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一天的繁忙工作,劉備放鬆心情,返回了自己居住的後堂,然而令他有些不適應的是,每天都要在門口等待自己的兒子不見了。


    “永兒呢?”劉備脫下長袍玉帶,換上了寬鬆的便服,隨口問道。


    “跟他那些同窗去聽說書了,估計天黑之前就能回來。”張寧侍奉著劉備換了衣裳,又幫他揉捏著肩膀,也是有些隨意地答道:“元紹陪著呢,不會出事的。”


    劉備閉上眼睛,滿臉幸福地享受著妻子的按摩,言語中也是頗為感慨,“這才多大點的孩子,就已經有同窗了,話說回來,那些說書先生的話本有一半都是他老子寫的,為什麽還要舍近求遠,花錢去外麵聽呢?”


    “夫君可真是,連自己兒子的錢都想著賺。”張寧噗哧一樂,俯下身子從後麵摟住劉備,“我和貞兒倒是有錢,也願意聽說書,夫君給我們講講吧。”


    ******


    河東,聞喜。


    作為河東重鎮,聞喜城不乏豪門大族,受他們的影響,位於城中心的縣府也是占地廣闊,高大氣派。


    可是到了現今,偌大的縣府已經變成了一座戒備森嚴的牢獄,諸多世家豪強的重要成員都被抓來關押,給這座富麗堂皇的建築增添了許多不和諧的味道。


    “我這裏有幾個故事,不要錢的,裴公子有沒有興趣聽一聽?”夜色已深,一間遠離其他建築的低矮小屋裏,郭嘉正似笑非笑地說著話。


    在他對麵,昔日河東世家年輕一代的頭麵人物,聞喜裴家的裴潛裴文行身披枷鎖,披頭散發地跪坐在牆角,麵色極為難看。


    “我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想知道,閣下若是想要冒天下之大不韙濫殺無辜,給劉使君身上增添汙名,就請速速動手吧。”


    裴潛的聲音有些沙啞,這也難怪,任何一個人在突然被抓進牢房,聲嘶力竭地喊了幾天冤屈,也會把嗓子喊啞。


    “不想聽故事?也好。”郭嘉麵色從容地笑了笑,拿起一張紙舉在眼前,再次緩緩問道:“據多名相關人士宣稱,就在不到三年前,有一位自稱燎原火的冀州豪商來到河東,並在裴公子的引薦之下獲得了河東各界的信任,那麽問題來了,裴公子是如何結識這位燎原火,又是如何確定,他是冀州來的豪商呢?”


    “那人一口河北方言,不是冀州來的,難道是交州的蠻子?”裴潛怒極反笑,“我裴家是書香門第不假,可是家中也有一些商鋪店麵,跟人做做正經生意而已,難道還要刨根問底,把他十八代祖宗也詢問清楚?”


    “好一個做正經生意。”郭嘉再次笑了笑,“勾結賊寇,將官軍的兵器甲胄盜竊出來,私藏在自家還不夠,還要倒賣給白波賊寇,裴家這是要造反啊?”


    依照漢朝律令,民間個人可以持有近戰武器,但是,弩、盾、盔甲這種明顯超越防身護院用途的軍用品是禁止個人買賣的,更不許私藏。


    就連當年的丞相周亞夫年老,他的兒子周陽想要準備一些甲胄和盾牌為父親發喪時陪葬,都要偷偷摸摸地走黑市,結果被人告發說周亞夫謀反,皇帝都要派人追查,最後活活把他逼得吐血而死。


    周亞夫是誰?他是開國功臣絳侯周勃的兒子,在七國之亂中立下蓋世功勞,曾擔任太尉、丞相之職,堪稱大漢王朝棟梁的人物。


    這種人都不能做的事,區區一個裴家就敢做,還不是大罪過嗎?


    “那不是勾結賊寇偷盜而來,我們裴家隻是受人之托,根本沒有從中獲取收益。”被這麽一口大黑鍋扣下來,裴潛也覺得自己有點遭不住,連忙開口否認。


    反正當初的賬簿都被他一把火給燒了,裴家內部參與這幾筆買賣的下人也被滅了口,隻要死不承認,裴潛覺得對麵的郭嘉也不能強行給他定罪。


    “如此大規模的軍械失竊,如果不是賊寇所為的話,那就是有人監守自盜嘍?”郭嘉又拿起手邊的一張薄紙,搖頭晃腦地說道:“根據李家、吳家的口供,裴公子曾經跟他們透露過口風,說是搭上了劉使君麾下某位大人物的路子,隻要把買賣做好了,便可保證日後榮華富貴,敢問裴公子,可有此事?”


    聽得此言,裴潛頓時麵色鐵青,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按照現在的走勢發展,裴家要麽承認自己勾結匪人倒賣軍械,有謀反的嫌疑;要麽承認自己勾結劉備集團內部蛀蟲,做出了監守自盜的事情。u看書 .kanshu


    這郭嘉是完全不給活路,一定要把人逼死啊!


    “那個大人物究竟是誰?”不知不覺間,郭嘉臉上的笑意逐漸退去,眼神變得冷漠,語氣也變得冰冷了。


    “郭嘉,你這奸賊,酷吏!”裴潛終於忍受不了這種任人擺布的處境,嘶聲怒吼起來,“你們潁川人和河北人怎麽鬥,那是你們的事,不要扯上我們,你不就是想鬥倒簡雍嗎?我告訴你,那人就是簡雍,聽清了嗎?簡雍!簡憲和!”


    “哦?”郭嘉頭一歪嘴一努,坐在他身邊的書吏連忙揮毫疾書,將裴潛的話語一字不漏的記錄下來。


    然後郭嘉站起身來,一步步走到裴潛身邊,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充滿惋惜地說道:“按照我朝律令,告事不實,以其罪罪之。如果拿不出證據,證明簡憲和主使了冀州諸武庫失竊案,你就有麻煩了。”


    “簡雍來到河東之後每日飲酒作樂,根本沒有查案的意圖,不但對我送去的錢財珠寶欣然笑納,言語之中還有安撫之意,不是他,還是誰?”裴潛也豁出去了,反正自己落到郭嘉手裏,怎麽說都沒有好果子吃,那為什麽還要讓罪魁禍首逍遙事外?


    再說了,如果能幫助郭嘉揪出政敵的罪證,再咬定自己是受了脅迫,他裴潛也未必能落得多大的罪名。


    隻要能活下去,總有翻身的機會。


    “看在你說了這麽多的份上,我就告訴你一件事吧,不要錢的。”郭嘉俯下身子,在裴潛耳邊輕聲說道:“之前四年,簡憲和都被委派到了雁門,根本沒機會插手到冀州的事,你這絕對是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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