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今往後,你就是我的女兒。你的名字叫‘蕾阿麗塔’,意為真實。”


    當少女從實驗室的手術台上醒來後的第一眼,便聽到了這句話。


    一個拄著拐杖的中年男子被安保人員和科學家們簇擁著,笑眯眯地看著金發少女從手術台爬下來。


    中年男子看起來五十歲不到,打著發蠟的短發灰白摻半,臉上有少許皺紋。


    但少女第一眼看見那個中年男子的時候,卻感受到了一股不自然。


    男人的眼中仿佛承載著幾代人的滄桑,就像是一個已經上百歲的老人。


    “你是...誰?”少女生澀地開口,就像是太久沒和人說話,已經快要忘記說話這項技能了。


    “我是你的父親。”中年男子用深沉的聲音說道:


    “你可以稱呼我為教授,或者直接稱呼我為父親。”


    麵對中年男子的話語,少女覺得很奇怪。


    她的洞察力告訴她,眼前這個男人根本就不是父親。她無法從這個男人身上感受到父親的親切感,隻有一種棋手看見棋子時的冷漠。


    但她的內心卻有一種衝動在不斷地告訴她,眼前這個男人就是她的父親,就像是被植入了某種潛意識。


    見少女猶豫,教授緩緩走到她的麵前,張開雙臂擁抱住了她。


    一旁的實驗人員和保鏢試圖阻止他,但教授卻揮手讓他們站遠一些。


    “不要感到害怕,我的女兒。”教授用舒緩的語氣說道:


    “我是你的父親,現在是,將來也是。”


    這個男人的話語仿佛充滿了魔力,讓少女不由得靜下心來,輕輕呼吸著男人衣服上的香水味。


    “我...我叫什麽...”少女在男人的懷裏問道。


    “蕾阿麗塔,我的女兒。”教授用恬靜的語氣說道:


    “而我是你的父親,你可以叫我教授(Professor)。”


    “蕾阿...麗塔...是我...”少女生澀地念著這兩個名字:“普羅...法斯...是父親。”


    與其他六個孩子不同,少女天生被賜予的強大洞察力讓她意識到這個男人不是她的父親。


    但是沒有一隻剛從蛋殼中鑽出的雛鳥會拒絕雄鷹的懷抱,哪怕它知道這隻雄鷹與自己毫無血緣關係。


    蕾阿麗塔被教授從實驗室中領出來,並且住在了中心區的一棟別墅中。


    這棟別墅四周遍布著樹林和花田,每天都能接受人造太陽至少十個小時的照射,一年四季溫暖如春,無論需要什麽物資都會有傭人第一時間送來。


    蕾阿麗塔在這裏的童年生活非常快樂,過著富家大小姐一樣的生活。而她那如同神賜一般的洞察力也讓她比同齡孩子更加聰慧,年僅十七歲便學完了大學課程。


    她屬於是放在女頻小說裏麵能當瑪麗蘇女主的存在,吐口痰都是彩虹色的。


    從傭人口中,蕾阿麗塔得知她有六個兄弟姐妹,都和她一樣擁有某種特殊的能力。


    其中,她與五哥卡紮琉的關係最好。盡管卡紮琉這人傻乎乎的,但是對妹妹格外關照,經常會來她家拜訪,還會教她防身劍術。


    作為既得利益者,蕾阿麗塔很喜歡這種彩虹繽紛的生活,也逐漸認可教授為自己的父親,並且對他和整個財閥聯合會心懷感激。


    她希望有朝一日,自己能夠進入財閥聯合會輔佐自己的父親,就和教授自己的其他六個孩子一樣。


    直到那一天,她被教授實驗室的研究人員喚去進行身體檢查。而她在等待結果結果的時候,偶然間來到了隔壁的儲物室裏,並且根據直覺找到了幾份私密文件。


    看完這些私密文件之後,蕾阿麗塔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在這一刻崩塌了。


    從那些文件中,蕾阿麗塔得知教授從沒有將她當作自己的女兒,隻是在培養用來寄生的肉體。


    仿佛是為了逃避什麽,蕾阿麗塔發瘋似地逃出了實驗室,又逃出中心區,進入了中層區。


    這是她活了二十多年以來,第一次離開中心區。


    蕾阿麗塔原本以為整座夜樞城都和中心區一樣,富饒而又美好,居民安居樂業,每時每刻都在享受生活。


    然而當她離開中心區後,映入眼簾的卻是醜陋的鋼鐵高樓,為了飽腹而竭盡全力工作的居民,荒廢死沉的氛圍,以及散發著工業惡臭的空氣。


    仿佛是用來掩蓋垃圾桶的蓋子被突然掀開,蕾阿麗塔的人生不再是彩虹色,瞬間被惡臭的黑暗所籠罩。


    很快,蕾阿麗塔就被教授派來的追兵找到並抓了回去。因為這位大小姐沒有任何在貧民地區生活的經驗,且渾身上下都散發著高貴的氣質,無論走到哪裏都會成為所有人的焦點。


    追兵們帶著蕾阿麗塔去見教授...那是她最後一次見到自己的父親。


    “你都看到了什麽?”眼前的男人坐著開口問道,身上散發著令人恐懼的壓迫感。


    這份壓迫感令蕾阿麗塔再次意識到,眼前的男人絕非自己的父親,隻是一個自稱父親的陌生人。


    可她的腦海中卻依舊有一股潛意識,在不斷教唆她接受這個男人,並且以女兒的身份尊敬愛戴他。


    她終於意識到,就連自己的這份潛意識也是那場實驗的一部分。科學家們在她的腦子裏動了手腳,讓她下意識地對教授產生愛戴感。


    “請您告訴我...教授。”蕾阿麗塔對教授問道:


    “實驗室裏的文件...都是真的嗎?您從沒有把我們當做孩子,還要占據我們的身體?”


    “你看錯了。”教授回答得如此肯定,就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仿佛是在強迫對方接受自己的話語:


    “我從沒有做過這樣的打算,你應該是看錯了。”


    “那連電子設備都會看錯嗎?”福爾瑪琳從口袋裏拿出一枚U盤,咬牙問道:


    “我已經把文件的內容全部都掃描下來了!如果我看錯了,那我們就再看一遍吧!”


    “原來如此...看來你還是挺聰明的,蕾阿麗塔。”聽見這話,教授下意識地眨了眨眼睛,語氣忽然變得有些不自然。


    緊接著,他對身旁的警衛吩咐道:“暫時把她關起來,別讓她有機會聯係到任何人。”


    聽到這話,蕾阿麗塔感覺心情仿佛跌入了穀底。


    當初她看到這些文件後,由於心情太過於震驚,因此並沒有詳細記錄下證據。


    蕾阿麗塔這是在虛張聲勢,觀察教授聽見這句話之後的反應。


    其實她也在不斷地催眠著自己,發自真心地希望那些文件真的隻是她看錯了,教授並沒有這種令人作嘔的計劃。


    可教授的反應卻徹底令她絕望了。很顯然,教授的反應相當於直接承認了自己的罪狀。


    後來,蕾阿麗塔被軟禁在了自己曾經居住過的那棟別墅裏,房屋裏還安裝了信號幹擾器,讓她無法通過任何方式與外界進行聯係。


    童年的愛巢忽然變成了冰冷的囚籠,這樣的劇變令她感到難以呼吸。


    於是在這樣壓抑的環境中,她發瘋了,瘋得非常徹底。


    蕾阿麗塔在心中不斷祈求著有個勇者能來救她。她知道教授代表著這座城市的秩序,所以她希望勇者是個瘋狂至極的罪犯,能夠義無反顧地推翻教授這頭惡龍,然後打破鐵籠把她救出去。


    她不記得她祈求了多久,直到某天她突然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當她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身處在距離中心區甚遠的白教堂區,渾身破破爛爛的,肌肉也酸痛無比,就好像經曆了一次激烈的逃亡。


    但她感覺自己的記憶好像變成了一團漿糊。她隻隱約記得,自己是因為能力不夠優秀而被教授趕出了家門。


    她總覺得自己似乎忘掉了什麽重要的事情,但內心卻有一股聲音,叫她不要去想。


    一個好心的老婆婆收留了她。當老婆婆問起蕾阿麗塔的身份時,她的目光瞥到了不遠處的書架,一本名為《福爾摩斯偵探集》的小說上。


    “我是個偵探,叫...福爾瑪琳!”


    似乎是因為腦子非常混亂,蕾阿麗塔下意識地編出了一個名字。


    ......


    當陳熵從睡夢中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十二個小時之後。


    他從福爾瑪琳偵探事務所的沙發上爬起來,卻看見杜莎教授坐在電視機前,目光呆滯地看著屏幕裏的畫麵。


    “怎麽了,杜莎?”陳熵問道。


    可杜莎教授卻並沒有給他任何反應。


    陳熵這才意識到事情不太對勁,開口問道:“福爾瑪琳?”


    偵探小姐總算聽見了陳熵的呼喚,麵色呆滯地轉過頭來。


    “你醒了...”福爾瑪琳悲哀地歎了一口氣。


    陳熵看向電視機,發現裏麵正在播報新聞。


    畫麵中,財閥聯合會的士兵正在肆無忌憚地抓捕平民,並對他們進行毫無人道的貼身搜查。對於試圖反抗的平民,士兵們甚至會開槍把他們射殺。


    “你看,財閥聯合會急了~”陳熵聳了聳肩,嘲笑道。


    陳熵打開手機,發現黑卡莉絲給他轉發了一條推博帖子。


    帖子是財閥聯合會官方發布的。他們聲情並茂地痛斥那幾個對中心區發動襲擊的歹徒,聲稱中心區已經蒙受了了不小的經濟損失。


    同時,他們聲稱聯合會目前的計劃是先全力修複中心區的空氣淨化裝置,再考慮支援其他區域的平民...當然,他們用的“考慮”二字十分曖昧,簡直就是擺明了的空頭支票。


    陳熵笑著讀完後,將帖子發到福爾瑪琳的手機上。


    而她讀完這條消息後,又露出了懷疑人生的表情,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


    陳熵就是在等待財閥聯合會氣急敗壞這一刻。他非常清楚財閥聯合會的尿性,也明白財閥聯合會的行動絕對會讓福爾瑪琳的幻想破滅。


    而事實證明,財閥聯合會的破防速度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快。


    本來他還擔心財閥聯合會憋了兩天還不破防,導致自己與福爾瑪琳的契約時間結束,然後被正義的偵探小姐告發。


    如果局勢進行到這一步,陳熵就隻能先把福爾瑪琳囚禁起來,直到財閥聯合會破防為止。


    “這場賭局從一開始就是你輸了。”陳熵坐到福爾瑪琳身旁,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對財閥聯合會抱有如此不切實際的幻想,難道你自己就沒有感覺過不對勁嗎?”


    “我....我不知道...”福爾瑪琳抓著臉龐,語氣有些不知所措:


    “陳熵...我感覺很奇怪...為什麽財閥聯合會會做出這種事情...”


    “因為你一直錯了,就是這麽簡單。”陳熵聳肩道:


    “你對財閥聯合會的想法,簡直就像是從小就在溫室中長大的,那些既得利益者的想法一樣。”


    “是的...很奇怪...但是最奇怪的是,我好像早就知道是這樣的結果,卻一點都不感覺意外...”


    福爾瑪琳抱住腦袋,低聲呢喃道:“我的腦子好亂...我總感覺自己忘掉了什麽...我想要回想起來...可是我要怎麽才能想起來?”


    “有些真相一旦揭開,就會讓你陷入瘋狂。”陳熵伸手抓住自己的臉,故作神秘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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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有勇氣接受那份真相嗎?”


    “我...我不知道...”福爾瑪琳的語氣錯亂:


    “我...”


    福爾瑪琳的話說到一半,她便陷入了昏迷。


    ......


    當福爾瑪琳睜開眼睛的時候,她發現自己身處在一片深邃黑暗的空間中。


    她的麵前突兀地豎立著一扇大門,上麵密密麻麻地寫著“不要打開”幾個刺眼的大字。


    下意識間,福爾瑪琳上前握住了門把手,然而她的手腕卻被突然人抓住了。


    福爾瑪琳轉頭一看,抓住她手腕的是一位相貌與她如出一轍的棕發女人。隻是那個女人的眉宇間彌留著一股煞氣,簡直就像是天生的罪犯。


    那個棕發女人開口說道:


    “前麵這扇大門,你確定要打開嗎?”


    “大門後麵有什麽?”福爾瑪琳問道。


    “真相,被你遺忘的真相,足以顛覆你人生觀念的真相。”棕發女人說道:


    “你準備好接受這份真相嗎?”


    “我...”這一刻,棕發女人的話與陳熵的話仿佛重合在了一起,共同刺激她的心靈。


    “我是偵探,怎麽可能逃避真相?”福爾瑪琳的語氣顫抖不已,卻還是強忍著恐懼把這句話說了出來。


    “很好,那就打開這扇門吧~”棕發女人放開了她的手腕,笑著退後了幾步:


    “你曾經丟失的真相,全部在這扇門後麵。”


    福爾瑪琳心頭一沉,打開了眼前的大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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