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笙滿腦子都是‘怎麽辦?’心裏有一股強大的聲音忽然竄入腦袋。


    ‘憑什麽家裏一有點事就找我?’


    ‘憑什麽所有錢都給他們了,他們卻永遠都沒有錢?’


    ‘憑什麽自己每天沒日沒夜的工作,他們卻不用工作?’


    ‘憑什麽他們抽煙喝酒逛街都可以成為他們嘴裏的‘不就這點愛好’嘛?而她什麽都不敢想。’


    ‘憑什麽以前的李嵐生到現在的肖乾都要自己忍著,讓著,甚至還要供養著?’


    ‘憑什麽別人都有童年就她沒有童年,沒有少年,直接進入青年?’


    ‘憑什麽她要被逼著做大人,而肖乾和李嵐生都不需要,甚至他們也一直活得跟巨嬰一般享受?’


    ‘憑什麽?憑什麽?’


    “憑什麽?”她忽然大喊了一聲,眼淚嘩嘩的流著。整組的組員都被她嚇得怔住,刷刷的都看向她。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有多失態,尷尬的抹了一下眼睛,自顧自的低頭幹起活。


    坐在對麵的白媽媽看見她大滴大滴的眼淚,吧嗒吧嗒的打在機器上,看了一下周邊悄聲的問道:“你怎麽了,笙兒?”


    “沒事?”她嗅了一下鼻子,又用胳膊抹了一下眼睛回答道。


    “是遇到什麽事了嗎?還是白煜那個臭小子欺負你了?你告訴我,我來教訓他。”白媽媽起身來到她的身邊遞了一張紙巾給她。


    她接過白媽媽手上的紙巾,又抹了一下眼睛說道:“我真的沒事,您趕緊回到位置上去吧,一會被領導看見不好。”


    “好吧!那你好好的,不要在哭了,有事我們晚上回家說,好嗎?”白媽媽在她耳邊輕輕的說道。


    “嗯!您快回座位吧!”肖笙一邊說著一邊把她往位置上推。


    白煜看了看手表,還有10分鍾6點,連忙起身整理東西準備下班。今天是肖笙的生日,他在幾天前就絞盡腦汁的想著要給她一個surprise,並且準備把自己藏在心裏多年的秘密告訴她。想到這臉上露出了羞澀的笑容,這一幕正好被進門的徐寧看到。徐寧在幾天前就知道他的計劃,也知道他要給肖笙一個surprise,站在門口若有所思片刻,便笑著走到白煜跟前:


    “看你臉都紅了,在想什麽呢?”徐寧故意笑著問他。


    “哪有想什麽……”白煜拍了一下徐寧的胳膊,臉漲得更紅了。


    白煜是一個新成立的女子【悅】組合的導師,現場的女孩們看見他忽然臉紅赤耳,都哄堂大笑起來。


    “白老師這是戀愛的表現哦!”一個女生調皮的說道。


    “那就完了!”另一個女孩笑的前俯後仰。


    “什麽叫完了?戀愛怎麽能叫完了呢?收回去,不吉利!”白煜正低眉垂眼的,聽著這句完了,忽然跳起來。


    “是我們的雅慧和楠楠姐完了,我們組裏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他們兩位一直愛慕著您和徐老師啊!”說完了的那位女生繼續笑著打趣。


    “別胡說,沒有的事!”王雅慧和楠楠兩瞬間臉一直紅到耳根。


    “還死不承認,再死不承認徐老師也要沒了!”那個女生用肩膀拐了拐她們兩。


    徐寧趕忙招呼白煜說再不走要遲到了,拉著他迅速逃之夭夭。一口氣跑到學校樓下,俯著身子在那氣喘籲籲。


    “你跑什麽?”白煜抬頭滿含深意的看著徐寧。


    “你要遲到了呀!你看時間還剩5分鍾了!”徐寧答非所問的敲著手表,再次提醒白煜要遲到了。


    “是還有5分鍾才到下班時間,”白煜也敲敲手表告訴他,“嗯?”


    徐寧揉了揉鼻子說道:“那又怎樣?都下來了,要不你再上去?你是不是很享受每天待在花朵裏做花芯啊?”


    “你說什麽呢?”好像真有點不高興的樣子,徑直朝車的方向走去。


    徐寧大步追上他,勾著他的肩膀說道:“小氣鬼!”兩人便一同上車。


    這麽多年徐寧是越活越精致,越長越帥氣,也比以前活潑許多。學院裏一波一波的練習生來了又走,走了又來;幾乎每一屆都有喜歡他的女生,他統統拒人於千裏之外,被號稱女神收割機的同時,又被稱為女神宰路將,是一座翻山越嶺,跋山涉水都無法走進的死路。


    大家都紛紛議論,說他背後一定有一個被他愛到骨髓裏的秘密女友,但他從來沒有正麵回應過,不說有,也不說沒有。


    “這麽多年了,你就真的一點都沒考慮過王雅慧?我覺得她挺好的,人漂亮又優秀,關鍵是人家對你死心塌地。”白煜看著默默開車的徐寧,試探著問道。


    “沒考慮。也不想考慮。”他麵無表情的看著前方。


    “那……”


    “別說了。”


    白煜本想勸說他幾句,卻才說一個字就被他堵了回來。若有所思的看著他片刻,便不再打擾。他把車窗搖開一半,悶熱的氣流迅速灌進車裏,一陣微風吹過,拂亂了他們的頭發,也拂亂了他們的心。空悲月,煙火燦爛一瞬,慌亂了時光深處的想念。往事清冷劃痕,記憶寒暄的為他們播放著眷戀的夕陽。忽然之間,才發現,原來,他們三人已經形影不離這麽多年,想起她,卻也忘記了自己。她和他的世界,即將重新啟程,卻再也不見自己的身影,很多事,就像身體的舊傷,總會提醒,時光荏苒,不變的是永恒的愛。多年以後,也許自己還是一個人,他會永遠的站在他們的身後,看著他們幸福恩愛的模樣。他那句玩笑的‘也順便給我養老吧’隻是為了可以永遠守候一份得不到的愛。


    車子很快就開到了肖笙的工廠,白煜跟他說了一聲便下車徑直朝廠內走去。


    “笙兒!媽!什麽時候下班?”


    “今天到這麽早?一會就下班了,在等會。”白媽媽抬頭看著站在肖笙身邊的白煜說道。


    “哦,好的!那個媽,今天舅舅先送你回去,我和笙兒一起有點事,晚點回去。”白煜揉了揉額頭說道。


    白媽媽愣了幾秒,想起中午的時候肖笙哭的事情,難道真的是臭小子欺負他了?


    “好的,好好陪陪笙兒,別總惹妹妹不開心。”


    “我沒有!”白煜不知媽媽從哪來想起的,忽然說了這麽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最好沒有!”白媽媽給了他一個白眼。


    肖笙知道白媽媽一定是誤會了今天她哭的事情,她一直沒有告訴白媽媽自己哭的原因,所以白媽媽自然就以為是白煜欺負她了。


    趕忙說道:“幹媽,哥哥沒有欺負我!”


    “你就不要替他隱瞞了,這個臭小子就是從小被我慣壞了。”


    “真的沒有……”肖笙還想再解釋,白媽媽又說道:“好了,沒欺負最好,今天一起在外麵吃個飯再回來吧!”


    “不用,您和幹爸,還有舅舅等我們,你們飯一好我們就到家了。”肖笙笑著跟白媽媽說道,天知道肖笙有多珍惜每次跟大家一起的日子,這樣美好溫馨的日子不知道還能過多久。


    “不用,不用等我們,”白煜聽後慌忙對著媽媽說道。


    “我今天找你有點事,是【悅】的事,可能要很久,所以我們還是在外麵吃吧。”他又對著肖笙說道。


    “哦!【悅】的組合嗎?”肖笙詫詫的看著他。


    “是的,【悅】組合,就是幾年前幫助過你的王雅慧和秦楠她們的那個組合。”白煜害怕她再次拒絕,便找了個她無法拒絕的借口。


    “哦!我記得她們!”


    “嗯!”


    暮色已經漸漸模糊起來,堆滿著晚霞的天空,也漸漸平淡了下來,沒有了色彩。白煜看了一眼手表,分針在59,秒針在57,心裏默念3、2、1,下班鈴聲響了起來。


    “下班了,我自己坐車回去吧,讓徐寧送一下你們。”白媽媽起身解著護衣說道。


    “不用不用,就讓舅舅送您回去,這個時候打車不好打,我離這邊不遠。”白煜趕忙說道。


    “不遠?你們不是要去學校嗎?學校和這裏一個東一個西,相隔十萬八千裏的,還叫不遠?”白媽媽再次給了他一個白眼。


    “是,遠!但是我們不是要先吃飯嗎?剛剛說的我的那些學員,就在附近一個餐廳定好了桌,非說要請笙兒吃個飯不可,我怎麽拒絕都拒絕不了。”白煜靈機一動撒了一個不錯的慌。


    “哦,原來是這樣,那就讓徐寧送我回家吧!你們就自己解決行走問題吧!”說完白媽媽直接就先走了。


    白煜看了一眼懵在那裏看著自己的肖笙,笑了笑說道:“我們也走吧!”


    “幹嘛讓人家請客呀,多不好!”肖笙從小就不喜歡隨便吃人家飯拿人家禮,古人雲:吃人東西嘴軟,拿人東西手軟,她不想也不喜歡欠別人人情。


    “我拒絕不了,放心,去了之後我買單。”白煜了解她的想法。


    “嗯!”


    他們一起走出廠門,看見白媽媽剛剛坐上徐寧的車。徐寧也看到了她們。6年仿佛轉眼間,還清晰記得她7歲那年的樣子,小小的一隻,跟在自己的身後來到辦公室的樣子,高唱【我是一個粉刷匠】的樣子。16歲那年第一次見麵時驚訝又驚喜的樣子,第一次陪伴白煜為她教學時的樣子,後來因為他袒護了李嵐生,她對自己越來越疏遠的樣子,一直到音樂節之後他們之間的疏遠才慢慢有所改觀,正當自己獨自暗喜的時候,她卻認了姐姐為幹娘,也因為輩分隨著白煜一起叫他舅舅。


    也是在那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的心早就被她俘虜,原來之前對她種種的心疼關愛都不是師生情,那種東西叫愛情。可是,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正因為他看清了自己,所以他也看的清白煜,那種對她的種種於心不忍的心疼根本不是師生情,或是兄妹情,那是實實在在的愛情。隻有愛情才會左右人的思想,隻有愛情才會因為對方哭你就想哭,因為對方笑你也會不明事由的笑,也隻有愛情你才會三句不離她的名字她的事。


    也許這樣是最好的結局,白煜和她真的很般配,兩個人郎才女貌。當年第一次參加音樂節因為被她家人來那麽一鬧,與冠軍失之交臂,但是在第二年就把本來就屬於她的榮譽拿了回來,之後便退出從新回到了工廠。很多人不理解她為什麽在人生之路正開掛的時候退出,就連牢裏的李嵐生都不能理解,罵她神經病,她也隻是一笑置之。真正的原因她隻跟白煜說過,但是他也懂。


    正因為這件事,讓他清清楚楚的知道了她的心裏根本就沒有他,哪怕師生之情也許也寥如晨星。既然這樣,做舅舅很好,這樣就可以好好守護她一輩子。他也不是沒想過,也許時間久了自己對她的情感就會慢慢變淡,然後可以再尋一個良人,像她和白煜一樣恩愛的幸福到老到死。可這都過去了這麽多年,他發現自己對她的情感不但沒有變淡,反而愈來愈強力。每次看到他時,都有一股強力的衝動,想要上去用力的擁抱著她,就這樣天荒地老的擁抱著,永遠不分開。可,明明內心已經排山倒海,表麵還要裝著一副冷冰冰的樣子,他怕她會再次疏遠他,他怕他會吃醋會說自己都這麽老了還盯著人家小姑娘,他還怕別人會議論她。


    “發什麽呆呢徐寧?剛剛笙兒叫你怎麽不理人家啊?把人家小姑娘搞得怪不好意思的。”白媽媽拍拍他的肩膀,把他從飄出去的思緒中拉了回來。


    “啊!有嗎?叫我幹嘛?”徐寧還有點恍惚。


    “什麽有嗎?叫你幹嘛的,人家叫你舅舅,舅舅!一連叫了你好幾聲你都沒理人家,還擺著一副冰冷的麵孔,人家欠你錢啊!”白媽媽劈裏啪啦的批評起他來。


    “哦!我沒注意,舅舅,舅舅這兩個字。”他忽然又惆悵起來,這是一種什麽樣的心緒他自己都無從理解,都不想再去想這些心緒,太煩人。


    看著自己為他們安排的餐廳方向,一腳油門,風馳電掣的朝回家的方向駛去。白媽媽還沒反應過來,嚇得趕緊吊著吊環“你小子發什麽瘋,想嚇死我啊!”


    “啊?”


    “啊什麽?幹嘛開這麽快?你以為你開的是跑車嗎?”


    “哦,對不起姐姐,我,我開慢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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