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診?”夜色重複一遍。


    “對,五樓一個叫田春華的病人精神突然出現煩躁、亢奮症狀,張院長接到報告後帶著幾個醫生去會診了。”杜寬把他知道的一五一十說出來。


    夜色暗笑,那種感覺,在親身體驗後,最有發言權。


    杜寬的描述想象成分居多。


    準確說是摻雜著痛苦的渴望,現在可能不太明顯,再過幾天,田春華最渴望的就是飛向藍天。


    實際上,吧唧一下,掉到樓下,橫屍地麵,鮮血四濺,慘不忍睹。


    這會,最得意的人肯定是唐棠。


    張院長背著手,嘟嚕著黑臉,粗暴簡單訓斥自己手下:“你們給我仔細的檢查,趕快用藥,無論如何不能讓這個病人給我出現意外!他出事,你們完蛋,我也完蛋。”


    所有醫生嚇了一跳。


    完蛋!


    這個詞的含義是太深奧了,還是太簡單,字麵上的意思已經聽不懂了。


    李炳毅低著頭,把聽診器放在田春華胸口,手指不停發抖。


    他的反應是心理性和生理性共存的。


    來自張院長的壓力和對自己治療自信和不自信相矛盾的懷疑。


    “張院長,沒錯啊,”李炳毅在經曆了號脈、聽診和化驗、檢查之後,聲音沙啞、困窘。


    “唐棠,你看看。”張院子盡管不喜歡唐棠的孤僻冷傲,但不得不承認,她的技術是一流的。


    唐棠采用的方法和李炳毅差不多,得出的結論也基本相同。


    “再觀察幾天看看吧。”唐棠冷冷的說。


    其他醫生看後,做出同樣的結論。


    張院長無可奈何,指著一群手下:“你們都給我打起精神,醜話說在前麵,他出事我出事,我出事之前一個一個弄瘸你們,誰也別想好過。”


    說完這句話,張院長怒氣衝衝的走了。


    李炳毅連著歎了好幾口氣,哀求的問田春華:“張院長說的什麽意思?”


    田春華的眼睛,隻看了醫生一眼,膽怯的垂下。


    對於李炳毅的提問,他隻字未答。


    不敢回答。


    敏感的他,察覺到自己身邊無時無刻存在著隱藏在黑暗中的影子。


    那個影子的雙手,無形中呃住了他的脖子,讓他無法自由呼吸。


    黃益民的叔叔留過洋,是最早的飛行員。


    受叔叔影響,他喜歡上了和飛機有關的一切,高中畢業後,在叔叔的幫助和舉薦下,出國學習,成了和叔叔同一所學校的師弟。


    不過,他在那裏,沒有迷上翱翔藍天的刺激感和自豪感,反倒對密密麻麻的電路圖一見傾心,對動力裝置、起落裝置如癡如醉。


    學成歸國後,他在馬尾飛機製造處幹過,身為一個愛國的普通老百姓,他從學生時代的誌向就是把自己學到的知識用在強國興國上。


    對rb鬼子的仇恨,從二十一條開始萌生,中間經曆五卅慘案、炮擊大沽炮台、“三一八慘案”、“濟南慘案”、“九?一八事變”、“一?二八”事變,播種在黃益民心中的強國願望越來越強烈。


    但是,他和叔叔不相同的一點,是兩個人的政治抱負不全相同。


    他喜歡看進步書籍,和教授、學生、愛國青年交往廣泛,受他們影響深遠。


    他甚至在上海和進步人士協商過,想去蘇區航空局看一看。


    這一點,成為上海站特務處緊急抓捕他的理由。


    出來前,他被人警告,老老實實呆在洛邑陸軍醫院,否則性命不保。


    幾天了,醫生、護士、病友,來過他病房的每個人,他都在心裏猜測哪個是上海站安插他身邊的影子。


    可惜,他對電路圖、各種飛行裝置一看就懂,但對揣測人心,經驗太少。


    麵對李炳毅的詢問,他不敢回答。


    這種不同尋常的沉默更加激起所有醫生的猜疑和恐懼。


    隻有唐棠,從田春華的眼神中看到了異常。


    她向後扭頭,門口站了其他幾個病房的軍官,其中包括隔壁的張本同。


    兩人四目再次對在交鋒。


    雙方不約而同選擇了漠視對方,誰也沒把誰的眼神看在眼裏。


    但是彼此的漠視中,卻帶著兩人都異常熟悉的子彈將要射入腦顱的迫切危機,驚心動魄。


    是他。


    是她。


    兩人同時確定了一個事實。


    不知隸屬哪方的自己的對手。


    一觸即發。


    張院長回到辦公室,疲憊、沮喪。


    他不知道得罪誰了,一堆煩心事壓頭。


    蔡大偉的假藥案還沒定論,唐棠的故事被傳播的精彩絕倫,唐金生的訓斥電話,上海站的暗中施壓,莫名其妙的精神異常,還有臨時政府關於唐府往事專案調查的傳言,一股腦的壓在他身上。


    何去何從,無從選擇。


    張院長靠在椅背上唉聲歎氣。


    “張院長,您怎麽了?”他的副官張強給他倒了一杯茶,送到麵前。


    張強,是張院長的親戚。


    用自己的親戚,不用提防背叛、潛伏之類的事情發生,u看書.ukanshu還能保證副官和自己一心。


    張院長心裏也是有數的人。


    “還不是唐棠。”張院長不敢違背上海特務站,又無力推掉黃益民這個燙手的山芋,現在恨不得扒了唐棠的皮,發泄所有怒氣。


    一切不好的開端,都是從假藥案開始。


    “張院長,卑職覺得,您不妨把榮處叫來,我聽說他跟警備司令部軍法處的石處關係密切。”


    張強沒說完的話用意深遠。


    作為軍中實權派,軍法處的消息四通八達。


    十字路口,準確的消息,對於進退兩難、舉步維艱的人來說,比什麽都重要。


    張院長擺擺手。


    張強拿起桌子上的電話,要通榮輝辦公室的電話。


    好一會,榮輝才拿起電話:“喂,哪位?”


    “榮處,請您到張院長辦公室來一趟。”張強的話,在不可置疑中帶著些許的恭敬。


    身為院長副官,他的地位同樣高高在上。


    “是張副官,怎麽最近見不著你了?這兩天抽個時間,我請你喝酒。”榮輝親熱的說。


    張副官在電話那頭得意的笑:“好說好說,榮處,您還是趕快來一趟,張院長有急事找您商量。”


    感受到處座的巴結,張副官的心,頓時和榮輝親近了不少。


    “轉告張院長,我馬上到。”榮輝放下電話,立即趕往張院長辦公室。


    “榮少,來來,快坐。”張院長對榮輝的稱呼,有榮少和榮處之別,看心情和場合。


    榮輝明白,張院長又到了拉攏自己的時候了。


    “張院長,什麽事?”榮輝開門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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