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進入恒生永愛珠寶店時,裏麵的客人不多,他立刻受到店員的特殊“關照”,一男一女兩位手帶白手套的店員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


    “請問先生,您需要什麽?“男店員先問。


    夜色隨和的回答:“看看。”


    男店員沒了興趣,退到一邊,不再跟行。


    後麵那個女店員繼續跟著,溫柔的問:”先生您需要戒指?耳環?項鏈?還是全套?我可以為您介紹最新款的,最有特色的,最受xiao jie歡迎的。”


    她的眼力很刁。


    看夜色的眼神,不是飄忽不定的那種,溫存中帶著期待;看他的衣著,低調但穩重大方;看他的舉止,不徐不疾,帶著誘人的定力。


    這種男人,絕對大部分都是為了愛,能省下自己的一盒煙、一瓶酒、一頓飯的好男人。


    “我想要特別一點的項鏈,有麽?”夜色對首飾的喜愛,和他的人品一樣,喜歡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般的清新雅致。


    “有,請跟我到這邊來。”女店員的手指向另外一邊:“那邊,是本店老板專門辟出的一塊櫃台,他從東洋留學回來後,專為崇尚個性和新潮客戶而設的,無論您有什麽想法或需要,本店都會盡量滿足您。”


    東洋?夜色心裏一動。


    不管是不是真的,值得他一看。


    被女店員稱為老板專門開辟的櫃台,並不真的是傳統意義上的櫃台,而是一整塊玻璃後麵的一個類似暖房的大花房。


    盡管女店員介紹老板受了東洋文化的熏陶,還不如說他更具備商人的狡猾、文化人的附庸和純粹男人的審美。


    造價不菲的暖房內,紅色玫瑰ji qing綻放,就是隔著被擦的蒼蠅也站不住的光滑的玻璃,男人女人的心髒都會在嬌豔玫瑰的衝擊,“砰砰砰”的響起跟禮炮一樣高分貝的心跳聲。


    “先生,別看這個花房造價不菲,可我們的首飾分為高、中、低三個價位,任您挑選。”女店員先給客人吃了一顆定心丸。


    別怕,勇敢的邁進花房,絕對不會讓您沒麵子,絕對不會讓您光著屁股也不來。


    女店員的話很貼男人的心。


    夜色開心一笑,剛才的鬱悶隨著這家恒生永愛珠寶店的出現煙消雲散。


    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家、自己的老婆同樣重要。


    “這家店老板是誰?格調不錯。”夜色真心誇獎道。


    “南京張家四少爺。”女店員自豪的回答。


    “他在東洋留學?”這話夜色第一次聽說。


    “對,張家少爺在東洋留學,否則我們的店怎麽會布置成這種樣子?”女店員推開暖房玻璃門,恭候夜色進去。


    夜色輕笑問:“你們店還有分店麽?”


    女店員雀躍的回答:“有的,還有兩家,恒生真愛、恒生摯愛,分別在雲雀街和永益街上。”


    在她內心,東洋留學、兩家分店會在這位先生心裏產生信賴和自豪感,當他把首飾送給女人時,很有麵子。


    夜色走進去,坐在沙發上,突然問道:“真愛店是不是介紹老板在米國留學,而摯愛店會說老板在英國留學對不對?”


    女店員尷尬,他怎麽知道?都去了?還都問了?


    這種幾率不大才對。


    “先生請。”另外一名店員送來一杯咖啡,暫時緩解了暖房內的尷尬。


    夜色搖搖手,說:“你不用介意,我說著玩的,把你們的項鏈拿來讓我看看。”


    事實上女店員的吹噓在某種程度上更加減輕了他剛才的憂鬱。


    “好的,請稍等。”女店員放鬆了,小跑到牆邊,從一組全玻璃透明櫃子裏拿住一本大畫冊,送到夜色麵前。


    “先生,請先看畫冊,我們這裏款式太多,您看中哪款我給您拿來。”女孩弓著腰,討好的、卑微的說著。


    她在夜色麵前,不敢再造次了。


    夜色翻著畫冊,裏麵的確有張裴灃的味道。


    媚而不俗,奢也不俗。


    他去唱戲,沒白去,很多款的首飾,是傳統造型的變形,獨具匠心。


    他去留學,也沒白去,店鋪的風格和經營方式,趨向西化。


    夜色隨手翻開,指著一個又像注音符號又像英文字母問道:“這款有什麽含義?”


    “這款可以專門定製,用xiao jie或先生姓名的第一個注音符號或英文符號,或者其他有特殊意義的符號,比如閨名或字,飽含深情。”女店員的解釋很專業,看來張家珠寶店在這方麵的教育很到位。


    “這個呢?”又翻一頁,夜色指著一條看不出什麽東西的鏈墜問。


    女店員一臉癡情的回答:“這款是老板親自設計的,他說如今的女子已經不是深藏閨閣笑不露齒、目不識丁的女子,可以有自己的喜好,可以舞槍弄棒,這個是一把變、變什麽的寶劍。”


    女店員忘了張裴灃的原話。


    “變形?“夜色提示。


    “對,就是這兩個字。”女店員羞澀一笑,崇拜的看著夜色。


    這位先生外貌堪比老板,剛毅、儒雅,而且博學,老板懂的他也懂。


    他要是看上自己就好了。


    女店員開始胡思亂想。


    夜色繼續翻看畫冊,在倒數幾頁的時候,他看見一個和小林溪那條項鏈一模一樣的,甚至連上麵的數字都一樣。


    “這個呢?”他繼續問。


    “數字的,一般是代表生日、認識的日子、成婚的日子等等重要的時間。”女店員一口氣說出好幾個答案。


    “這個代表什麽?”夜色指著畫冊上的那款,執著的問。


    “這款呢,我還真的知道,設計的師傅雖然不是永愛店的,但他是,”


    女店員的“是”字剛剛出口,就變成了“啊”的一聲有氣無力的聲音。


    她的太陽穴上,出現一個冒血的槍眼。


    被子彈穿透的那整扇玻璃,稀裏嘩啦爛出一個很大的洞。


    夜色機警辨別子彈射來的方位後,一個鷂子翻身,翻過沙發靠背,躲在安全的地方。


    翻越沙發靠背的瞬間,他看見臨街人行道上一個敦實的身影向前跑,低垂在靠近玻璃窗這一麵的手裏拿著一把槍。


    那人穿的皮鞋,黑皮棕底。


    女店員之死發生的離奇而又短暫,一切塵埃落地後,店鋪裏麵才持續傳出尖叫聲。


    不久,一隊警察荷槍實彈趕來,李家鵬第一個出現在夜色麵前。


    兩人分開不久,再次相見的地點和身份卻很有意思,一個是當事人,一個是就近趕到現場的辦案人。


    “怎麽回事?”李家鵬詢問。


    “不知道,槍響之後,人死了。”那個一開始跟在夜色後麵的男店員第一個回答。


    與此同時,一個並不認識夜色的警察站在他麵前耀武揚威的開始審訊:“姓名、年齡、職業,來這裏幹什麽?”


    夜色重新坐在沙發上,睥睨著,繼續喝剛才那杯已經冷掉的咖啡,一聲不吭。


    “問你呢,別特麽拿架子,不老實回答槍斃你。”警察恐嚇著。


    “啪!”他的臉上挨了一個耳光。


    “誰特麽打勞資?活得不耐煩了?“警察四處找人。


    “啪!”第二個耳光又打在他臉上。


    這次,他看清楚了,是李家鵬。


    “探長,為什麽?”這個警察捂著臉,委屈的問。


    李家鵬瞪他一眼,連忙衝著夜色道歉:“對不起夜副處長,手下人有眼無珠,請多多包含。”


    夜色放下咖啡杯,抬手指著教訓他的警察問:“你,叫什麽?”


    他的聲音低沉陰恐,帶著殺氣。


    那個警察結結巴巴的回答:“我,我,我叫,叫,”


    結巴半天名字也沒說全。


    李家鵬推了他一把,推到自己身後,截住了夜色的話:“夜副處長,我手下兄弟的不對就是我的不對,我替他賠禮道歉。”


    夜色翹起二郎腿,十指交叉放在上麵,沉吟片刻,點點頭:“有膽,算事,我不為難你的兄弟。”


    李家鵬扭頭吩咐:“還不趕快謝謝夜副處長。”


    “謝夜副處長大人不記小人過,謝夜副處長寬宏大量。”那個警察說完,急急忙忙退出珠寶店,躲到路邊避風頭去了。


    破碎的暖房內,隻剩夜色和李家鵬兩人,其他人全被夜色的熏天氣焰嚇跑了。


    “到底怎麽回事?”沒人後,李家鵬問。


    “我剛在這裏發現一條線索,有關小林溪項鏈的,知情女店員就被擊斃,我看見槍手像是小林蘇的背影,把我和張裴灃帶到三一六慘案現場去的那個rb人。”夜色說明情況。


    “他的特征?”


    “敦實,個子不高,東北口音,腳下穿著黑皮鞋,棕色的底子。”


    “東北口音?”李家鵬疑惑。


    “他的華夏語很流利,我懷疑他以前一直在東北。”夜色解釋。


    “這就好找了,本地說東北話的人不會多。”


    “小心,他的本名應該叫小林蘇。”


    “明白,你的事怎麽辦?”


    “這家店是張裴灃的,我想知道的事剛才已經從那個女的嘴裏套出來了,我馬上通過張裴灃暗中查找我要找的人。”


    “好。”


    兩人說完私下要說的話,馬上變成公開場合的話。


    “夜副處長,請問您到這裏來幹什麽?”李家鵬一本正經開始辦案。


    “給內人買條項鏈。”


    “認識死者麽?”


    “以前不認識,剛剛認識。”


    “看見凶手沒?”


    “沒有,我藏到沙發後麵了,等我尋聲尋找凶手時,路邊已經沒有人,玻璃碎了一大塊。”


    兩人高聲對話時,夜色眼角掃向外麵。


    第一個引領過他的男店員,已經湊到很近的地方,似乎很努力在偷聽他和李家鵬的對話。


    夜色有意高聲重複了一遍剛才說過的話:“我沒看見凶手,你們應該到外麵問問,看看有沒有過路人見過凶手的模樣,而不是在這裏一而再、再而三的審問我。”


    而後,他指著李家鵬鼻子訓斥道:“李家鵬,在我麵前耍大?你配麽?勞資根本沒看見凶手長什麽樣,有能耐別在這裏嘰喳,抓到凶手才算你們警察局的本事。我給你三天時間,三天找不到凶手,我扒了你警察的這身黑皮。”


    說完這句話,他趾高氣揚的走了。


    剛才躲到外麵的那個警察看見夜色出來,嚇得重新跑進珠寶店內,湊到李家鵬身邊,又是賠不是又是感謝:“李探長,我真的不認識他,連累你跟著挨罵,怎麽辦?我不是故意的。”


    李家鵬拍了一下他肩膀:“沒事,你是我兄弟,我當然要罩著你了,也別怕,咱們抓住凶手不就行了。”


    “謝謝李探長,以後我都聽你的。”那個警察瞬間感恩戴德,被李家鵬收買了。


    夜色離開恒生永愛,直接找到張裴灃的私宅,向他詳細描述了剛才發生的事情。


    “你看背影是小林蘇?不可能吧?”張裴灃覺得可疑。


    “除非我被他認出來,我當時也覺得可疑。”夜色的想法和張裴灃完全一致。


    “你怎麽想?”張裴灃追問。


    他沒在現場,無法直觀的感受和體會當時的氛圍。


    有時候,直覺最正確。


    “他沒有認出我,也沒在後麵跟蹤我,隻有一種可能,你的店鋪裏麵有內鬼。”夜色斷言。


    “內鬼?”張裴灃驚訝的反問。


    “對,我去恒生永愛是臨時起意,沒有任何人知道。進去後是店裏的女店員帶我去的暖房,完全沒有事先預約。拿到畫冊後是我看到哪個問哪個的,沒人知道我要問什麽。唯一的可能就是從我開始提問時,旁邊已經有人留意到我,然後給小林蘇報的信。”夜色根據自己進入珠寶店後的言談舉止做出一步步的判斷。


    “不可能,小林溪是我手下,我的人什麽都可以幹,唯獨不會跟鬼子沆瀣一氣。”張裴灃斷然否定夜色的言論。


    如果夜色的推斷成立,就意味著小林溪和小林蘇之間有聯係,至少兩人都知道那條項鏈的存在,和其中包含著的,他們至今為止也不知道的神秘含義。


    “別忘了他本身就是rb人。”夜色冷冰冰的提示。


    張裴灃無語以對。


    良久,他歎口氣,問:“還有什麽辦法?”


    有時候,他痛恨夜色的直白,捅了他的心窩子,又不得不順從他的正確。


    “死掉的那個女店員說,這種項鏈都有特殊的含義,對不對?”夜色耳邊響起女店員的介紹。


    “是,這些款是我在國外看到後,專門找設計師重新設計的,並且可以應顧客的要求隨意增減各種符合,隨意變化各種造型,u看書 .uuanshu.cm 很受歡迎。”張裴灃得意的回答。


    他不僅是成功的情報販子,還是一名成功的商人。


    “女店員說,那款項鏈雖然不是永愛店的,但他,”夜色看著張裴灃,繼續說:“女店員的話說到這裏就被打死了。”


    張裴灃吐出一口氣,無奈的回答:“她想說的是,雖然不是永愛店的,但他是摯愛店或真愛店的,我特麽怎麽這麽倒黴呢?”


    他的話音剛落,蠍子從外麵衝進來,高聲叫喊著:“四爺,不好了,我剛得到報告,永愛店死了一個女店員,是被槍打死的。”


    張裴灃搖頭,後知後覺的東西,沒用。


    他的頭還沒停住,蠍子接著又說了一句話:“摯愛店半個小時後也死了一個男店員,是被水嗆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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