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寬的道行比起夜色和張裴灃還差一些,他的眼珠在夜色說出幫他的忙後,直接懵了。


    “是我幫你吧?”他記得自己剛在城西設卡,幫助夜色辦了一件大事,按照投桃報李的老祖宗家訓,拿不上台麵的一碗破牛肉湯也該夜色請才對。


    “嗯,”夜色搖頭,毫無廉恥的說:“我說的是下一件事。”


    “下一件?那這一件呢?”杜寬納悶。


    “這一件?早就翻篇了。”夜色敲著桌子說。


    “什麽時候翻的?”杜寬擰起眉毛。


    “他請客的時候。”夜色指著一門心思低頭喝湯的張裴灃,又指了指擺在杜寬麵前的那碗牛肉湯。


    “嗷。”杜寬拉下一張臉。


    他知道夜色又在戲弄他,早就習以為常了,不過他的價值,隻值一碗牛肉湯,心塞。


    轉而,他想起夜色的話,同樣選擇了翻篇,問:“下一件是什麽事?”


    夜色再次敲響桌子:“你選擇升官?還是選擇發財?”


    “發財。”杜寬毫不猶豫。


    “為什麽?升官不好?”夜色奇怪。


    杜寬慢悠悠的回答:“升官捏不死你們,等我發財了,天天讓你們吃剩飯,撐死你們!”


    “哈哈哈。”張裴灃半天時間第一次發音。


    “不許笑。”杜寬臉色漲得通紅,突然不好意思起來。


    這些年來,事實上一直是夜色和張裴灃在幫他的忙,協助他從一個看守城門的底層軍官逐漸晉升現在的憲兵隊隊長的位置上,從心裏他最感激的也是這兩個人。


    “好了,不說廢話,現在你們聽我說。”夜色的話恰到好處緩解了杜寬的難堪。


    他指著杜寬:“你是憲兵隊長,我手頭有一件走私軍火的案子,特務處處長沈清風指使陳廣海幹的,好幾年了。我給你機會。”


    然後,他又指向張裴灃說:“我前幾天把廣發貿易商行的股權委托書給陳廣海,想讓他出麵替我對付沈清風,他不幹,我很生氣。”


    “這好說,打一棒子給個蘿卜。”張裴灃從容喝完最後一口牛肉湯,掏出一個精致的手絹擦擦嘴。


    然後,抬手一揚,手絹掉進旁邊的垃圾鬥內。


    先抑後揚的事,不是事。


    “蠍子,明天晚上我和他們在伊闕闌珊大酒店吃飯,你想個辦法把那個姓陳的帶過去。”張裴灃吩咐。


    “是。”蠍子躬身回答。


    第二天晚上,張四公子在伊闕闌珊大酒店請客,客人一共四個,警備司令部副司令何昌國,副市長柳學成,特務處副處長夜色,警備司令部憲兵隊隊長杜寬。


    他們的酒席,擺在二樓走廊口的第三間。


    張裴灃出麵,誰敢不給麵子不參加?提前十分鍾,該來的人都來了。


    準七點整,陳廣海身著便衣,帶著五個手下,從門口走過。


    他接到線報,伊闕闌珊今晚有地下黨接頭,傳遞重要情報。


    在他前麵幾米遠,身穿紅色旗袍的七八個xiao jie排著長隊,往富貴滿堂包間裏送菜。


    包間門開著,漂亮xiao jie扭著嫵媚的身段,托著精致的盤子往裏走,在門口形成的弧形,正好把陳廣海堵在門外。


    “喂,讓開。”陳廣海陰沉著臉,壓低嗓門說。


    他距離目標隻剩下二十米遠,前麵第五個包間。


    如果因為這群女人讓地下黨溜了,他特麽的以後還怎們在特務處抬頭做人。


    “噓,先生,請小聲點。”門外一個男服務生彬彬有禮低下頭,輕聲勸阻。


    他們在這種大酒店幹的時間長,客人一到基本上就知道該如何接待,用什麽規格和態度,比如今晚這桌,整個洛邑地麵上沒人敢惹。


    “虛個屁!讓開。”陳廣海直接上腳,踹歪自己麵前端盤子的xiao jie。


    “啊。”一聲慘叫。


    像多米諾骨牌,挨踹的xiao jie往前倒。


    “啊、啊、啊……”


    “啪、啪、啪……”


    富貴滿堂門口真的富貴滿堂了,xiao jie、菜肴、盤碗,擠在一起,慘烈的妖嬈!


    “怎麽回事?”今晚的主人張裴灃嗬斥著。


    門外的男服務生抬腳踩著倒在地上的女孩中間的縫隙,好不容易擠進來,不停鞠躬:“對不起先生,門外有人鬧事。”


    事到如今,他怎麽著也要把責任全部推倒外麵那個男人身上。


    “出去看看。”警備司令部副司令何昌國終於有了表現的機會,他衝著杜寬下令。


    晚上當他第一步邁進富貴滿堂,看到杜寬在場時,嚇了一大跳。


    一個小小的憲兵隊長怎麽配出現在這裏?


    “我拜把子兄弟,老三。”張裴灃隨口介紹。


    那一刻,何昌國明白一件事,自己手下一直藏龍臥虎。


    可惜知道的太晚了,否則這種關係,他早就利用上了。


    這時候,出現這種情況,他要露露臉。


    張四少爺的拜把子兄弟,是他的手下,縣官不如現管的道理,應該在適當的時候讓張四少爺略微明白一點。


    “是,副司令。”杜寬規規矩矩的執行命令。


    場麵上的事,就該按場麵上的規矩辦。


    他是何昌國的手下,軍人執行命令是天職。


    男服務生不管不顧,強行在杜寬前麵開出一條狹窄的路,讓貴客出門。


    杜寬雖然穿的是便服,但腰板挺的像青鬆,雙腿雙臂結實有力,虎虎生風,幾步攔在陳廣海前麵。


    “讓開。”陳廣海見到男人,嗓門更加驕橫。


    “你在這裏鬧事,憑什麽讓我讓開?”杜寬低頭看了一眼腳下的狼藉,冷冷的問。


    “鬧事?你特麽有什麽資格說老子鬧事?勞資執行公務,你要是耽誤了勞資的大事,”陳廣海舉起右手,比劃出一支槍的樣子,緩緩指向杜寬。


    “你沒有?早說啊,我給你。”杜寬朗聲一笑,痛快從兜裏拔出一隻真槍,反手瞄準陳廣海的腦門。


    陳廣海怔了一下,哈哈哈狂笑幾聲,轉瞬又變成黑臉。


    他從兜裏掏出特務處的證件,舉起杜寬眼前,厲聲嗬斥:“我在抓地下黨,讓開!”


    “抓地下黨?在哪裏?”杜寬巍然不動,手指扣住扳機。


    “前麵二十米,要是讓人跑了,勞資抓你進大牢。”陳廣海當然知道,敢在大庭廣眾之下拿槍的人,百分之九十九是黨**人。


    “對啊,隻有二十米的距離,你卻在這裏大呼小叫,揣倒送菜xiao jie,製造混亂,你安的是什麽心思?我看你是故意放地下黨跑,居心叵測!”杜寬抬高嗓門,厲聲痛斥。


    “你找死!”陳廣海右手從比劃成阻擊槍的樣子瞬間伸開變成掌形,夾帶著寒氣,扇向杜寬臉頰。


    杜寬毫不遲疑,抬高阻擊槍,“砰!”衝著天花板開了一槍,霸氣的說:“”就憑你現在的行為,我懷疑你私放地下黨,可以當場擊斃你,你嚎什麽嚎!”


    這一槍,鎮住了陳廣海,也讓屋子裏的所有人目瞪口呆。


    能開槍,不是小事。


    站在張裴灃身邊的蠍子抬腿跑向門口。


    門外,他帶來保護四少爺的人多的是,不怕亂,就怕不亂。


    根本不用他交代,張家保鏢早就趁亂偷偷從外麵圍住陳廣海和他帶來的幾個人,相互使了一個眼色後,猛虎下山一般三個抓一個,利索的連同陳廣海一起生擒活捉。


    “我警告你,趕緊放了老子,否則讓你吃不了兜著走。”陳廣海沒有料到杜寬有那麽大的膽子,在他亮明身份後膽敢開槍。


    “你叫什麽?有種報上你的名字。”陳廣海氣急敗壞。


    作為特務處在外麵吃癟的第一個人,他以後怎麽出去見人?


    “杜寬,記好了。”杜寬回答後一把奪過陳廣海的證件。


    “你就是陳廣海?”杜寬反問。


    “認識我還不趕緊放了我?”陳廣海得意了,他不是默默無聞、沒有地位的普通人。


    “放你?開玩笑,我正在抓你。”杜寬手一甩,扔掉陳廣海的證件。


    “你?你敢抓我?!”陳廣海暴怒,他並沒過多思索杜寬話裏話外的含義。


    “你什麽你?帶進去。”杜寬揮手。


    抓住幾個特務的人看看已經走出來的蠍子,在他點頭默許下,壓著包括陳廣海在內的六個特務處的人走進富貴滿堂大廳。


    “夜處?”陳廣海在滿屋子審視的目光中驚呼。


    夜色冷淡的看了他一眼,依然端著茶杯,悠閑的喝了一口,輕聲和身邊的張裴灃說話。


    不搭理他。


    “夜處,”特務處其他幾個人紛紛開口求救。


    他們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是看見夜色在座,心裏安穩了很多。


    “夜副處長認識他們?”何昌國幸災樂禍的問。


    有意思,好玩了。


    “手下。”夜色簡單的回答,不喜不憂,不惱不怒。


    “他們來幹什麽?”副市長柳學成接著問。


    “這個麽?柳副市長,不瞞您說,我這段時間身體不適待在家裏,處裏的事不太清楚。”夜色委婉的說,他特意抬起纏著綁帶的左手給大家看。


    這句話,在場的幾個老油條當然都能聽出什麽意思。


    “哈哈哈,夜副處長,你年紀輕輕的,身體不好可不行啊。”柳學成挪愉道。


    男人說身體不行?大忌、大忌。


    夜色當然明白,跟著哈哈哈大笑。


    笑聲停止後,夜色抄起身邊的酒瓶子,咚咚咚往自己的中酒杯倒了滿滿一杯,一口氣喝完,高舉酒杯倒過來,杯口朝下晃了幾下:“各位長官,我討個人情,我雖然不知道他們執行什麽任務,畢竟是黨**人,不會幹出格的事,不如先把他們帶到隔壁房間,等酒宴結束後,相關人等再坐到一起詳細談談今晚發生的事,總不能因為他們幾個打擾各位長官的雅興,怎麽樣?”


    柳學成看著張裴灃,何昌國先是看了一眼杜寬,隨後也看向張裴灃。


    特務處的人都認識張裴灃,頓時眉開眼笑。


    沒事了。


    哪知張裴灃扭頭看向夜色,似乎很卑微:“我聽你的。”


    陳廣海嚇出一身冷汗。


    他不怕夜色這會不保他們,眾目睽睽之下,不保他們就是不給他自己掙麵子,這點把握陳廣海有。


    他擔心的是自己謝絕過夜色,以後日子裏小鞋不好穿。


    夜色環顧一周,再次倒滿一杯酒,又是一飲而盡,同樣倒置杯口,一杯酒被他喝的幹幹淨淨,一滴也倒不出來。


    “各位長官給夜色麵子,夜色感激不盡,先把他們帶到隔壁吧。”夜色就勢下坡。


    “是,夜爺。”蠍子像他主子一樣對夜色順從,馬上按照夜色吩咐推走陳廣海和他手下。


    三個小時後,酒宴結束。


    送走柳學成、何昌國,張裴灃和杜寬走進隔壁,唯獨不見夜色身影。


    他們身上,酒氣濃重,肉香撲鼻,被餓了一個晚上的陳廣海和手下幾個人饑腸轆轆,前心貼後背。


    “夜處呢?”陳廣海不見夜色對麵,連餓帶怕,惶惶不可終日


    “陳廣海是吧?”杜寬臉色通紅,喝完酒後口氣和脾氣衝了很多。


    陳廣海繼續問:“夜處呢?”


    “夜色?他為了你們連喝兩大杯,早就醉了。”杜寬直呼其名,部分大小尊卑。


    他的話特務處的人都相信,是他們親眼所見的。


    “這位兄弟哪裏高就?”陳廣海憋屈的低下頭。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杜寬沒有回答,嘴巴湊到陳廣海耳朵邊,用隻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廣文路16號。”


    然後他挺直身體,鼻子裏麵哼了一聲。


    邁出兩步,回到張裴灃身後,半轉著扭了身體,說:“我是憲兵隊長。”


    陳廣海閉上眼,低下頭,再次心生恐懼。


    廣文路16號,沈清風私藏軍火的一個點。


    “四哥,你累不累?廣發商貿的事需要你操心,雖然夜大哥替你掌管股份,你也不能不注意自己的身體。我明天還要去查大明貿易公司,馬上就會回去,或者你等我幾分鍾,我坐你的車回去?”杜寬左一聲四哥,右一聲夜大哥,當著所有人麵顯擺他們幾個人的親密關係。


    陳廣海背後汗水涔涔。


    夜色委托他的股份竟然是張裴灃的,這座靠山大到根本不可能畏懼沈清風。


    杜寬明天還要去查大明貿易公司,是巧合還是有目的的?他既然知道廣文路16號這個點,還知道大明貿易公司就不足為怪了。


    更可怕的是杜寬的身份,憲兵隊長。


    他真的可以抓走自己,以走私軍火為由,理由充分,光明正大,說到天邊沒人覺得他不對。


    “我還真累了,明天一早焦君牟來見我,我還得早點起床,你快點,我送你回去。uu看書 .ukanshu ”張裴灃回答道。


    焦君牟來洛邑了?


    陳廣海可以不怕柳學成、不怕何昌國,負隅對抗抓住他把柄的杜寬,但他不能不怕焦君牟。


    “哦,焦少將來幹什麽?”杜寬看了一眼特務處的人,刻意壓低嗓門,不想讓他們聽見,但他說出的話恰好能讓距離他們最近的陳廣海斷斷續續聽見。


    “他去別的地方,拐過來看看我和夜色,中午吃個飯喝過酒就走。”張裴灃如無其事,根本沒把焦君牟這個級別的人放在眼裏。


    “行了,今天的事先不辦了,你也回去休息吧,等明天你們見過焦少將,其他的事以後再說。”杜寬警惕的瞥了陳廣海一眼,生怕他聽見自己剛才和張裴灃的對話。


    陳廣海如釋重負,他有活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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