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黃包車上的男人眯了一會,突然問車夫:“老兄,我要是給你一百個銀元讓你殺人,你幹麽?”、


    “幹,殺了人,我拿著一百個銀元離開洛邑,隨便找個地方,買套宅子,娶個老婆,做個小買賣,那日子比現在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日子舒坦多了。”車夫樂嗬嗬的回答。


    事不關己的一種假設,回答起來簡單、痛快、任意!


    “要是你的親人呢?”


    “那就看是什麽樣的人了,不太親的,狠狠心也就幹了。很親的,唉,在自己活不下去的時候,逃不過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的結局。”車夫長歎一口氣。


    幹他這種活的人,沒地位、沒家世、沒錢財,有時候逼到極點,什麽都敢幹。


    坐在車上的年輕人慢慢睜開眼睛,剛才的頹廢和沮喪消失殆盡。


    他的的心理,舒坦了、平衡了、不愧疚了。


    大家都會這麽幹的。


    下車時,他特地又多給了車夫十個銅板。


    “謝謝老板,祝您財源滾滾,吉祥如意!”黃包車夫連鞠幾個躬,嘴裏的吉祥話使勁往外吐魯。


    連著跑了四個來回,客人又多給十個銅板,今天一天不開工都行了,車夫美滋滋哼著小曲,拉著車跑向曾雲峰家。


    曾雲峰開了門,招呼黃包車夫進去。


    “怎麽樣,小孔?”


    黃包車夫姓孔,名叫孔明華,曾雲峰手下的交通員。


    從姚艾和黃小寶到了大眾客棧之後,就奉命在客棧門口等候。


    “那個年輕男人去了杏林路28號,一個名叫誠信典當行的地方,他很奇怪,讓我拉著他從大眾客棧到了典當行後又返回去,看了鴻門執行幫規的一場戲後,又回到典當行。”孔明華向曾雲峰報告。


    “還有可疑的地方麽?”


    “他問我要是有人給我錢,我會殺人麽?還問了會因為錢殺親人麽?”


    “殺親人?”


    “對,他問過這話。”


    “好,你這幾天沒事的話拉著車在那家典當行門口多轉轉。”


    “明白,那我走了。”


    “正好我也要出去,走吧。”


    得到孔明華的報告,曾雲峰腦海裏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有關那個鰥夫失蹤的傳聞,他老家的親兄弟來找他,接他回家了。


    也許這個消息的前半部分是真的,鰥夫真有個親兄弟,也真的來接他了。而後半部分,則是他被自己的親兄弟害死了。


    孔明華提供的這個消息,讓曾雲峰頓時有種撥雲見霧的感覺。


    他出了家門,用公用電話告訴李家鵬這個消息。


    李家鵬馬上明白曾雲峰的用意,說:“我知道了,我馬上查。”


    他說的查,包括兩方麵內容,一是查誠信典當行的主人、背景、最近兩年的業務往來。二是在典當行附近查那個手背上帶有黑色胎記的年輕男人的姓名、住址、職業等基本信息。


    查的理由,隨便他編,比如追捕共黨嫌疑人、查毒查賭等,隻要警察局管的事,都是他的借口。


    曾雲峰放下電話,又找到聯絡人給郭家莊的郭巧珍送信,讓她打聽一下那個鰥夫平常和村民聊天時,有沒有透露過家庭成員的情況,確定一下他是否真的有個兄弟。


    如果真有的話,事情就真有可能像坐車男人問的那樣,他為了錢把他自己的親哥哥殺了。


    而為什麽殺人的真的理由,就是關鍵了。


    下了孔明華的車的年輕男人雙手插兜,走進誠信典當行。


    沒人招呼,也沒人帶路,他輕車熟路走到靠東牆的一扇門前,推開門,閃身進去。


    穿過一個天井小院,挑開門簾,他進入西廂房。


    董誌海坐在桌子前,正在看書。


    聽見聲音,抬頭看了一眼,不帶任何情緒的問:“怎麽回事?”


    他聽人說黃城突然找不到了。


    “沒事,我早晨出去吃飯,突然被幾個男人從後麵悶了一磚,用麻袋裝著送到大眾客棧,那裏麵住著一個丟了孩子的女人,正在滿世界的找兒子,特麽的就那麽巧,偷她孩子男人手背上也有塊黑點,那個女人放出風給賞錢,現在洛邑城內估計每個手背上有黑點的男人都被送到那個女人眼前了。早上抓我去的那個男人是鴻門弟子,不僅想騙錢,還要騙色,被他們自己人教訓了,砍了一隻手、一隻腳,我親眼看見的。”黃城從頭到尾解釋了一遍。


    這一點,他不敢撒謊。


    那個瘋女人找孩子的動靜太大,早就鬧得滿城風雨。


    “你確定不是找你的?”董誌海放下書本,抬頭看向黃城。


    “您放心,我確定,在回來的路上,我專門觀察了,沒人跟蹤我。”黃城連忙解釋。


    說完這句話,他偷偷看看董誌海的臉色。


    還行,一貫的臉癱,沒有動怒的表現,可以繼續解釋。


    “那天炸彈的事,您放一百二十個心,真的。死的人是我親哥哥,無妻無子,臉又被我炸爛了,根本分辯不出來是誰,也沒人會找他。認識他的人知道他跟著兄弟回家去了,但沒人認識我,所以不會有人懷疑到我頭上來的。”


    董誌海揮揮手,示意黃城出去。


    “這個華夏人,該不該留下呢?”董誌海猶豫掙紮。


    黃城對於他,是個膈應的存在。


    以他的狠毒,那天被炸彈炸死的人,是黃城本人。


    黃城是他潛入華夏後收買的第一個漢奸,用錢和當地維持會會長的頭銜誘惑的。


    維持會會長的頭銜,對於家庭貧瘠、無權無勢的男人來說,無異飛黃騰達的最佳時機。


    當初選擇黃城隻有一個原因,他會說日語,又是一個電力工程師,董誌海處理洛邑電廠的事情,需要他在幕後的幫助。


    前一陣,董誌海完成在電廠的布局後,悄然離開,他決定除掉黃城,以絕後患。


    但是,精明的黃城竟然提前察覺出了他的陰謀,以備份的電廠設計圖相要挾。與此同事,郭家莊發生了一連串的事,讓郭思成必須除掉黃老歪。


    黃老歪替rb人賣命,是在兄弟黃城唆使下加入的。兄弟倆都知道彼此在哪裏,幹什麽,不過是一明一暗。


    郭思成找了殺手,出了銀票,讓對方悄悄除掉黃老歪。


    他和董誌海在電話裏的通話,無意中被黃城聽到了。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黃城陰險想出一個李代桃僵的損招。


    他先是暗中掉包殺手,自己拿到賞錢,親手殺掉親哥哥,向董誌海表忠心。


    那天,他買了一個褡褳,在裏麵塞進定式炸彈,告訴哥哥黃老歪背在胸前,以此為接頭暗號,給接頭人送出一份情報。


    兩人交接情報的時間,就是他送自己親哥哥上天堂的時間。


    不過,他自作聰明,把黃老歪的死安排在了洛邑城內,一來證明自己的高明,二來也算給董誌海一個小小的警告。


    他不是沒本事的人,也不是隨意可以拋棄的棋子,他聰明、能幹,日後可以為董誌海效力的地方還多著呢。


    董誌海懂這個警告,更忌憚黃城手裏的電廠設計圖,因而遲遲沒有下手。


    黃城離開西廂房,走進自己居住的東廂房,關好門,躺在床上,心事重重。


    他還要繼續盯著大眾客棧的那個女人,雖說自己感覺尋找手背上有黑色痕跡的舉動不知針對自己的,但那晚他第一次溜走的時候,真實感受到一束目光曾經看向自己。


    第二次返回去時,他特別留意後,沒感覺異常,當時和隨後幾天,根本沒人跟蹤自己。


    但是這件事,他沒敢報告董誌海。


    一旦說了,不管自己有任何把柄,都免不了被殺的命運。


    以後,他到底是該離開董誌海,另謀出路,還是繼續跟著他幹呢?


    看眼前的形式,rb人占據領土是早晚的事,他憑借現在的作為,以後說不定能混個不小的職位。


    這樣一想,還是繼續待著這裏混吧。


    想通這一點,黃城迷迷糊糊睡著了。


    三天後,各方麵的消息逐漸在曾雲峰那裏匯合。


    從郭巧珍那裏得到的消息,鰥夫姓黃,真名沒人知道,一個莊的人都叫他黃老歪,因為他的脖子有點歪,這種叫法已經有十幾年了。


    黃老歪交往的人不多,除了莊裏幾個和他一樣沒有成家的當上老男人外,就隻在郭思成當上管家之後開始給他當幫工了。


    郭巧珍派郭長江悄悄打聽過,黃老歪的老家真的有兄弟,平常他對別人說過,有幾個不知道,叫什麽不知道,隻知道和他關係最好的兄弟小名叫孬蛋,是黃老歪在父母死了之後當爹當媽養大的,兄弟兩人感情深厚。


    李家鵬告訴他的消息是,誠信典當行的老板名叫胡廣興,是洛邑本地人,今年38歲,妻妾兒女成群,一共開了三家典當行,生意出奇的好,從開始經營到現在僅僅三年,就成為洛邑地區最大的典當行。


    誠信典當行最多的典當物品,是珠寶、古玩之類的東西。


    另外,他帶人在附近例行檢查時,用大眾客棧女人找偷兒子的人販子為話題,套出附近一些人的話,說是誠信典當行內就住著一個後背上有黑色胎記的年輕男人,叫黃城,外地人,在典當行已經住了一段時間。


    這些消息,立刻又傳到夜色耳朵裏。


    “你覺得我們該怎麽辦?”曾雲峰問。


    “抓住黃城審問。”夜色斬釘截鐵的說。


    “這樣太冒險了吧?”曾雲峰擔憂的說。


    “如果全靠我們一點一點去發現、去猜測,太被動了,現在形勢嚴峻,我們要有膽量入虎穴得虎子。”夜色一錘定音。


    “什麽時間?怎麽抓?我們的行動不能讓誠信典當行的人起疑,而且還不能讓黃城發生意外。”曾雲峰想的越細,對抓人的計劃就越有緊張。


    “抓人,當然有好辦法了。”夜色開心一笑。


    他說的好辦法,竟然和第一次抓黃城的辦法雷同。


    這次,是另外一夥想從丟了兒子的女人拿到賞錢的街頭混混。


    太陽升到半空時,黃城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從自己的床上爬起來,簡單梳洗一下,他準備到外麵喝一碗酒肉湯。


    除了典當行向西五百米,有一家挺出名的牛肉湯館,曹記牛肉湯館。


    這家湯館的生意,一般做到下午一兩點,直到把當天烙的餅都買外為止。


    黃城去的時候,人正多。


    “先生要清湯還是濃湯?”打湯的夥計問。


    “濃的。”黃城喜歡肉多湯濃的,好滋味。


    “蔥花、香菜都要麽?”


    “要。”


    不要太虧。


    “您端好了,別燙著。”夥計從窗口遞出一碗湯。


    黃城伸出雙手的刹那,身邊傳出一小聲嘀咕:“他手被有黑色。”


    “什麽叫黑色,是胎記。而且我不是你們想抓的那個人,前幾天我已經被人送到大眾客棧一次了,不是我,知不知道。”黃城解釋著,狠狠盯了小聲嘀咕的那人一眼。


    那人回瞪黃城一眼,嗓門提高:“你嚎什麽嚎,胎記你牛逼麽?照樣是黑色。”


    黃城喉嚨噎了一下。


    nnd,什麽玩意!


    他端著碗,走到門外麵,找了一張桌子坐下,從桌子上拿起勺子,自己舀了辣椒油和鹽,倒進碗裏。


    今早的湯,喝的憋氣。


    黃城沒了好心情,一下把一份餅絲全都倒進湯裏,呼呼嚕嚕連喝湯帶吞餅絲,平常不少於半小時的喝湯時間,今天隻用了十分鍾。


    喝完湯,他衝著坐在身後的叨咕他的男人呸的一聲,吐了一口吐沫,憤憤不平的離開。


    回去的路,他拐了一個彎,uu看書 .uukanshu.cm想去找個姑娘消消火。


    就在拐進花街柳巷胡同口時,後腦勺傳出火辣辣的疼痛感。


    他轉過頭,看見剛才嘀咕他的那個男人手裏舉著一個木棒。


    他抬起一隻手,想對對方說,不是我。


    可他還沒指住對方,眼前一黑,直挺挺倒在地上。


    黃城睜開眼睛時,自己已經被五花大綁,捆在一張椅子上。


    “真的不是我,”黃城委屈的說。


    “孬蛋。”黃城背後傳出一個叫聲。


    黃城直接回頭。


    夜色頭戴黑色頭罩,隻露著一雙眼睛,慢慢走過來。


    他走到黃城身後,一隻手按住他的肩膀,猛然問:“孬蛋,你殺了自己的親哥哥,不怕遭報應麽?”


    他的話,是推測,是試探。


    “誰是我哥?我殺誰了?孬蛋是誰?我聽不明白。”黃城鎮靜之後,開始裝糊塗。


    “孬蛋,我叫誰你不知道?這屋子的人隻有你在聽到我的叫聲之後扭頭,來,乖乖承認了,別讓我動刑。”夜色一根手指敲在黃城腦袋上。


    黃城冷笑一聲:“動刑?你隻要動刑,就會在我身上留下疤痕,你們的行蹤就暴露了。”


    夜色一邊搖頭一邊笑:“聰明,可惜沒有,你不想想,我們一旦在你身上留下動刑的痕跡,你的主子馬上就會知道你被人綁架了,你再說什麽也沒說你的主子能相信麽?一條背叛主子的狗,會有什麽下場,你自己不知道麽?”


    感謝所有訂閱的朋友們,感謝@大盜草上飛、書友20170912003108037親的推薦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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