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風過,吹落後院桐樹上的幾片葉子,那葉片跳著祭舞唱著挽歌靜靜滑落,秋日的陽光照進屋子裏來,水晶插屏上,折射了陽光,點點金光在裏麵的紅葉上跳動。


    劉子珊想起了多年前的秋天,他在陽光裏走到她的身前,拍掉她身上的塵土,摘掉她頭發上粘著的紅葉,放在手裏把玩,那時的他目光如水般溫柔……她望著他,心裏就想,若是也能如他手中的紅葉該有多好,如今,她也隻能看著那片紅葉,擷取那份遺失的溫情……


    她站在窗邊的案幾旁,手裏拿起插屏,癡癡地看著裏麵的紅葉發呆,呢喃著喚著:“佑承!”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一個略帶稚嫩的女聲大聲問道:“有人在嗎?奴婢是來給大少奶奶送茶點的!”


    陷入回憶的劉子珊被這喊聲驚醒,手上一滑,砰地一聲,手裏的紅葉插屏落到了地上,應聲而碎。她看著一地的碎片,眼睛倏地一下睜大,心猛地抽痛了起來,胸中憋悶,一股怒氣無處發泄,她大喝一聲:“進來!”


    門被推開了,一個婢女端著托盤,走了進來。她身形輕靈小巧,梳著丫鬟雙髻,忽閃著睫毛下,雙瞳波光盈盈,靈氣十足。她看了劉子珊一眼,便低頭說道:“大奶奶,這是您要的茶點!”


    剛才敲門的是這丫頭!劉子珊又低頭看了看地上,那兩片紅葉已經被碎片弄破,難過之極,怒火竄了上來。“你個不知死活的東西!誰讓你進來的?”


    月西樓被這突入起來的喝罵,嚇了一跳,抬起頭,不解地看著麵前的紫裳女子,翹鼻紅唇,身姿婀娜,隻是那嬌豔動人的臉龐因怒火扭曲的表情,讓美人突然間變得很是醜陋。明明是她叫人進來的,怎麽現在反倒怪到自己的頭上了。一時之間,西樓對麵前這位李府的大奶奶又生出了幾分厭惡,當初編了謊話被大少爺李佑承帶入府中,她還暗自慶幸找了個不錯的棲身之所,今兒遇到大奶奶,隻能暗叫倒黴,那樣溫和的大少爺怎麽娶了這麽位夫人。真是如傳言所說,嬌蠻任性!


    劉子珊見西樓站在門口,愣在那裏一動不動,惡狠狠的說:“賤婢,都是你,害得我打碎了心愛之物,還不給我跪進來!”西樓見大奶奶火氣正旺,知道解釋也是徒然,隻得走過去,放下托盤跪了下來。低下頭,看著麵前淡紫色裙裾下露出一雙漂亮的牡丹繡鞋,在翠綠的緞麵上,張揚地舒展著嬌豔的花瓣,紅彤彤的,晃人眼,一如麵前的人兒,美豔驕橫。


    西樓又將眼光轉向一邊地上的碎片,心裏嘀咕著,這屏風到底是什麽稀罕物?她自不願得罪了眼前這位難伺候的主子,忙求饒道:“奴婢不是有意的,大奶奶您大人有大量,饒了奴婢這一次吧。”


    此時,劉子珊已坐到了貴妃榻上,抱起了上麵躺著的白貓,放在懷中,冷哼一聲:“饒了你?饒了你我的東西就能變回原樣嗎?”蔻丹纖指,撥弄著貓兒頭上的茸毛,眼光飄向了眼前跪著的人。嫩白的小臉,微尖的下巴,低垂眼眸,明顯身量不足,卻掩不住身上流露出的那一番自然的風liu韻致。


    突然間,劉子珊的目光變得陰狠起來,聲音卻異常平靜:“你叫什麽名字?”


    “回大奶奶的話,奴婢月西樓。”


    “月西樓?”劉子珊反複念著這個名字,覺得耳熟。


    “就是半個多月前,姑爺救回來的那個姑娘。”這時,劉子珊的大丫鬟吟霜突然從外麵走了進來,邊走邊向劉子珊解釋。


    “噢,原來是她。”劉子珊嘴裏呢喃,吟霜已近走到了跟前,劉子珊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麽,轉頭問道:“找到人了嗎?”她一開口,語帶焦急,隱隱還有些哀切,跪在一邊的西樓也有些詫異,這大奶奶變臉也太快了!


    吟霜點點頭,歎了口氣,俯下身子,在劉子珊耳邊低語。西樓好奇,耳朵動了動,然後偷偷抬眼瞄向二人。隻見劉子珊放在白貓身上的手不自覺地握緊,將貓兒的脖子狠狠勒住,“喵——”白貓吃痛,撲騰著要脫離她的掌控,扭動著身子。吟霜還在一旁說著,劉子珊聽著聽著,眉頭緊蹙,臉上露出狠絕之色,手上又使了暗勁兒,將白貓死死地扣在自己的懷裏。“喵,喵,喵——”那白貓叫得更大聲了,使勁掙紮,爪子亂抓。“嘶啦”一聲,白貓的爪子從劉子珊臂彎裏掙脫出來,一揮將袖口拉了個大口子,順帶劃傷了她的右手,赫然間,在白玉似的手背上多了道紅色的血痕。


    “啊!”劉子珊驚呼出聲,鬆了手,那白貓一下子跳到了地上,撒腿就往外跑。“快來人啊!”吟霜高聲叫人,然後趕忙上前察看劉子珊的傷口。西樓不敢再看,趕緊低下頭。


    外麵人聽到屋裏的叫喊,很快就進來幾個丫鬟和婆子。


    “抓住那畜生!”劉子珊臉色都變了,指著正在逃竄的白貓,惡狠狠地說道。


    一陣慌亂過後,可憐的白貓就被聽到喊聲過來幫忙的小廝給逮了回來。劉子珊瞟了一眼一動不動的西樓,還氣定神閑地跪在那裏,沒有挪動,心火蹭的一下竄了起來,指著西樓說道:“你……”


    西樓聽她一叫,不明所以,抬起頭看向她。劉子珊突然愣住了,對上西樓的眼睛,濃密的睫毛彎彎上翹,黝黑的眼眸純淨透亮,好似一汪秋水寧靜無波。她一晃神,想起了曾經有人也有這樣一雙漂亮的眼睛,隻不過那雙眼睛裏總是迷蒙幽深,不像眼前的如此明亮耀眼。梨櫻,那個搶奪了丈夫所有愛的女人,她恨她,為何她死了,佑承還要惦念著她,今天他又去她墳上陪她,每次回來,他為何放著自己一個大活人不理,卻要去陪個死人?


    西樓有些納悶,這大奶奶好像透著她在看另一個人。劉子珊臉色突然一變,手緊緊攥了起來,指甲嵌到了掌心裏,扭頭朝屋子裏的婆子喊道:“把她給我拖出去打……”突然,她眼前閃現出了那雙冰冷的眸子,刺痛了她的心。劉子珊緊咬著嘴唇,話到嘴邊又收了回去,穩了穩心神,淡淡地說了句:“拖出去跪到院子裏,再把那該死的畜生也扔到那裏活活打死!”


    西樓以為大奶奶要將拖出去打一頓的時候,就聽見劉子珊讓人把她拖出去跪著,自己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另外兩個粗壯的婆子架了起來往外拖。走到門口時,膝蓋磕到門檻上,咯得生疼,眼淚湧了上來,都快要流出來了。剛到院子裏,二人一鬆手,西樓的身子向前一撲,爬到了地上。其中一個婆子冷冷的說道:“還不跪好!仔細一會再挨板子!”西樓隻得撐著地起來,跪在了院子裏。(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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