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飯飽之後,糜竺有些難為情地對劉備解釋起來,原來那個“糜芳”,其實是他的胞妹糜貞。


    “舍妹自幼性情頑劣,這次無論如何都要跟來幽州,想看看做出《俠客行》這等詩篇的到底是怎樣的奇男子,在下阻攔不住,隻好讓她扮作男人,還望使君勿怪。”糜竺滿臉歉意,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講給劉備。


    “原來是個叛逆期的文藝女青年。”劉備心中暗道,無奈地笑了笑,早知道剽竊狗也能堂而皇之地邀買名聲,還有女粉絲千裏迢迢隻為目睹尊容,他早就把自己包裝成英俊儒雅,風流倜儻的文魁才子,等著各方美女投懷送抱了。


    二人坐著閑聊,又喝了幾杯茶水,等到仆人進來,將桌上殘羹冷炙收拾幹淨,劉備笑著問道:“子仲是初次來幽州?”


    糜竺點點頭。


    “不妨跟我在城中走走,領略一下北國風光。”劉備起身正要往外走,卻見糜竺向內堂望去,麵色有些為難,便出言說道:“男人就該談男人的事,女人就讓她們自己去交往吧。”


    於是乎,二人換上皮裘,從側門走出州府,在城中閑逛起來。


    糜竺身上的皮裘是自己從徐州帶來的,雖然造型華美,卻難以抵禦北疆的寒冷,走了幾步之後,隻覺得渾身上下無處不冷,腳底更是像踩了冰塊一樣,不由得抱緊雙臂,身體也變得佝僂了。


    見到糜竺這副模樣,劉備有些納悶:你們一路過來都沒覺得冷,吃飽喝足了反倒抗不住,難道那麽多羊肉和烈酒都是冰雪做的?


    “我們一路乘船,下船之後就坐了馬車進城,故而沒什麽感覺。”糜竺吸著鼻涕說道。


    剛好前麵不遠處就是幽州商會的皮貨店,二人連忙進去,讓店中僮仆帶著糜竺挑選厚實的衣物。


    利用豐富的野生動物資源,幽州商會生產出各種皮裘、皮帽和皮靴,而這些服裝具有極為鮮明的統一特點,那就是厚實,耐寒、造型簡潔。


    無論皮裘還是皮帽,除了外部蓬鬆的動物毛發禦寒,內裏還縫有厚厚的絲綿夾層,讓人穿上之後絲毫感覺不到寒冷,若是說有什麽缺點,那就是略顯臃腫,不過糜竺身形頗高,倒也無妨。


    糜竺選的這件皮裘是灰狼皮製成,造型出自劉備之手,完全按照後世風靡一時的雙排扣軍大衣設計,灰色的狼皮搭配上兩排青銅紐扣,再加上灰狼皮製成的**帽,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是前蘇聯的邊防戰士。


    “來來來,子仲再把這腰帶係上。”劉備熱情地拎著一根黑色皮帶過來,糜竺接過一看,隻見這皮帶通體烏黑,上麵有星星點點的白色斑點,末端是巴掌大小的厚實青銅鑄造而成,上麵布滿了線路繁複的雲紋。


    按照劉備教給的方法,糜竺將皮帶穿過皮裘上預先縫製的幾個袢兒,然後略略收緊,來到一麵落地大銅鏡前挺胸收腹,欣賞起自己的颯爽英姿來。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似乎是心有所感,糜竺情不自禁地默誦起來,“隻可惜沒有吳鉤那等寶刀。”


    “這位客官,有的。”話音剛落,一名僮仆就出現在糜竺麵前,雙手平端,向他獻上一柄華麗,線條極為流暢的帶鞘長刀。


    糜竺愣住了,難以置信地接過長刀,然後雙手用力想要拔刀一看,卻沒想用了三次力,這刀身刀鞘都是紋絲不動。


    “不用拔了,假的,隻是用於裝飾。”劉備看得好笑,對他解釋起來。


    原來這首《俠客行》風靡以來,幽州就掀起了一股佩刀浪潮,讓遼東那邊狠狠賺了一筆。


    可是古人有雲:胸懷利器,殺心自起。


    佩戴武器招搖過市的人多了,各種尋釁滋事,殺傷他人的案件也多了起來,劉備連忙下令,嚴禁在城內攜帶武器,日常佩戴就隻能是木頭雕刻而成,再加以各種裝飾,足以以假亂真的“刀劍”了。


    隻是沒想到,這種假兵器一經問世,由於輕便廉價,還不用考慮使用性,可以製作得極為美觀,迅速得到各界人士的追捧,反倒給木器廠和皮具廠提供了新的利潤點。


    “使君真是天縱奇才。”糜竺心悅誠服地讚道,他是商人出身,深知創造新產品,引領購買潮流是多麽需要天賦,多麽不容易的事情,劉備卻在短短一兩年前,像是變戲法一般,不斷推出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這份才能,是每一個商人都夢寐以求的。


    糜竺把這柄假吳鉤掛在腰間的袢上,又將厚實的皮靴穿好,這才向一直在身邊侍候他穿戴的僮仆問道:“多少錢。”


    “回稟貴客,一共是七萬三千錢,主人說了,抹去零頭,隻收七萬。”這名僮仆恭恭敬敬地答道。


    “倒是不便宜。”糜竺身家豪富,不在乎這點小錢,他從懷中摸出一個小小玉印,讓這名僮仆去城南客棧尋找糜家之人拿錢。


    原來糜竺此次前來幽州,帶了許多家丁護衛和財物隨行,原本是準備金錢開道的,沒想到劉備壓根不提這茬,u看書.uuknhu 反倒像對待老友一樣熱情招待,糜竺想塞錢都不好意思。


    二人走出皮貨店,繼續閑逛起來,不知不覺間到了城北,這裏原本是窮苦人家聚居之地,房屋多有破損,經過這一年多時間的修葺、重建、道路平整,如今已經煥然一新。


    聽了劉備的講解,糜竺大為感慨,這種普通宅院價格在兩三萬錢,若是如劉備所說,單單薊城一地,官府就出資重建了幾萬座房屋,如此一筆巨款,他是怎麽籌集到的。


    “從全天下籌集來的,包括你我,子仲買這一身行頭花了七萬錢,其中至少有五千錢就是用在改善民生。”劉備不以為意地解釋起來。


    一身皮裘成本不到兩萬,售價卻是七萬錢,其間利潤五萬,州府和承接這項生意的商家五五分成,商家再繳納兩成所得,這些錢就是建設基金。


    “也就是說,每賣一件皮裘,幽州就有三萬錢可以用在民生?”糜竺點點頭,明白了州府的盈利模式。


    “非但如此,獵戶、皮匠、裁縫、商販,以及從事往來運輸之人,都能從中獲利,養家糊口。”劉備繼續說道:“農、工、商這三民,就像鼎的三足,唯有齊頭並進,才能讓百姓豐衣足食安居樂業。”


    “那士呢?”糜竺有些摸不到思路,世人都知道士農工商,士人的地位要排在最前麵,可是按照劉備的說法,士人卻被排除在國家基礎之外了。


    “士分兩種,一種是鼎身,可以將鼎足的力量匯聚到一起;還有一種,就是鼎身上的花紋,有它更好看,沒它一樣能用。”劉備不屑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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