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陽獻寶似的說:“我拿藥的時候,一共五種,說是分別會有疼、癢、漲、麻、酸的感覺,摻和到一切,他們也說不出來,反正人死不了,會很難受。”


    五種藥。


    霍桑瞥了一眼馮陽。


    這家夥,不愧力行社出身,夠狠、夠黑、夠絕。


    他昨天耳語馮陽,讓他回特務處找來能讓蔡大偉傷口流膿發炎的藥。


    還專門交代,不要一眼就能被查出來的藥。


    特務處別的沒有,五花八門的刑具、稀奇古怪的藥,都不缺。


    馮陽拿回來的藥,被他搗碎後,放在一個信封裏,塞進口袋。


    在賭場內,他繼續老辦法,乘人不備,把藥麵倒在手心,捂住蔡大偉的傷口時,把這些藥給蔡大偉用上了。


    明天,或者晚上,蔡大偉應該就能感受到這些藥效。


    馮陽辦的這件事,值得他鼓勵一下。


    他從兜裏掏出一個銀元,塞進馮陽兜裏。


    小恩小惠,收買人心,目的是為了以後用著順手。


    馮陽臉色一怔,馬上就笑,繼而點頭哈腰。


    霍桑一聲不吭,拍拍他的肩膀,走了。


    藥店,有歐陽磊坐鎮,不怕有人不上鉤。


    蔡大偉拿著訛詐到的銀元,直接回了醫院。


    “蔡主任,您這是怎麽了?”急診室的護士嚇了一跳。


    蔡大偉的後腦勺,腫成一個小球,部分頭發被幹涸的血液黏在一起,傷口有些發黑。


    “在路上差點被一個司機撞了,嚇死我了。”蔡大偉驚魂未定似的,好像才從車禍現場逃離。


    “您坐下,我先清洗一下傷口。”護士托著盤子,上麵有剪刀、酒精、棉球,紗布、膠布等用品。


    蔡大偉靠坐在椅子上,閉上眼,回想下午發生的一切。


    “真特麽倒黴!”他自言自語。


    “疼嗎?”護士小心翼翼的。


    “沒你的事,快點吧。”蔡大偉有氣無力。


    他在醫院負責藥品采購,走到哪個科,都有麵子,吹捧和追捧他的人到處都是,就連護士,對他照樣敬重有加。


    護士繼續給他清洗傷口。


    “哎呀,”蔡大偉叫了一聲。


    護士心裏抱怨:“叫什麽叫,一個大男人的,丟不丟人。”


    可當麵,還是笑臉迎合:“對不起,蔡主任,可能是我下手重了。”


    蔡大偉突然挑了一下眉毛,調笑著說:“下手重了?那要看往哪裏下手,對不對?”


    十七八歲的護士臉一紅,不敢再接話。


    蔡大偉的色名,醫院人盡皆知。


    對待這種人,最好的辦法就是裝傻。


    大約十幾分鍾,護士處理好傷口,剪掉周圍礙事的頭發,再用酒精消毒後,包紮好了傷口。


    “蔡主任,您最好量一下體溫,如果出現發熱,吃一點消炎藥,溫度高的話,還要吃點退燒藥。”護士盡職的建議。


    “怎麽?心疼我了?要不然你摸摸,看我現在燒不燒?”蔡大偉湊近護士,把自己的豬頭伸過去,眼珠沿著女護士的身體上下巡視,並且在她的重點部位停留片刻。


    護士倒退幾步,點點頭:“蔡主任,我那邊還有事,先走了。”


    小姑娘一溜煙的跑了。


    蔡大偉在後麵叫喊:“別走啊,給我看看啊,我不舒服了。”


    “你哪裏不舒服,我給你看。”一個僵硬的聲音響起,一個人影擋在蔡大偉前麵。


    “誰,啊,唐醫生,沒事,我沒事,挺好,走了。”蔡大偉看清來人是唐棠,頓時沒了調、戲女護士的興趣,急匆匆轉身離開。


    唐棠的冷,出了名的,誰遇到她,基本上不會有好果子吃。


    蔡大偉出了醫院,先拐到小老婆家裏,一來放下今天得到的銀子,順便想在美人懷裏得到一些安慰。


    劉芝蘭一看蔡大偉的神色,就知道他想幹什麽。


    打發閨女去隔壁家玩,她關好屋門,一把把蔡大偉的腦袋按進自己豐滿的懷裏。


    兩人糾纏中,挪到炕頭。


    “死鬼,又不是第一次,你的臉紅什麽?”劉芝蘭故意裝著羞澀,一隻手揪著蔡大偉的衣領子,另外一隻手的手指在他胸前劃圈圈。


    蔡大偉腹內之火瞬間升騰,急不可耐的往後壓。


    他的身體,不受控製,死沉的體重壓的劉芝蘭喘不上氣。


    “死相,猴急的你,輕點。”劉芝蘭嬌嗔的甩出一巴掌,輕輕打在蔡大偉臉上。


    蔡大偉不躲不閃,任她作為。


    劉芝蘭感覺不太對勁。


    蔡大偉的臉,滾燙滾燙的,超出正常體溫很多。他的身體,像包盛著稻草的麻袋,不受把握。


    劉芝蘭抱住蔡大偉,發現他好像昏迷了。


    “死鬼,死鬼,你醒醒。”劉蘭芝聲音變調,麵相焦急。


    蔡大偉沒有任何反應,不會真的被她叫死了吧?


    半小時後,陸軍醫院接到劉蘭芝的電話,派出救護車接蔡大偉回到醫院。


    當班醫生打開下午包好的傷口一看,已經開始潰爛流膿。


    “這麽快?體溫又這麽高?不太對勁啊。”他嘀咕著。


    唯一的辦法,就是吃藥降溫,輸液消炎。


    這一夜,蔡大偉躺在醫院病床上,變成了病號。


    次日清晨,他從迷糊中清醒。


    手背上,輸完液後粘貼的止血膠布和棉簽還在,床邊趴著仍在睡夢中、嘴角帶著口水的劉蘭芝。


    蔡大偉推醒床邊的女人:“我怎麽了?”


    劉蘭芝拍著胸脯,驚喜:“終於醒了,昨晚你昏迷了。”


    她抬起小手,摸著蔡大偉的腦門:“不燒了,嚇死我了。”


    蔡大偉抑塞:“我發燒了?後腦勺那麽大一點的傷口能讓我燒暈過去?不可能。”


    雖然不是醫生,在醫院耳濡目染聽到的、看到的,他不覺得自己的病有多重。


    這時,他的下屬林幹事也在身邊。


    “去,叫個醫生過來。”蔡大偉下令。


    “是。”


    林幹事匆匆走出病房,從外麵叫來當班醫生。


    “我這怎麽回事?”蔡大偉質問。


    “蔡主任,您的傷口發炎了。”今早的醫生還是昨晚那個,他撿好聽的說了,流膿兩個字被他貪汙了。


    “發炎?怎麽可能?昨天用酒精消的毒,疼死了,還會發炎?”蔡大偉氣的想要罵娘。


    值班醫生想了想,找到一個誰也無法反駁的理由:“每個人的體質不同,所以,”


    他的話猛地被蔡大偉打斷。


    “癢,傷口很癢。”蔡大偉舉起手,想撓。


    醫生一把抓住他的手,啼笑皆非:“怎麽可能癢呢?”


    昨晚還在流膿,今天根本不會結痂,何來癢的說法?


    蔡大偉瞪眼:“一個癢的事,我還要騙你?”


    他甩開被醫生拉著的手,撓到傷口上。


    “疼!”蔡大偉淒厲的叫。


    醫生站在旁邊沒動。


    疼?疼死你。


    沒事撓發炎流膿的傷口,不疼才怪。


    從這天開始,蔡大偉成了醫院最難伺候的病號。


    首先,他的傷口無法愈合,潰爛的地方一直流膿,找不出原因。


    其次,他對傷口的描述永遠不一致,前一分鍾是疼,後一分鍾就可能變成癢,或者麻,還有漲和酸。


    醫院裏的所有大夫都被他用了一遍,沒人能看出他的傷口到底怎麽回事。


    而且,他開始不相信醫院的藥,覺得沒用。


    原配夫人和劉芝蘭兩人輪換在醫院照顧他。


    蔡大偉不找原配夫人的事,把所有為難的事情都交給劉蘭芝去幹,劉蘭芝覺得自己快要被蔡大偉折磨瘋了。


    這天,她找了一個借口,溜出醫院,四處轉悠。


    走到北巷街口,路對麵一個掛著大大牌子的屋子吸引了她。


    劉蘭芝不識字,但她認識紅十字標誌。


    那個牌子的右邊,畫了一個紅十字標誌。


    “不知道這裏有沒有老中醫坐診?”劉蘭芝自言自語。


    她抬腿邁了幾邁,最終才下定決心:“管他呢,去看看,有了問問,沒有隻當自己轉著玩了。”


    劉蘭芝看見的這個藥就房是安心藥房。


    挑開門簾,進去。


    “您好,太太。”歐陽磊站在櫃台後,衝著進門的劉蘭芝問好。uu看書uukahu.om


    劉蘭芝打量店內,西藥居多,都擺在貨架上。


    隻有靠著東邊牆角的地方,擺著一組帶小方格的木櫃。


    “有中藥。”劉蘭芝歡喜。


    經過這幾天的折騰,她對西藥喪失了信心。


    “大夫,您這裏有治傷口長不住,一會疼,一會癢,一會漲,一會酸,一會麻的藥麽?”


    疼、癢、漲、酸、麻這五個字,劉蘭芝每天都聽,聽的耳朵已經長繭子了,張口既來。


    歐陽磊走出來,重複:“疼、癢、漲、酸、麻?”


    “對。”劉蘭芝肯定。


    歐陽磊折身,倒了一杯熱騰騰的香茶,遞給劉蘭芝:“太太,我外麵掛著牌子,本人祖傳十三代專治皮膚病症,您說的這個,最好帶著病患親自來看看,我才能對症下藥。”


    “我不識字。”劉蘭芝接過茶杯,不好意思的說。


    歐陽磊溫和的笑:“沒關係,太太如果看得起小店,不妨再來一趟。”


    劉蘭芝登時來了希望:“你真的能看好我丈夫的病麽?”


    坐在櫃台後麵打瞌睡的馮陽早就對劉蘭芝說的那五個字上了心。


    等了四天,終於等來了。


    他睜開眼,趴在櫃台上,衝著劉蘭芝說:“太太,你不知道我們歐陽大夫的水平有多高吧,我這麽說吧,死的他都能給醫活了。”


    “真的?你等著,我去帶人。”劉蘭芝歡欣雀躍,根本不去細想,恨不得立刻把蔡大偉帶過來。


    她放下茶杯,抬腿出門時,霍桑正好邁步進門,兩人擦肩而過。


    馮陽衝著霍桑擠擠眼,說了兩個字:“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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