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讓特務處和調查科心平氣和坐在一起的人,隻能是王進一。


    夜色在確定自己的推測後,也更加懊惱自己的無所作為。


    從第一次懷疑王進一詐屍時起,他不止一次去王進一家附近偵查過。


    王進一的老婆一如既往,死氣沉沉,除了極少出門外,一直都在家裏呆著。


    他的孩子,全都在外求學,身邊一個沒剩。


    身邊伺候的一男一女一對中年夫妻,是夜色唯一沒有正麵接觸的人。


    能在王進一身邊呆著的人,即使是下人老媽子,極有可能是老牌特務,非到萬不得已這種人不能動,一動就會壞了所有計劃。


    夜色的幾次行動都沒有任何斬獲。


    他為此陷入苦思冥想之中。


    “夜色?”蘇怡梅在一邊叫他。


    夜色遲鈍一會,才從自己的沉思中清醒。


    “讓姚艾到綢緞店去看看。”蘇怡梅剛才說這句話的時候,夜色心裏已經有了主意,必須有人親自到現場去看看,才能證實蘇怡梅的警覺是否正確。


    如果能證明蘇怡梅的警覺是真,那麽從綢緞店入手,將是一個新的切入點。


    “讓嫂子去,太危險,我不同意。”蘇怡梅反對。


    “隻有女人去那裏,才是最安全的。”這個問題夜色同樣想過。


    危險時刻,姚艾才是最佳人選,夜色不能舉賢避親。


    “哪天去?我可以去接應一下。”蘇怡梅想要去接應。


    “不行,你們同時出現在那裏,太招人。”夜色直接反駁。


    姚艾的身份,蘇怡梅的背景,同時出現在一個地方,又有特務處蘇怡梅的存在,很難不讓人把她們聯係到一起。


    “夜色說得對,你們不能同時出現。”李家鵬同樣反對。


    很多問題,往往從不引人矚目的細節上露出馬腳。


    “好,我聽你們的,嫂子你一定要小心。從現在開始,分頭行動,三天後再碰頭。”蘇怡梅很快接受了大家的建議。


    他們所有人,必須明智的對待每一次行動,才是對大家的負責任。


    這兩天,洛邑城內城外陷入莫名恐慌之中。


    主要路口有人把守檢查,大街小巷來穿梭不同的人,他們的眼神看起來像刀子,從他們身邊經過的人一不留意就可能憑空消失。


    馮陽和李泉坐在十字街口的一個茶攤前,兩杯茶水中間放著一紙包的蜜三刀。


    他們的對麵,同樣是一家茶攤,坐著兩個分別叫鄔億行和施東萊的男人,都是三十郎當歲,凶神惡煞一般。


    這四個人,既是熟人,又是對手。


    前者是特務處的,後者是調查科的。


    分別站在兩人身邊路上晃悠的,是他們的手下。


    柳學成的雙胞胎兒子失蹤後,所有各方均以此為借口出動,大肆搜捕。


    “老馮,都說那個姓柳的手上有一份圖紙,一份破圖紙為什麽那麽搶手?洛邑城的圖紙不是公開的麽?”李泉捏起一塊點心放進嘴裏。


    “公開的上麵都有什麽?畫的亂七八糟,不知道什麽年代的了,據說那位手上那份是人家從到洛邑之後,秘密帶著十幾個人一條路一條路走下來畫出來的,獨一份。”


    馮陽說完指點著他們對麵的人:“你看看,他們也跟狗一樣聞到肉味著急了,誰能先把這個東西送到委員長麵前,奇功一件。”


    “吹的太過了吧。委員長能看上這玩意?”李泉搖著頭,哈哈大笑。


    “知道洛邑的戰略地位吧?鬼子想要打通交通大動脈,又要建立軍需補給供應線,非要經過這裏不可。而這裏,有山有水,有鐵路有橋梁,有碉堡有防空洞,地形複雜,易守難攻,拿到最完整的地圖,是進攻前要做的最重要的準備,縮短時間,減少傷亡。”馮陽斜眼撇著對方。


    “有道理,你不說我還不明白呢。”李泉自嘲的笑了幾聲。


    不過,兩人的對話很快被路邊的吵鬧聲打斷。


    兩人抬眼望過去,一個中年男子被堵在路中間。


    他的左邊,是特務處的三個人,右邊,是調查科的三個人。


    勢均力敵。


    六個人圍著一個人,像六條狗覬覦一塊大肥肉。


    “走,過去看看。”馮陽衝著李泉努了一下嘴。


    “好。”


    兩人站起來往路中間走。


    同一時間,鄔億行和施東萊也朝他們走的方向走來。


    四個人,在六個手下麵前,同樣對麵對,對持住了。


    “怎麽回事?”馮陽和鄔億行同時張嘴。


    “什麽都沒帶,我們懷疑他的身份。”兩邊的人和他們的上峰一樣,同樣回答。


    “誰先開始查的?”馮陽和鄔億行同時問。


    “我們。”兩撥人馬誰都唯恐落後。


    “怎麽辦?”鄔億行哼了一聲,問。


    “兄弟,這人先扣著,等咱們收隊的時候看看一共能抓幾個,猜枚帶人,怎麽樣?”馮陽無賴的回答。


    “哈哈,好主意。這個人,先拷在樹上,走的時候分。”鄔億行賊笑一聲。


    他們兩家的淵源,是一筆糊塗賬。


    兩人坐地分贓之時,後麵跑來幾個穿著黑色製服的警察,幾個人看見被一群人夾在中間的那個中年男人,指著說:“在那裏。”


    “幹什麽幹什麽!”馮陽插著腰,大爺般質問。


    “這個人,我們剛才檢查沒有證件,逃跑了,我們來抓人。”為首警察的話全對,充分說明警察的檢查肯定在特務處和調查科之前。


    “滾,調查科辦案,有你們什麽事。”鄔億行不甘落後,並排和馮陽站在一起攆人。


    “可他是我們先發現的。”警察試圖解釋。


    他的身後,雖然也站著幾個兄弟,但是中間有認識馮陽和鄔億行的,衝著周圍人擠眼有用手指頭衝著後麵指了指。


    準、備、滾!


    他在給同行比劃出暗語。


    警察局想和特務處、調查科搶人,那叫癡心妄想!


    果然,為首警察的話剛說完,鄔億行和馮陽同時掏出手槍,指向他的腦袋,陰笑著問:“阻礙特務處(調查科)辦案,死路一條,怎麽樣,走走試試?”


    走死路,還要試試?


    瘋了麽?


    為首的警察臉色慘白,雙手正了正帽子,難堪的在眾目睽睽中幹咳一聲,目不轉睛斜向往前走。


    他裝得跟沒發生過剛才的事情一樣,僵硬的朝前走。


    他的部下,原地愣了一會,剛才明明準備往後撤的,現在因為頭的向前走,迫不得已改變方向,一個個低著頭,臉麵盡失,越走越快,有的後來直接跑了。


    馮陽解決了抓到的人歸誰的問題後,和李泉轉身準備回去茶館繼續喝茶。


    他的腳步剛剛邁出兩步,看到馬路對麵遠遠走來一個女人:“是老大的女人。”


    “誰?”李泉聞聲抬頭看去。


    姚艾手裏提著一個小包,優雅的走過來。


    兩人迎過去,恭恭敬敬喊了一聲:“夫人好。”


    “你們啊,忙著呢?”姚艾站在原地,笑著問。


    馮陽和李泉是不管夜色身體健不健康,去家裏次數最多的兩個人,姚艾跟他倆都很熟。


    “辦點事。”李泉指著後麵檢查過往行人的人。


    “嫂子您去幹什麽?”馮陽打量一下姚艾,這個點出來,估計不會在外麵呆的時間太長,夜處長在家裏雖然還是沒有意識,但是也需要人照顧。


    “他雖然躺在床上,沒有什麽需要,我還是想給他做件新衣服,順便看看我的,喏,那家店。”姚艾指著距離他們百米開外的綢緞店。


    那間店,就是白熊家的店鋪。


    夜色和姚艾的家,距離此處不遠,來這個店,很正常。


    “小心點,現在亂,真有事了叫我們,我們就在那邊坐著。”李泉指著他和馮陽坐著的地方。


    “好,我過去看看。”姚艾點了一下頭,離開兩人。


    綢緞店和李泉說的一樣,人很多,多的有點出乎意料。


    當姚艾進來後,她直接走到綢緞前,一匹一匹的看,沒有東張西望,像個真的賣綢緞的顧客。


    不過,她移動的方向是有講究的。


    看到一匹合適的,她要先向後退幾步,做出從遠處打量的樣子。這時,姚艾眼角餘光就會看向周圍,看看有沒有可疑的人。


    然後,她再抽出綢緞,拉開一角披在身上,轉向一百八十度,衝著光亮,仔細端詳這種顏色的綢緞要是做成旗袍自己穿,顏色會不會老氣。


    這樣一來,她基本就能把這個綢緞店內的情況看個差不多了。


    就在著一退、一轉之間,姚艾發現這間店裏,的確有三個可疑的男人。


    一個站在店鋪的東頭,一個在西頭,第三個在店門口。


    這種鼎足而立的站法,可以最大範圍內監視到進入店鋪的每一個人,同樣也能順利抓到每一個被他們懷疑的人。


    姚艾送回手裏那匹綢緞,繼續向一邊移動。


    她出門之前,夜色告訴過她曾雲峰說過的話,在綢緞店內有一個用於傳遞情報的小抽屜,在後麵一排貨架下麵。


    現在這個時候或許已經不啟用了,但夜色和姚艾還是希望看看這個小抽屜是否還存在,是否還在繼續傳遞情報。


    夜色推測,這是能在白熊死後,把白熊和他交往過的所有人牽扯到一起的唯一一種方式。


    即使冒再大風險,也必須前來試探一下。


    兩人當時還研究了怎樣才能在不引人注目的前提打開那個小抽屜。


    在這方麵,姚艾的辦法要比夜色多得多。


    “你放心吧,我知道該怎麽做。”姚艾把握十足。


    女人在買東西上的辦法和手段,遠遠超出男人的想象。


    姚艾走了幾米遠,又一次重複剛才的動作,這一輪動作結束後,她把剛才比試過的兩匹綢緞集中到一起進行對比,這樣一來,她就會在後來這匹綢緞前多呆一會,她的雙手,會放在貨架上來回摸索。


    她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為最後一次做準備。


    姚艾繼續往後走,依然重複剛才的動作,這次,她把看中的兩匹綢緞同時放在一匹紫紅色綢緞旁邊。


    三匹並排擺在貨架上的綢緞,正好壓住貨架下傳遞情報的小抽屜。


    她左右開弓,把三匹綢緞統統向外拉扯出來半幅,相互交錯著攤開,有的垂出貨架,有的被上麵的壓住。


    姚艾拉開最上麵的綢緞再次貼到自己身上進行對比時,她的手鑽到綢緞下麵,輕輕摳出小抽屜,五指在裏麵一點一點的摸索。


    在小抽屜的一個角落,她摸到一個卷成卷的小長條。


    憑著交通員的敏感,她能察覺那是一個小紙卷。


    幾乎沒有猶豫,她把那個小紙卷夾在手指尖拿出了小抽屜。


    那一時刻姚艾心裏心裏想的隻有一件事,這張紙條上寫的是什麽?又是什麽人放在這裏的?將要傳遞給什麽人?


    她的心髒開始劇烈跳動。


    就在她準備收拾好綢緞,帶著情報離開時,姚艾如芒在背。


    她被人盯上了。


    這種感覺,不是似乎的那種,而是非常確定的。


    姚艾猛地意識到自己所犯錯誤足以給她帶來滅頂之災。


    她的預估出現了偏差,對手不為放長線,隻為現場抓人,不是證據確鑿的那種,而是每一個有嫌疑的人。


    鎮靜,再鎮靜。


    姚艾命令自己。


    她轉了一個圈,讓自己麵對著射向她目光的方向,悠然間再次拉開一匹綢緞,迎空一揚,劃出一片美麗的彩霞,飄飄然落到自己身上。


    就在綢緞飄起的瞬間,她用閃電的速度打來小抽屜,把兩根手指尖夾著的紙條放回原處。


    這個動作,沉澱了她多年的機智、果斷和沉著,一氣嗬成。


    就在這時,姚艾對麵站著的幾個人中,猛地竄出一個男人,餓虎撲食般竄過來,uu看書 .ukanshu 憑借他個人的感覺,順著綢緞上麵顯露出來的胳膊的印記,狠狠捏住姚艾的手。


    他邪性的笑著:“美麗的小姐,你在幹什麽呢?”


    姚艾“啊”的尖叫一聲,花容慘淡,神色緊張,臉色慘白。


    她像是被突然出現的人和聲音嚇到了。


    “你幹什麽?放開!”姚艾厲聲怒斥。


    “放開?”對方猙獰的笑,捏住姚艾手指的手掌越來越用力了。


    姚艾再次發出一聲慘叫。


    此時,剛才站在另外兩個位置的男人已經走到他們旁邊,兩人都從腰裏掏出槍,對準姚艾。


    姚艾看到槍,本來慌張的神色反而開始鎮靜了。


    她一動不動,根本不看槍口,隻是衝著捏著她手掌的男人說:“這位先生,你有什麽誤會不妨當著大家的麵說清楚。”


    “誤會?”對方狷狂大笑,伸出兩根手指輕佻挑開從姚艾肩膀上耷拉下來的綢緞,反手舉起姚艾依然還在他手掌裏捏著的姚艾的手。


    “看看這位美麗的小姐,不,美麗的地下黨交通員手裏有什麽?”這個男人的嗓門突然變成惡狠狠的了。


    “放肆!我的手是你想看就看的麽!”姚艾另外一個空閑的手掌猛地上掄,“啪”的一聲狠狠打在對麵男人的腮幫子上。


    “小娼婦,反了你,敢打我?我叫你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對麵男人高舉手掌,準備衝著姚艾的臉上打回來。


    他的手掌還沒動,兩人之外橫空出現第三個人的手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打在姚艾對麵男人的臉上,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音:“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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