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朝廷大軍回到京師之後,李有成便暫時卸下一直以來的包袱,一心隻想著回家去尋妻子團聚。


    畢竟,任何一個人離開家久了,都會想妻念子,雖然他李有成走的時候還沒有子女。


    當打開大門的時候,李有成不禁呆立當場,隻見到自己妻子麵色驚愕,一副不敢相信的樣子,左手懷裏正抱著一個一歲多大的嬰孩,右手卻吃力的舉起一根不大不小的木棍。


    當下,李有成不禁淚如雨下,這孩子是誰的,不言而喻。


    “相...相公...!?”


    這女人許久沒聽見自己男人在南京的消息,不知死活,再加上許多人都說李有成已經在南京死了,這種消息三人成虎,女人雖然不敢相信,但卻還是逐漸變得心如死灰。


    大半夜的聽見動靜,她本以為是前些時日許榮秀手下的青皮們又來尋釁滋事,正打算和他們拚了,一個吃驚,差點沒一棍子打在李有成頭上。


    “我回來了。”


    縱是兩人之間有千般言語,此刻也都一句話說不出來,李有成上前幾步緊緊將自己媳婦抱住,保證道:


    “我回來了,我帶著皇上的賞賜回來了!”


    “嗚嗚嗚...我就知道,你肯定能回來......”


    “是啊,我回來了,皇上安排我在內廠供職,還封了我太子少保的榮銜!從今以後我就隻向皇上呈報,再也不走了,就一直留在京城!”


    女人依然沒說什麽,手中木棍“咣啷”一聲落到地上,她的淚水浸濕了李有成的肩膀,木棍落地的聲音,倒是引得懷中孩子受驚而嗚哇大哭起來。


    “來,讓我抱抱他!”


    說來也是奇怪,方才還受驚哭成撕心裂肺的孩子,到了李有成懷裏卻逐漸止住哭啼,小胖臉一聳一聳的,就這麽笑吟吟看著他。


    聽見李有成的話,女人趕緊神經兮兮的將他拉到房中,關好大門,小聲說道:“相公你這次回來可要小心!”


    提起許榮秀這個人,李有成倒是皺了皺眉頭,一邊逗弄自己兒子,一邊不經意似的詢問道:“怎麽說?”


    “自從那姓許的接你的任做了東廠的掌刑千戶,做事那可是愈發囂張了,廠督掌管東廠以來的好名聲,都叫他給搞得臭不可聞!”


    “街坊四鄰都對他恨之入骨,沒有不受欺壓的,這許榮秀根本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裏,從前你的那些兄弟,近些年都不剩下幾個,要麽是被趕走,要麽是被換掉,有幾個甚至都已經被害死了!”


    女人越說,越是咬牙切齒。


    “什麽,他真這麽做了?廠督呢,沒有處置嗎,我記得廠督大人一直都十分清明的,不會縱容這種人到處張揚。”李有成有些吃驚,立即問道。


    “我一個婦道人家,怎麽會知道這麽多,這些都是白日裏聽街坊四鄰口口相傳的,近些時日那許榮秀手下的青皮們,也常來門外喊一些yin言yin語,若不是這次你回來......”


    女人說著,當即便是嚶嚶的小聲哭起來。


    李有成一下子就明白這件事的重要性,若非自己這次回來的及時,隻怕自己媳婦就要遭了這些青皮的侮辱,當即冷哼一聲說道:


    “豈有此理!這個許榮秀,簡直是欺人太甚了,東廠不過是替皇上辦事,我掌刑的時候,何曾有番子敢像他這般囂張,該殺!”


    王承恩身為東廠提督,許榮秀這般囂張,目無王法,簡直成了京城裏的一大害,他不可能不知道,但是到現在都沒有任何處置的動作,不知刻意縱容還是事出有因。


    想到這裏,李有成臉上激動的神情逐漸平淡下去,回身將老婆和兒子一齊抱在懷裏,靜下心說道: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次我被皇上調到內廠掌刑,內廠有監察東廠之權,諒他也不敢再這麽放肆。”


    “再者說了,這件事廠督也該是心中有所計較,這渾水,咱還是別趟了。”


    廠衛之間的事,你以為看清楚了,其實你根本就是看了個皮毛,李有成前後在東廠、南京和內廠供職,都不敢說完全了解,更何況一個婦人。


    聽了自家男人的決定,女人點點頭,便決定將前事忍受下去。


    正在兩人剛剛下了決定不久,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通通”在外頭響起,李有成頓時緊張起來,女人也是一臉後怕的躲到他身後。


    李有成暗自拿起佩刀,沉聲問道:“是什麽人在門外?”


    “這裏住的可是內廠的掌刑李千戶?”


    門外來人的聲音有些急促,但卻顯得十分恭敬,李有成向前兩步,道:“我便是李有成,找我何事?”


    鄭彩聽見回答以後在外頭鬆口氣,笑了笑說道:“李千戶,總算是找到你了,我家公子有事相商!”


    李有成一臉納悶,看了一眼自家老婆,也是不知所措,警惕心不減,又道:“你家公子?我從不認識什麽大戶公子,怕不是找錯人了吧!”


    “對對對,是在下疏忽了,我家公子姓鄭命森!”


    “原來是鄭兄弟的人,快請進!”聽了這話,李有成心中巨石總算落了地,開門將鄭彩放進來,邊倒茶邊問道:


    “鄭兄弟可還好?”


    “好的很,一直都活蹦亂跳的,還時不時找人比武呢!對了,我家公子前日才到京師,看了那剝皮的刑罰,就連我都看得直作嘔,可他卻一眼不落的看完,簡直了......”


    李有成皺眉點點頭,那活剝的手法之殘忍,的確很多人聽都聽不到。


    鄭彩進門後第一時間朝李有成妻子作揖見禮,並且尊稱一聲“李夫人”,寒暄幾句,這才是開始打量屋中的停當布置,頓時皺緊了眉頭。


    “好家夥,堂堂內廠掌刑千戶,居然住的如此寒酸,也怪不得叫我拿著地址還找了半宿!誰又能想到這麽一間破房子,竟住著一位李千戶?”


    鄭彩方才隻是低頭看了一眼那茶,並沒有動一口,u看書 wwuuanshu 李有成卻喝的津津有味,笑著道:“過獎了,鄭兄弟深夜叫你來此,定是有要緊事找我幫忙吧?”


    “有大事,那許榮秀將王老五殺了,並且聖上吩咐廠督給的賞銀,也叫他吞到了自己的口袋裏,屍體就在我家公子老爺下榻的悅來客棧!”


    “王老五,那不是對高爾儼動刑的劊子手嗎,這種錢他都敢碰?”李有成差點將茶一口噴出來,十分吃驚。


    “嘿,何止啊!”


    “這個姓許的掌刑手段可比你李千戶牛多了,京城內外就沒有他不敢下手的,別說區區一個劊子手,就是一些官宦人家被盯上了,不死也要脫層皮喲!”


    鄭彩邊說邊冷笑不止。


    “人家東廠嘛,敢這麽做,倒也是無可厚非!”


    兩人正聊著,忽然房門被大力推開,一陣爽朗的笑聲傳進屋內,卻是鄭森一腳踏了進來,抱拳喊道:“李大哥,你放著大宅子不住,偏在這麽個地方,可是叫我好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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