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的心髒忽悠了一下。


    林立國得到的消息一般來自沈清風,涉及的人和事都跟監獄、地下黨、抓捕有關。


    自己的同誌被捕了?


    自己的身份再次受到質疑了?


    以林立國雖然擔心,並不緊張、並無隔閡的態度看,都不像。


    “什麽事?別吊胃口。”夜色不耐煩的問。


    “石心然要結婚了。”林立國知道一些內幕。


    在他看來,夜色能和石心然結婚,相當於攀上了高枝,對他以後的晉升之路,百益無害。


    所有人都看好的一段姻緣,突然折戟,夜色能承受的起麽?


    “好事啊,哪天結婚?我送份重禮。”夜色溫潤愉快的聲音在電話裏聽著再正常不過。


    林立國卻腹誹揣測。


    夜色現在可能臉色鐵黑,眉目猙獰,雙腳顫抖,強忍悲痛裝出坦然。


    人都是自私的,林立國自己沒有這種攀龍附鳳的機會,相應的就會嫉妒身邊有這種機會的人。


    麵對夜色毫無征兆的落選,他卑鄙的內心非常歡喜,正好可以平衡他的失落。


    掛了電話,夜色覺得自己有必要去一趟沈清風辦公室。


    王進一昏迷後,特務處能和石守成搭上話的人隻有沈清風。


    石家的喜事,必定會通知他。


    “咚咚咚。”夜色規規矩矩的在外麵敲門。


    他在任何時候,牢記自己的本分,從不擅越界限。


    “進來。”沈清風的聲音傳出。


    夜色推開門。


    沈清風抬抬手,指向沙發,示意夜色先坐下。


    他的手裏,拿著話筒。


    “好,就這樣,我下午去,好,再見。”沈清風很快結束通話,放下電話。


    他的臉,堆滿笑容。


    “你來的正好,有件事正準備告訴你,後天石心然結婚,你去不去?”沈清風的擔心比林立國真誠一些。


    “當然要去,您看要是方便的話,我能坐您的車一起去麽?”夜色問這句話前,已經反複考慮過了。


    沈清風參加婚宴,就是為了去送賀禮,其他的,跟他關係不大。


    “沒問題,到時候我叫你。對了,你來什麽事?”沈清風想起是夜色主動來找他的。


    “向您匯報一下最近幾天的情況,馮陽他們還在監視朱家兄弟,沒有更多收獲。”夜色說的都是手下三個人知道的。


    他在沈清風麵前,最注意的就是自作聰明的小人做法。


    不說老實話,或者有所隱瞞,哪天沈清風找人一打聽,自己的做法就會全部曝光,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事,萬萬做不得。


    “沒關係,這件事慢慢來。”沈清風的注意力不知是不是因為剛才那個電話的關係,根本不在狀態。


    “那我先出去了。”夜色自覺站起來,繼續在這裏呆下去,他自己都會罵自己討人厭。


    沈清風樂見其成,手腕一抬,微微頷首,無聲送夜色出門。


    快速、興奮的舉動,卻讓夜色產生了懷疑。


    這幾天,沈清風的行動過於詭異,情感變化過大,像他這種擅長隱忍的人,高調的把情感掛在臉上,喜怒哀樂毫不掩飾公示與人,極其反常。


    夜色抬腕看看手表,上午9點二十三分。


    他需要一輛車。


    走到大街上,夜色從公用電話亭給張裴灃打了一個電話。


    “我的手下得到確切消息,藤本把經過時間推後半天,是按照某個神秘人的命令辦的,那個神秘人告訴他,萬一被捕了就這麽交代,我們上當了。”張裴灃情緒低落。


    他鮮少有失手的時候。


    “藤本呢?”夜色已經開始為這個人默哀。


    “宰了,我親手宰的。”張裴灃冷酷的回答。


    “行了,言歸正傳,方便的話下午讓我用用你的車。”夜色說明來意。


    跟蹤沈清風,靠兩條腿跑根本不行。


    “幾點?哪裏?”張裴灃不問緣由,直接敲定。


    “暫定12點半,拐進我們這裏的路口就行,我去找司機,有沒有沒人見過的車牌?”夜色提前想到了很多。


    “多少都有,誰的都行。”張裴灃大言不慚的回答。


    “讓司機準備兩套,告訴他我自己開。”夜色不想讓任何人知道自己的行蹤。


    張裴灃明知道夜色的用意,並沒反對。


    兩人之間,各取所需,互不相欠,是最好的狀態。


    到了約定時間和地點,夜色看到他需要的車。


    “兄弟,謝謝你。”易容後的夜色替換了司機,自己坐進駕駛室。


    沈清風一般會在午飯後休息一個小時,夜色擔心他臨時改變行程,吃完飯後自己坐在車上親自等。


    坐在車牌號洛邑-0582的車上,炙熱的陽光穿過樹蔭,照在夜色的臉上,讓他頓生睡意。


    閉上眼睛眯個十幾秒,他就睜開一下,然後在閉上,再睜開。


    小賀開車有個特點,在駛出特務處大門時會按響一聲喇叭。


    這點和孫鬆濤截然不同。


    孫鬆濤一開始就給王進一開車,高高在上。小賀是從士兵中選出來,剛開始給處座開車,還沒養成自以為處座第一他第二的臭毛病。


    夜色所處的位置,恰好能清楚的聽到這聲喇叭。


    他養神期間,耳朵沒有放鬆警惕。


    一點整,夜色聽到了熟悉的汽車鳴笛。


    沈清風真的打破飯後午睡的習慣,出發了。


    他的車在前麵穩穩的行駛,夜色在後麵慢慢的跟,距離一百米左右的距離。


    午後時分,路上不管行人還是車輛都很少,夜色的跟蹤非常順利。


    行駛二十分鍾後,前麵的車在一間教堂門前停下。


    沈清風獨自一人下車,進了教堂。


    夜色趁機把車開進一條林蔭岔路,下車後,拿著螺絲刀自己動手換了一個新的車牌。


    通往教堂的路,車輛稀少,稍微有點心思的人,會對一直跟在後麵的車輛非常敏感,更不用說沈清風這種人。


    換好車牌,調轉車頭,夜色把車停在這條小道的盡頭。


    後麵的路程,他不再跟蹤沈清風,而要跟蹤和沈清風見麵的人。


    時間並不長,小賀開著車原路返回。


    途徑這條小道岔路口時,沈清風的腦袋隔著搖開的車窗看向夜色的方向。


    夜色悠閑自在坐在駕駛室內,衝著外麵的倒車鏡整理一下頭發,穿著花裏胡哨的,像個浪蕩公子。


    “這輛車是不是一直跟著咱們?”沈清風問。


    “剛才後麵是有一輛這樣的車,但車牌號不是這個。”小賀眼睛掃視車牌號,他被選中當沈清風的司機全靠他的機靈。


    兩人說話間,夜色開始發動轎車,拐向相反方向,直奔教堂門口。


    這個舉動,誤導了沈清風。


    “走吧。”沒跟著他的車,又是不同的車牌號,沈清風的警惕性土崩瓦解。


    兩車交錯,各奔東西。


    夜色的目光一直看向教堂方向,沈清風的車是這段時間唯一出來的車,和他見麵的人,要麽還沒離開,要麽還呆在教堂裏,或者本身就是教堂裏的人。


    他把車停在門口,自己準備進去看看。


    就在他走上台階之時,迎麵出來一個帶著帽子的精致女人,高貴、漂亮,氣質不凡。


    這個女人夜色第一次見。


    他沒有停留,繼續走進教堂。


    裏麵,空無一人。


    夜色一直走到最前麵,站在十字架前,默默禱告了幾句,然後在胸口劃了一個十字。


    “先生,現在不是禱告的時間,”身後出現一個修女。


    “不好意思,我從門外經過,看見有人剛剛從這裏出去,所以進來禱告一下。”夜色優雅的回答。


    “您說的是剛才那位先生和女士吧,他們是約好時間私人懺悔的,您有需要的話,也可以提前約定。”修女盡職盡責的解釋。


    “好的,如果有需要,我提前預定,謝謝。”夜色說完,離開教堂。


    他可以肯定,沈清風是來這個女人見麵的,並且是應這個女人之約。


    夜色把車開新世紀大影院門前,停在那裏,恢複了自己的原貌。


    然後在公用電話亭打了一個電話,讓張裴灃的手下開走車,自己則拐了一個彎,去了五百米外的新世紀經貿公司。


    他要給石心然的婚禮,準備一件像樣的禮物。


    給女人送結婚禮物,夜色沒有現實心得,隻能按照自己在書本裏曾經看到的情節,在經貿公司裏邊轉邊挑選。


    他的薪水的一般,但花錢的地方不多,兜裏積攢下了一些。


    當他轉到賣珠寶首飾的櫃台時,眼前一亮,這裏應該能買到他需要的東西。


    櫃台後的女服務員身穿旗袍,手帶白色手套,看著雖然不倫不類,但服務態度卻是一流的。


    “先生請問需要什麽?”她的聲音不高不低,溫柔圓潤。


    “隨便看看。”夜色沒有抬頭,看著櫃台裏麵珠寶,除了款式造型之外,並不太能清楚的分辨出哪款是當今最流行的。


    “您看,這是現在最流行的款式,小姐們最喜歡的。”她的手指一套包括項鏈、戒指、耳環、手鐲在內的套款。


    夜色不動聲色,看完款式再看價格。


    嚇他一跳。


    好看是好看,拿出他的全部積蓄,將將夠買一套。


    這種投入,他目前沒有資格。


    夜色信手指著另外一邊:“我看看那些。”


    他手指的方向,是耳環區。


    黃金的、紅綠寶石的、珍珠的,應有盡有。


    夜色之前在死屍身下見過珍珠耳環,現在在見到這種首飾後,所有注意力都被珍珠做成的耳環吸引。


    “先生喜歡珍珠做的耳環?這邊的款式是老款的,都是仿造以前皇家禦用的,富貴、華麗,這邊是仿造西洋的,新穎、精致,先生喜歡什麽樣的?”戴著白色手套的手兩邊一比,畫劃出了一個明顯界限。


    夜色的眼睛落在仿造西洋的這一邊。


    那枚戒指,現在還裝在他的褲兜裏,抽象的造型,肯定不是傳統的。


    他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大致瀏覽一遍之後,在最靠裏麵的一個角落裏,發現一款似乎跟現場掉的耳環一模一樣。


    “那個,麻煩拿出來讓我看看。”夜色交代服務員之際,自己偷偷從兜裏掏出那個耳環,攥在手心。


    服務員拿出那對耳環,取出其中一隻,雙手遞給夜色。


    夜色舉起耳環,裝出樣子在燈光下甄別,趁機和自己掏出的那個仔細對比。


    兩者一模一樣,沒有任何差別。


    “這一款賣的好麽?”他問。


    “先生好眼光,這一款因為是最新款,上周剛進的貨,目前洛邑隻有本店有賣,時間雖短,但包括這副在內的三副全都賣出了,如果還有想買的,隻能等下一批貨了。”女服務員伶牙俐齒,說出的話讓賣家生怕掏錢了買不到。


    “多少錢?”夜色笑著問,


    “五百法幣。”服務員麵帶欣喜。


    男人和女人購物的不同之處在於,男人隻要問了,除非超出他的預算太多,無法承受,一般都會痛痛快快的付錢。


    女人可能還要和其他的對比很久,很難下定決心。


    “麻煩幫我包好。”夜色爽快的付款。


    白色珍珠耳環,象征石心然純潔的心靈。


    即使兩人無法結成終生伴侶,對他內心真正喜歡的第一個女孩,他的初戀,夜色估計自己終生難忘。


    第二天,夜色搭乘沈清風的車直接去了禮堂。


    石心然的婚禮,按照新郎和新娘的共同意願,辦成了西式婚禮。


    石守成扮演了父親的角色,把妹妹交到新郎官手裏。


    新郎官是石守成長官的侄子,同樣任職軍界,兩家早就相識,經女眷從中搭橋牽線,立刻交換了庚帖。


    算命先生拿到男女庚帖,眼睛笑的眯成一條縫:“兩位新人八字五行都和諧,紅蛇白猴滿堂紅,uu看書 uukan此乃天賜姻緣。”


    石守成和石心然商量:“你嫂子快要生了,我們的意思是盡快成親,你看怎樣?”


    石心然最近一段時間的經曆,讓她疲憊不堪,尤其是和夜色的分分合合,徹底傷透了心。


    對於哥哥的提議,她直接回答:“好,大哥大嫂做主,哪天都行。”


    就這樣,按照算命先生的提議,在半年來最好的日子裏,兩家辦了喜事。


    “夜色,我和石處打個招呼,你先去給新娘送禮物。”沈清風一進禮堂,發現石心然現在隻跟幾個女孩呆在一起,打發夜色抓緊時間,趕緊跟昔日情人見最後一麵。


    “嗯。”夜色明白上司的意思,一旦石心然的夫婿出現,他一個單身男人再湊上去送禮物,就不合適了。


    夜色拿著紅色首飾盒,走向石心然。


    這時,又有兩個女人一同走過去。


    一個是幼莘,另外一個看著眼熟,夜色叫不出名字。


    等他走近之後,終於看清,就是他在教堂門口看見的那個頭戴帽子,和沈清風私下會麵的高貴女人。


    她的手裏,也拿著一個紅色首飾盒。


    幼莘同時看向自己的女友和走進的夜色,笑嘻嘻的說:“看看,兩個人送的禮物很接近,讓我看看他們送的都是什麽?行吧?”


    石心然點點頭。


    幼莘當場打開兩個首飾盒,驚叫:“天哪,竟然會是同款耳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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