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蘇邁出家門第一步後,步履輕鬆,整個人精神煥發。


    他得到確切消息,女店員的死被特務處懷疑是同行嫉妒所為,並移交給警方進一步處理。


    這是一個好兆頭。


    好幾天了,沒人打聽他,沒人監視他,起碼證明煙館的著火,不是有人故意幹的,自己的身份,應該是安全的。


    小林蘇走到路邊一家理發店前,突然拐了方向,朝著理發店裏麵走。


    李家鵬跟在後麵,百思不得其解。


    小林蘇的頭發,不長;他的臉上,幹幹淨淨,沒有胡須,他沒有進理發店的理由。


    這個時候,李家鵬的腳步已經跟到理發店前麵。


    按照習慣,他應該繼續往前走,裝作一個普通路人。


    然而,就在他即將邁出向前走的最後一步時,李家鵬被驚出一身冷汗。


    他的存在,不知不知覺中那麽明顯了。


    理發店前,放著一麵可以照出人影的鏡子,正好對準他跟蹤小林蘇的方向。


    小林蘇走進理發店時,後麵隻有他一個人。


    是不是跟蹤小林蘇還在其次,隻有一個人的影子一直跟在後麵,身為一個rb間諜,這件事本事已經足夠引起他的高度注意。


    怎麽辦?


    走過去,存在兩種可能,至少有一種會引起小林蘇的懷疑。


    李家鵬毫不遲疑,同樣走進理發店。


    把自己放在小林蘇麵前,徹底打消他的疑慮。


    “先生理發?”店裏夥計迎到門口,殷勤接客。


    “對,我腦袋前兩天撞了一下,現在很痛,你先看看頭皮破了沒?如果破了就把頭發都剃了,我好去上藥。”李家鵬突然想起昨天因為思考問題,腦袋撞住電線杆的事,可以拿來應急。


    “您請坐,我給您看看。”因為頭破血流剃光頭發的事情經常發生,夥計對此輕車熟路。


    李家鵬坐在椅子上,通過前麵的鏡子觀察夥計扒開他太陽穴上麵的頭發檢查。


    “怎麽樣?”他急切的問,同時抬手想要摸。


    抬手的瞬間,被手腕擋住的眼珠側向看著小林蘇前麵的鏡子。


    小林蘇靠躺在椅子上,緊閉雙眼,像在睡覺,對周圍的一切毫無興趣。


    這種反應,不像一個在家裏憋屈了一周的男人的正常反應。


    他的眼前,也是一麵鏡子,鏡子前麵的台子上,擺著毛巾、梳子、剃刀等物。


    李家鵬對他的警覺驀然提高。


    小林蘇到底在幹什麽?


    “先生,腫了一塊,頭皮有點爛,不大,您看怎麽辦?”夥計這時說話了。


    “你看用不用剃?”他問。


    “要我看一兩天之內您別洗頭,應該就好了,您的頭發也不長,可以等等再理。”小夥子還不錯,坦誠相告,並沒誇大其詞,騙他理發。


    “行,聽你的,既然我進來了,那就順便刮刮胡子吧。”李家鵬的胡子剛剛露頭,隱約的一層,可刮可不刮。


    “謝謝先生照顧。”夥計看出他有意關照的心思,表現的更加殷勤。


    他的前麵,也擺著毛巾、剃刀、梳子等物。


    夥計拿起白色毛巾圍在李家鵬的脖子上,又拿起一塊香皂,在他下巴上塗抹了好幾遍。


    這個夥計很機靈。


    李家鵬很滿意他的服務,自然而然看向四周。


    在一個陌生環境中,放蕩不羈和拘謹過度的人最容易引起懷疑,他大大方方看向周圍。


    這家理發店不大,屬於平民檔次的,裝潢、物件僅僅能用過得去來形容,以小林蘇的身份來這裏,李家鵬第一直覺是不般配。


    開煙館的人,不是qiong rén。


    相匹配的東西,至少比一般人好。


    此時,站在小林蘇身後的那個夥計剪刀慢慢的晃動著,速度慢,修剪的更慢,似乎是在拖延時間。


    這個發現,又引起了李家鵬的警覺。


    他故意磨蹭,在等自己先剪完。


    李家鵬的胡子本來就不多,刮的很快,幾分鍾下來完事,他付了銅板,又在鏡子麵前扒開被撞的那一塊看了看。


    他根本看不見,純屬心理作用,還是忍不住又問了一遍夥計:“不剃真的不礙事吧?”


    夥計笑著說:“真的沒事,您不放心的話找個大夫再瞧瞧。”


    李家鵬自己拽下圍在脖子上白色毛巾,轉身扔在椅子被上,他的眼睛,飄過圍在小林蘇脖子上的棕色毛巾,同時也閃過掛在牆上的大鏡子。


    他站的位置,側向朝裏,正好對著小林蘇的方向,看到鏡子裏的景象,是理發店的門外,大街上的一部分景觀。


    門口可以照人的鏡子,旁邊的一棵大樹,大樹的一個磨盤,磨盤下的一個木魚。


    大樹、磨盤,到處可以看到的東西,最引人注目的是磨盤下的那個木魚,不從鏡子裏看,很難發現。


    李家鵬心髒突突猛烈跳動幾下,這些東西,他似乎在哪裏見過。


    不過,這種感覺也是瞬間出現,又很快消失了,這些東西他在哪裏見過,想不起來了。


    “行了,挺好的,下次再來。”李家鵬隨口說了幾句例行的客套話,摸了摸下巴,感覺良好的離開理發店。


    他是警察,經常在外麵巡邏,最大的好處是對那裏都很熟。


    前麵不遠,就是一家中藥店,他直奔那裏,進去後,找了一個大夫,還是看他撞破的地方。


    他側著低下的頭,找了一個合適的位置,正好可以瞥見中藥店的門口。


    如他所料,小林蘇果然反過來跟在他後麵,把他的跟蹤變成了被跟蹤。


    李家鵬進入中藥店的目的達到了,他就是要試探一下小林蘇的反應。


    他果然上當了。


    白發蒼蒼的老中醫一本正經的問:”你是剃了頭發上藥,還是不剃頭發我給你簡單處理一下?”


    李家鵬笑著回答:“我剛從理發店出來,你湊合著給我治治就行。”


    老中醫拿出幾粒藥丸碾碎成末,灑在李家鵬頭頂,指著對麵一把椅子說:“行了,我把百寶丹弄碎了灑在你的傷口上,不給你包了,坐一會,等粉末沾在破皮的那一塊上你再走。”


    李家鵬笑笑,遞過銅板後說:“不用了,傷口不大,我走了。”


    他要看看,在他身後的小林蘇怎麽辦。


    等他走到門口時,小林蘇已經退到大街上,沒事人一樣朝著他家的方向走。


    李家鵬的這趟跟蹤,似乎沒有起到作用,小林蘇在反過來跟蹤他之後,應該是回家了。


    此後幾天,夜色安排不同的人在小林蘇家門外監視,除了他到附近買包煙、打壺酒之外,沒去見任何人,也沒有任何人來他家。


    “怎麽辦?小林蘇發現什麽了?”李家鵬和曾雲峰同時提出疑問。


    “別著急,再等等,等三一六慘案了解之後,看他還有什麽反應。”


    幾個回合下來之後,夜色對小林蘇的了解程度又增加了不少,小心謹慎、敏感機警,寧可等,也不急。


    對這種人,比的是誰更有耐心。


    一周後,陳廣海拿出一份有關三一六慘案的詳細報告,上交夜色。


    夜色用了一天時間修改、潤色,活脫脫把這起慘案描繪成兩股土匪為了爭奪一個富商準備隱藏的全部家當而發生的槍戰,並且有名有姓、活靈活現編出了那個富商為富不仁、血腥斂財,最終被打死的離奇故事。


    “廣海,你再看看哪裏有不合適的,隨意改,不要拘泥我的思路,咱們隻有一個目標,處座把這起慘案公之於眾的時候,經得起推敲,不被人揪住小辮子就行。”夜色的話說的很直白,編謊話隻要編得跟真的一樣就行。


    陳廣海拿回報告看了一遍,娘啊,比自己寫的不知高出多少倍,難怪特務處的人都說夜副處長水平高,平常聽了心裏還不忿,這次他算是真的開眼界了。


    “夜副處長,報告經過你這麽一修改,天花亂墜,毫無瑕疵。”陳廣海心服口服,他確信一次就能過關。


    果然,當他把這份報告送給沈清風過目時,沈清風隻寥寥修改了幾個字,增加幾個修飾詞語,把個別句子前後調整一下,無關大局,無關痛癢,隻為了顯示一下他處長的權威和能力。


    “不錯,廣海,這次事情辦得好,再努力一次,我推薦你當二科科長。”沈清風借機拉攏手下。


    “謝謝處座,卑職當竭盡心力問處座效忠。”陳廣海心花怒放。


    兩個處座都說他好,升官晉職肯定沒有問題。


    第二天,沈清風私下和洛邑市市長、副市長進行過溝通,把這件事的處理意見以及自己的想法有選擇的說出,恩威並施,達成一致。


    第三天,沈清風親自對外發布並上報“三一六慘案”處理結果。


    這份報告資料翔實,證據確鑿,公布之後,在百姓中引起強烈反響,一致要求zhèng fu出兵除掉土匪強盜,確保百姓平安。


    隨後,洛邑市zhèng fu出麵,譴責土匪強盜的惡略行徑之後,宣布由警備司令部牽頭成立剿匪特別行動大隊,負責剿滅洛邑周圍的土匪和強盜。


    又過幾天,報紙頭版配發一張打死十幾個土匪的照片和消息。


    再過一段,報紙的三版發了一條消息,宣布剿匪特別行動大隊又打掉一支盤踞在老君山多年的土匪。


    然後,就再也沒什麽消息了,這個慘案也慢慢被人們淡忘了。


    偵破三一六慘案期間,夜色蓄起了胡子,外表看去,從英俊幹練的小夥子變成了成熟穩重的魅力男人。


    此外,曾雲峰請示上級,從外地又調來兩名經驗豐富的地下工作者,餘紹坤,孔岩,直接聽命曾雲峰,配合夜色行動。


    “怎麽樣?”夜色在自己的辦公室內問萬軍。


    “的確有人打聽咱們的行動,二科兩個跑外勤的人收了一個陌生人的法幣後,把咱們最近的活動全都告訴了對方。處座,要不要處理掉掉他們?”萬軍奉夜色之命,暗中打探特務處內部的情況。


    “不用,自己人之間的事情,隻要不被gong dǎng利用就行。”夜色模棱兩可的話,被自作聰明的萬軍錯誤理解成特務處內部人員的傾軋。


    是兩個處座之間的明爭暗鬥,還是下麵人眼紅夜副處長?


    “我去查查?”萬軍頓時有了躍躍欲試的感覺,他的才能有了可用武之地。


    “不行,萬一被人察覺,特務處內部不和的消息傳出去,對誰都不好,我命令你不許再提這件事,聽見沒?”夜色說到這裏,語調突然之間變了,變得陰森可怕。


    萬軍嚇得打了一個寒戰。


    “是,處座。”他低聲回答。


    “萬軍,記住了,你和我是唇亡齒寒的關係,你的不慎會直接影響到我,我的失敗能直接把你的打入地獄。”夜色看似推心置腹的話其實就是一種赤、裸、裸的威脅。


    萬軍害怕了:“是,處座,您放心,我絕對不幹您不讓我幹的事。”


    夜色擺擺手,讓萬軍離開。


    他知道打聽消息的是誰,是小林蘇。


    小林蘇看到報紙上的報道後並沒馬上相信,又通過收買特務處二科的外勤人員,驗證沈清風的話是否屬實。


    當一切證明三一六慘案和恒生珠寶店殺人案被特務處真的定性他們所說的結論時,小林蘇對自己往日心存的懷疑終於釋懷了。


    他已經停止一段的地下活動,可以正常進行了。


    餘紹坤在“guǎng ān理發店”斜對麵支起一個小攤,一個煤爐子、一個大鍋,一個盛餡的木盆,一個放包子的籃子,一塊蓋包子的白布,專賣包子。


    他的包子生意,在小林蘇第二次出現在理發店時,已經開張九天了。


    “這人是誰?”小林蘇走進理發店時,指著餘紹坤問。


    “他叫餘紹坤,從外地來的,在對麵賣包子快十天了,味道不錯,一個銅板一個,附近來買的人不少,蘇先生有空可以嚐嚐。”一個叫做竇萬祥的夥計回答。


    快十天了,在自己沒出現期間出現的,可以排除盯梢的可能。


    小林蘇的身份讓他無時無刻不把接近自己身邊的人首先當成假象敵人,然後逐一排除。


    他從身上掏出三個銅板,uu看書 .uanshu 遞給竇萬祥:“去,給我買三個。”


    “好,您等著。”這種小事,夥計們都會替顧客去幹。


    小林蘇站在門口觀察。


    竇萬祥把銅板遞給餘紹坤後,餘紹坤剛剛揭開鍋蓋,往裏放包好的包子。


    他的手法嫻熟,從拿到放,速度快,手力均勻,擺放位置恰到好處,籠屜上放的滿滿的,每個之間的空隙一般大,一看就是一個老手。


    放好包子,他又揭開白布,從籃子裏麵取出三個包子,裝進油紙袋,遞給竇萬祥。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是個真的賣包子的人。


    小林蘇放心了,等著竇萬祥回來後,他要開始行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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