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話音未落,焦君牟的眼珠已經笑成一條縫。


    張裴灃的身份和職業,他早就知道。


    雄鷹1號的事,讓他惱火了一陣子。


    時過境遷,他的眼光還是要放長遠些,比如,現在這個機會。


    “老弟,你的東西都是價值千金的,又是剛剛繳獲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說出來讓老哥我沾沾喜氣。”焦君牟並不客氣。


    在這種場合告訴他,說明他必定會在這件事中發揮作用,沒人喜歡無關緊要的人分自己的羹,他幹嘛客氣,也無需客氣呢!


    焦君牟頓時覺得自己更加重要了。


    張裴灃懶懶的笑:“少將果然是軍中梟雄,雷厲風行,裴灃佩服,有朝一日,裴灃要是能見到委員長,焦少將的功績一定能被委員長知曉。”


    他是太極高手,手段不知高出焦君牟多少倍。


    委員長這個金字招牌,能讓所有貪婪無度的人心甘情願跳進他和夜色的圈套,而且還是欣喜若狂、心甘情願。


    “那是當然,鄙人對委員長的衷心天地可鑒。”焦君牟抓緊時間表白。


    能和委員長搭上的話的人,不會搭理他。


    僅有的一個,他能不巴結麽?


    “有關這個東西,夜兄來說。”張裴灃有意加重了東西兩個字的分量,皮笑肉不笑的把解釋權甩給夜色。


    至今為止,這個重要的東西一直捏在夜色手裏,他沒要過來,也不知道內容,自己倒黴催的又一次被夜色利用了而已。


    夜色滿意的衝他點頭。


    兩人的配合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前幾天,四少在洛邑城北發現兩個形跡可疑的人,似乎在傳遞什麽情報,他命令手下人抓住了這個兩個人,嚴刑拷打後,他們拿出了情報,是一張rb人從南到北設在各地軍需用品供給線的聯絡圖,四少有感您執行委員長命令的力度和魄力,想跟咱們合作,千裏躍進,打掉這些聯絡點,延緩rb軍隊的侵略步伐和速度。”


    夜色這番話,是在他洗出照片,報請上級批準同意後才說的。


    曾雲峰和他一致認為,當前這個時候,正值花園口黃河決堤,民怨沸騰,國共最終的任務都是打擊rb侵略者,他們獲得的情報,可以假借他人名義傳遞給焦君牟,借力打虎,甚至在必要時候,在國民黨抗擊rb侵略時,給予必要的幫助。


    “真的?”焦君牟的震驚甚至超出了喜悅。


    這麽重要的東西,張裴灃為什麽讓他分一杯羹?


    “大哥,我明確告訴你,我是靠販賣情報起家的,幹這行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容易早死。現在是個好時機,我想借這個機會立些功功,為日後進軍政界做準備。”張裴灃的話句句在理,尤其能打動向焦君牟這種人。


    男人,誰沒個宏圖大誌?


    “當然,我也有條件,我的救命恩人夜兄我也準備提攜一下,這件事就看焦兄的意思。幹,我熱烈歡迎,不幹,沒關心,隻當我沒說過這句話,我再找別人合作。”張裴灃不卑不亢,既擺明不過度依賴焦君牟的態度,又讓他看到光明前景,撓他的心撓他的肺。


    “你怎麽看?”焦君牟征求夜色意見。


    “1928年,戴老板從山東潛入敵境,沿濟南、保定、天津、北平一路北上,刺探北洋軍閥情報,跑遍華北各省,如入無人之境,搜集大量軍事情報,對二次北伐的勝利起到巨大作用。這段光輝的曆史,已經載入史冊,成為戴老板最輝煌的功績。假如您能複製這段曆史,您想想看,對於戴老板的震撼,對於軍統的震撼,將會有多大。”夜色翻出軍統的曆史,以史為鏡,激勵焦君牟。


    “好,說得好,就這麽辦。”焦君牟拍的桌子咚咚響。


    “焦兄對於此次行動有何打算?”張裴灃問。


    “我準備先回趟南京,麵呈戴老板全部計劃,這樣跨省、跨戰區的行動,必須得到戴老板的許可帶著他的尚方寶劍才能成功。”焦君牟不傻,他需要有人在背後支持他。


    “焦少將先回南京,卑職在洛邑先詳細調查一下這些聯絡點周圍的兵力部署、地域特點,聯絡人的背景身份,力爭在行動之前,做好充足準備。”夜色報告。


    “你們都開始準備了,那我就先悠閑幾天,等你們手頭的事都辦妥當了,我和你們一起行動。”張裴灃拿起筷子,加了這頓飯的第一口菜。


    此後,三個人開懷暢飲。


    焦君牟吃著吃著,筷子頭指向夜色:“我聽說你準備辦婚事了,是不是真的?”


    夜色局促的回答:“長官,這種事怎麽可能是假的呢?不過您放心,卑職一定會把黨國大事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實在不行,婚事延期。”


    “延期?不好,儒家的信條,齊家治國平天下,男人就要先有家,給家族留下一個傳人,這樣才能一如反顧上戰場。不如這樣,等我從南京回來,我來給你主持婚禮,借機給兄弟們打打氣,鼓個勁。”焦君牟對自己收買人心的決策頗為得意。


    “謝謝焦少將。”夜色習慣性起立敬禮。


    張裴灃長在一邊調戲似的吹了一聲口哨。


    “坐坐坐,吃飯呢,不用講究。”焦君牟甩開腮幫子,進攻那個又肥又鮮的南灣大魚頭。


    他的關心,僅隻表麵的,有關夜色女朋友的情況,他根本不上心。


    “幹什麽的?”張裴灃斜眼撇向夜色。


    突然間冒出一個女朋友,不知為什麽,他覺得突然。


    是那種措手不及等感覺。


    “以前曾經教過書,後來世道太亂,不幹了,一直呆在家裏。老實說,我們準備成親後就要個孩子,所以不幹也好,反正家裏需要人。”夜色看似隨口說出的這段曆史,組織已經提前做了準備,不管誰去調查,都能查出姚艾曾經有過一段教書的履曆。


    “文化人,難怪你會喜歡。”張裴灃悻悻的說。


    他遊曆花叢,卻嫉妒夜色的純情。


    長這麽大,從沒有一個為他本人對他傾心的女人。


    “四少喜歡什麽樣的女人?”夜色直接把話題轉移到張裴灃身上。


    “對啊,老弟你喜歡什麽樣的女人?南京的還是本地,看得上眼的我給你做媒。”焦君牟明顯更在意張裴灃的事。


    趁著上司不注意,夜色衝著張裴灃做了一個鬼臉。


    張裴灃指著夜色壞笑的回答:“他老婆那樣的。”


    “他老婆?要不?不行。”焦君牟差點脫口而出,要不夜色你主動把老婆讓出來換取前程。


    換成他,立刻就這樣幹了。


    夜色馬上黑了臉,端起一杯酒一飲而盡,順勢把酒杯砸的咚咚響。


    扳回一局,張裴灃爽飛了。


    “來,焦兄,兄弟我敬你一杯。”


    兩人舉杯暢飲。


    第二天,焦君牟向沈清風告辭,沈清風極力挽留。


    焦君牟淡淡一笑,說:“沈處長,我隻是回南京述職,本地的任務尚未完成,估計過一段時間還會回來,希望沈處長不要厭惡才好。”


    “哪裏的話,有少將在此掌舵,卑職安心,希望少將早去早回,等您回來,卑職為您再次接風洗塵。”沈清風口是心非的說。


    自己的地盤盤踞一隻老虎,自己能幹什麽?隻能委曲求全,聽命與人了。


    “感謝沈處長,咱們回頭再見。”


    “還有一件事,卑職請示一下,有關林立國,您看能不能先放出來,日後如果抓到他的真憑實據,卑職立刻、親自槍斃他,絕不手軟。”沈清風察覺焦君牟神清氣爽,估計他有什麽好事加身,這個時候提出請求,焦君牟答應的概率增大很多。


    “他麽?行啊,先放出來吧,沈處長,這可是看在你勞苦功高的麵子上,換了其他人,誰說也不行。”焦君牟借機落了一份人情。


    “多謝少將,卑職一定派人盯著他。”沈清風做出保證。


    在焦君牟走之前,一定要順著他的脾氣來,等他走了,他沈清風就從猴子變身老虎了。


    還不錯,焦君牟沒有耽擱時間,不出五分鍾乘坐專車駛出特務處大院。


    親眼看著那輛雪佛蘭出了大門,沈清風不假他人之手,自己親自進了大牢,打開牢房大門,放出林立國。


    被折騰了好一段時間的林立國骨瘦形銷,走出牢房最外麵一扇大門,忍不住抬手擋住眉頭。


    溫和的陽光刺的他的眼睛根本睜不開。


    “nnd,勞資算是知道坐牢是什麽滋味了。”林立國悻然說到。


    沈清風沒有接話,隻是放慢了速度,等著林立國跟上他。


    他有很多話,要問。


    兩人一前一後回到沈清風辦公室,沈清風衝著勤務員下令:“把好門,任何人不讓進來。”


    “是。”


    勤務員高聲回答,等兩位長官進門口,順手拉上屋門,自己站在外麵。


    “坐。”沈清風指著沙發隨意的說。


    林立國也不客氣,卸包袱似的把自己扔進沙發,兩條瘦了很多的長腿左右擺弄了好幾次,才找到一個舒服的位置。


    “你受苦了。”沈清風安慰道。


    “我特麽這是為什麽?”林立國滿肚子的委屈終於有了宣泄的地方和人。


    “你想想看,有什麽可疑的?”沈清風絕不相信林立國是地下黨。


    “沒有啊,就是想不起來,才特麽的可怕,到底是誰陷害我!”林立國雙手顫抖,情緒猛然間激動起來。


    “先別著急,再好好想想,比如夜色和張旭初。”沈清風眼鏡片後麵的眼珠閃爍出冷酷的光芒。


    他的手下,絕對不能出現共黨潛伏人員。


    “張旭初根本不會是,夜色救過我兩次,雖然我最近對他有所不滿,但他也不像想害我的人。”林立國難辨真偽。


    “你覺得會不會是焦君牟身邊人幹的?”林立國的回答讓沈清風揪著的心髒輕鬆不少,他立刻把注意力轉到了焦君牟身上。


    焦君牟是個典型的政客,這種人為了前途不擇手段,單看他對林立國的處理方式,足以讓人不寒而栗。


    “理由呢?我和他們無冤無仇。”林立國沒心沒肺問了一句。


    沈清風長歎一口氣,揮揮手攆人:“吃得好的,好好休息幾天。”


    林立國走後,他又命人叫來夜色,開門見山的問:“你覺得是誰陷害林立國?”


    “說不清楚,從焦長官舉證來看,全都是他自己看到的,咱們的人沒有親眼看見任何一個,根本無法做出判斷。”夜色回答。


    “這種情況意味著什麽?”沈清風繼續發問。


    “第一種,他想借機整處座,但卑職看不出任何理由,他位高權重,不可能覬覦這個位置,除非您的罪過別的人,他替那個人出氣;第二種,他許諾過某些人,把洛邑特務處處長的位置交給那個人,所以他從您手下人入手,這是造成您失職或瀆職的最好借口;第三種,是他手下所為,焦長官根本不知情。”夜色侃侃而談,有理有據。


    沈清風看著夜色,可惜林立國,要是他能像夜色這樣有勇有謀,他會毫不遲疑把特務處處長的位置留給他。


    “我最近聽到一種傳言,來自上層。”沈清風有意停頓一下,狡詐的看向夜色。


    “正好,我想向處座匯報一件事。”夜色主動開口。


    “什麽事?”沈清風敲著桌子,五味雜陳。


    夜色坦然回答:“我聽到一些傳言,uu看書 .uuknshom 說焦長官在上層為我謀求副處長的職位,我本人對此坦坦蕩蕩,不希望這個成為謀害林參謀的借口,更不想讓我自己成為威脅處座或別被人利用的槍使。”


    這些傳言,恰好是沈清風想要說的。


    他哈哈大笑,顯示自己對此傳言的不相信和不介意。


    他的眼睛,牢牢盯著夜色。


    夜色不回避、不躲閃,碩大的眼珠一眨不眨,正常自然。


    他沒有任何心虛的表現,沈清風深諳心理學常識。


    “你想說什麽?”沈清風微笑道。


    “卑職家裏正好最近有點事,我想請一段時間的假,一來處理自己的事,二來我想避避風頭,借此證明自己沒有這個野心。”夜色說出自己的計劃。


    “我能知道你從哪裏得到這個消息的麽?”沈清風沒打算輕易放過這個話題。


    告訴夜色這個傳言的人職位不會太低,隻有知道這個人是什麽人,他日後才能善加利用,進退得體,把握好尺度。


    “是張裴灃少爺。”夜色同樣笑著回答。


    張裴灃幾乎是個全能擋箭牌,任何事推到他那裏沒誰也沒辦法。


    果然,沈清風不再追問,他關切的問:“你有什麽事,需要請假?”


    他內心已經同意夜色的假了,支走夜色,對誰都有好處。


    但從上下級的關係上來說,他該有的關懷還是應該體現一下的,省的落下冷漠、無情上司的把柄。


    夜色遲疑片刻,不好意思的回答:“我要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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