他隻看到了最大建築物上的,有電廠,那是他曾經呆過的地方;有特務處,那是他之前幾乎每天都去的地方;有政府大樓,那是洛邑的象征。


    “霍先生,這個給你。”倪慶生舉起一個盒子:“這裏麵有一部電台和一個密碼本。”


    “劉先生,”霍桑對倪慶生的稱呼還是土肥騙他的那個:“是不是我接發電報都在你剛才給我設定的那個頻道上?我不用變化了吧?”


    “對,我們跟你聯係的頻道就那一個,我已經設定好了,你千萬不要亂動。”


    “我如果不小心碰到了,就像走亂了街道,怎麽回來?”霍桑假裝打比喻,故意走到沙盤模型跟前,隨手指著一條路問。


    他的眼睛,在尋找一個很小的,但是和剛才他看到的那些大型建築有著同樣標記的地方。


    “不會的,”倪慶生的回答是什麽霍桑並沒聽的太清楚,他的注意力全在這個沙盤上。


    終於,在一個不顯眼的地方,他發現了一個建築,也有同樣的黃色標記。


    那是哪裏?


    霍桑心急如焚,他看不懂,看不清楚。


    隻有一個辦法,強行記住。


    廣文街和道三胡同交叉口。


    他沒時間再看了。


    倪慶生舉著盒子走到他身邊:“給,收好。”


    幾天之內,霍桑拿到了所有的密碼本和電台。


    好笑,諷刺!


    在加藤的帶領下,霍桑原路返回,出了茶莊,先把電台放在一個安全的地方,然後他去了廣文街和道三胡同交叉口,去找沙盤模型上那個標記著黃色標誌的位置。


    廣文街和道三胡同交叉口,是個不大的地方,也不繁華,幽靜、冷落,臨街的幾個院落,都是清末留下來的宅子,一直被當地的大戶人家占用,非工、非軍、非警、非特、非商、非富,這片地方,為什麽也表上了黃色標誌呢?


    霍桑轉了一圈,自己沒有找到結果,隻能把這個疑問,留給張裴灃。


    張裴灃接手後,立刻派出蠍子調查。


    第二天霍桑返回特務處報道之前,張裴灃把蠍子連夜偵探的結果,告訴霍桑。


    廣文街和道三胡同交叉口一共三戶人家,一戶是現在住著的本地老人,一個沒落的家族,但是憑著早些年間積累下來的家底,平時過著低調的不顯山不漏水的日子。第二戶沒人住,隻留了幾個下人看守院落,其他人都在重慶謀生,不過不是什麽達官顯貴,就是一般的商賈之家。第三戶,和第二戶差不多,家裏也沒人,甚至連看守的下人也沒有,整個院子幾乎廢棄荒蕪。


    “就這些?”霍桑不相信的問。


    “就這些。”張裴灃甚至把蠍子拍的一些照片拿來作為佐證。


    “行了,給我吧。”霍桑沒時間再看,隻能把這些照片一股腦全都塞進自己的兜裏。


    他從家裏帶了一個皮箱,裝上換洗的衣服,那本《霍桑探案集》的書,還有其他幾本書,準備去特務處報道。


    半路,他拐了一個彎,在皮箱裏麵裝進土肥交給他的電台和密碼本。


    然而,走進特務大院,霍桑直接被王進一叫到辦公室,連同他的幾個潛伏小組成員全都帶到一個神秘的,連自己都不知道具體方位的地方,徹底消失在所有人視線中。


    “咱們被禁閉了?還是被關起來?為什麽?”馮陽的個性是幾個人中最暴躁的,他在屋子裏麵連續轉了五圈之後,再也忍不住爆發了。


    “你就當自己被緊閉唄。”霍桑慢悠悠的說。


    “憑什麽?鬼子打到眼前,他們都跑了,剩下咱們當炮灰,勞資不願意,勞資也想去重慶。”馮陽說話的語調越來越沉悶,到了最後,沒音了。


    留在這裏,最大的可能性是死,誰都知道。


    “處座,咱們是不是被排擠出來了?”李泉比馮陽多點心眼,他自從被叫到這裏後,突然發現來的人都是他們平常關係最好的幾個。


    “那還用說,王處長的親信都跟著他走了,明天一早出發。”萬軍在特務處依然是個包打聽,什麽小道消息他知道的最早。


    “要死了,這就要死了?”張旭初的反應和他們幾個正好相反,獨自一人坐在一邊,雙手合十,嘴裏叨叨咕咕的。


    隻有霍桑,躺在沙發上,手裏拿著從張裴灃手裏得到的照片,一張張的翻看著。


    “處座,這個時候了,你還有心情看照片,什麽好東西?”馮陽從霍桑手裏搶過一張,送到自己眼睛前。


    “這是哪兒?”他又接連搶了拿走好幾張。


    “這塊地方,很幽靜,有兩套宅子好像沒人住,我準備以後買下來,作為我們夜家在洛邑的第一代府邸,以後好好經營,世世代代傳承下去。”霍桑認真的看著,似乎對以後的生活充滿希望。


    “什麽好地方,讓我也看看。”李泉同樣加入圍觀行列。


    他看過照片之後,比馮陽更悲觀。


    “老大,先不說這塊地方好不好,你覺得咱們能保住命麽?”他隨手把照片往回一扔,幾張照片落在霍桑的肚子上。


    這時,打坐禱告結束的張旭初走過來,無精打采拿起幾張照片看了一眼,當天看到第四張時,嘴角若有若無的抽動了一下。


    這個舉動,恰好被抬眼的霍桑看到眼裏。


    他翻身做起來,叫住張旭初:“張兄,家裏安排怎麽樣了?”


    “還能怎麽樣?突然把咱們關在這個地方,家眷哪有時間往外送?”張旭初臉色陰沉,一臉的不滿。


    “你們幾個呢?”霍桑扭頭問其他幾個人。


    “大家都一樣,你們說鬼子攻下城會不會屠城?”馮陽問。


    幾個人麵麵相覷,誰也不接話。


    鬼子沒人性,說殺就殺,可是他們的家眷都在本地,他們幾個誰都怕真的發生這種事。


    “你們可以去試試,我隻當沒看見你們離開。”霍桑走到窗戶邊,指著有人把守的門口。


    他假裝大度,是想用幾個手下試探一下王進一對他們的態度。


    “真的?”馮陽急不可耐。


    霍桑沒有吭聲,頭一歪,衝著門口。


    馮陽第一個跑出去。


    霍桑站在窗口,繼續觀察。


    幾分鍾後,馮陽走到院子門口,被荷槍實彈的便衣攔住。


    馮陽指手並用,連比劃帶解釋,和便衣僵持了許久,最後垂頭喪氣,無功而返。


    李泉眼看馮陽進門,忍不住在門口堵住他問:“怎麽樣?”


    馮陽暴跳如雷,指著李泉的鼻子罵:“你特麽故意嘲笑我是吧?你特麽看我回來了還問怎麽樣?你特麽活得不耐煩了吧?”


    話音未落,馮陽朝著李泉動氣手來。


    旁邊沒人勸阻,所有人憋在肚子裏的明火暗火的都需要發泄。


    這間屋子,瞬間變成格鬥場。


    霍桑站在窗戶邊,冷眼旁觀,默不作聲,既不製止,也不添油加火。


    其他幾個人,罵罵咧咧,聲音或大或小,有的甚至在一邊幫個小忙,拌一腳,打一拳的,湊湊熱鬧。


    混亂的場麵持續十幾分鍾後,霍桑一嗓子鎮住所有人:“住手。”


    幾個人扭頭看向霍桑。


    “行了,出口氣就得了,你們就是把自己打死有什麽用?該幹嘛幹嘛吧。”霍桑說完,帶頭走到自己的床鋪前,倒頭睡下。


    馮陽和李泉打完架後,開始搗鼓李泉:“你去試試。”


    “你都說很麽理由了?”兩人和好如初。


    “特麽的什麽都有,家裏有病人,處座派我出去買煙,出去執行任務抓人,都不管用,那幾個王八蛋,平常見我點頭哈腰的,這會不知道吃了多少大力丸,個個氣衝如牛。”馮陽瞪眼搖頭。


    李泉在他的刺激下,帶著狂娟和怒火衝出去。


    五分鍾後,铩羽而歸。


    他和馮陽的一舉一動,全都看在霍桑的眼裏。


    霍桑的動機、目的很明確。uu看書 .uukanhu


    馮李的出馬,讓他明白一個事實,即便自己親自出去也是一樣的後果。


    王進一徹底把他們控製起來了。


    這種情況下,和組織徹底失去聯係後,他該怎麽辦?


    與此同時,蘇怡梅和李家鵬現在也是如坐針氈。


    上級在電報裏麵告訴他們,根據守城駐軍裏麵的內線報告,他們已經做好玉石俱焚的準備,要求蘇怡梅帶領她的小組通力配合,和鬼子展開守城之戰。


    偏偏這個時候,夜色蹤影全無。


    李家鵬去找杜寬,蘇怡梅去找張裴灃,兩個都說最後一次見到夜色時,他還很正常,沒聽他說在他周圍有什麽異常情況發生。


    “不過,夜色讓我去查了一個地方,很奇怪,什麽也沒查出來,蠍子照了一些照片給他。”張裴灃想起夜色失蹤之前交代他幹的事,和盤托出。


    “哪裏?”蘇怡梅緊張地問。


    這種時候,夜色調查的任何一件事情,都會帶有極其重要的目的性。


    “廣文街和道三胡同交叉口,對了,我這裏還有一套照片,當時蠍子洗了兩套,方便我們繼續調查。”張裴灃回答完,走到桌子邊,從抽屜裏麵掏出一個信封。


    “都給我。”蘇怡梅看都沒看,一把搶過去後,匆匆離開。


    她在隨後直接闖入李家鵬辦公室,把到手的照片全都抖摟出來。


    “你先回去,我親自帶人闖進去。”李家鵬從抽屜裏麵拿出槍,放在桌子上。


    然後,他拿起電話,接通李忠勇辦公室,威嚴下令:“帶著人,有多少帶多少,跟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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