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雷得差點元神出竅的歐陽南關,花了半天時間,才把潰散的眼神收回到視野中來。再望向燭光下大和尚那張滿是皺紋的麵孔,忽然感到了一絲陰森的氣息。寒氣馬上彌漫了歐陽南關的四肢,他幾乎是下意識般就把左手護到了自己的命根子上,牙根有點打顫,“大,大師,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施主,願與不願,皆在汝一念之間。南洲萬裏之外,茹毛飲血之地,寒風似刀,熱風如燒,瘟疫障瘧橫生,食人蠻族出沒,九死一生之地。被賣南洲為奴者,不是蠻荒拓野就是惡洞采礦,那都是十死無生的去處。貧僧無能,無力與少林偽僧惡賊相抗,隻能言盡於此,還望施主三思而後決。”和尚完全不動聲色,似乎歐陽南關的反應都在他的意料之中,這會話裏話外的意思都是滿滿的威脅了。


    歐陽南關簡直有種想一頭撞死的感覺,這都是什麽事呀,別人穿越都是種田稱霸後宮種馬,怎麽輪到自己了,還沒開局就倒黴到要在被人賣豬仔和揮刀自宮之間進行二選一了。心裏有一萬頭駝馬奔騰而過的歐陽南關,當然還是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揮刀自宮的誘惑,被賣到海外,多少還有一線翻盤的希望吧,若是自宮了,那下麵可就沒了。


    大失所望的和尚,什麽也沒說,起身就走了。歐陽南關卻緊張的不行,眼睛都不敢閉了,唯恐這走路無聲的大和尚悄悄拿把刀過來,非要傳自己蓋世神功不可。


    高度警張地戒備了好久,那半根蠟燭眼看就要燃盡,歐陽南關有點支撐不住了。老實說,以他現在虛弱的體力,大和尚真要來硬的,他也根本沒有抵抗之力。盡管如此,歐陽南關還是不敢閉眼休息,生怕下一刻大和尚的陰影就出現在了自己的身邊。


    終於,燭火燃盡,舉目皆黑,已經疲弱不堪的歐陽南關,漸漸支撐不住,眼皮越來越沉重,在心驚肉跳的警惕中,居然不知不覺地進入了夢鄉。


    “公子!公子!”親切熟悉的軟甜音又在耳際響起,歐陽南關的眼淚差點沒落下來,小青,她終於來了。


    然而,還沒等他起身。一個黑色的身影,猛地就把他騎倒在了床上!


    是那個女尼!她就象一頭眼凶光的母狼,噢地一聲,把歐陽南關摁在床上動彈不得,隻能任她施為。


    這個身上有著一股印第安人血統的女尼,臉上的表情相當殘酷,不由歐陽南關分說,她就扯爛了歐陽南關身上那張薄薄的床單,然後,張開了一張血盆大口。歐陽南關嚇得幾乎失聲。邊上傳來了小青、小紅和紫衣的驚叫。


    女尼的雙眼變得血紅,朝周圍趕來的女人狠狠掃了一眼後,直接一口就朝歐陽南關的命根子咬了下來。


    “公子——”小青的喊聲變成了天邊的慘叫,歐陽南關的魂也跟著飛向了天邊。


    一身冷汗,歐陽南關從惡夢中驚醒了,全身給嚇得幾乎虛脫。


    他再也不敢睡了,掙紮著起了身,就把一條床單當袍子裹在了身上,在黑暗中摸索著往外走。這地方實在太恐怖了,大和尚那句“欲練神功,揮刀自宮”造成的陰影壓得人要喘不過氣來。


    一絲從外麵傳來的光線,引導著歐陽南關找到了殿門。門是虛掩的,出了門,歐陽南關才發現,自己原來在一個大殿的後殿。大殿中燭火已滅,隻有神龕前的香爐裏還留有一絲火頭在慢慢閃爍。顯然,這是為了省下那點香燭錢。


    大殿的殿門也是虛掩的,歐陽南關輕輕推門而出。馬上,他就聽到了左側廂房中傳出的一陣異響。沒想到自己聽力會變得如此敏感的歐陽南關,定神細聽,居然聽清了,那是女人的嘶嚎!


    是那個印第安人女尼,歐陽南關幾乎下意識就斷定是她,她的嘶嚎聲充滿野性,而且沒有完整的發音,象是一個啞巴在幹嚎。


    這個發現讓歐陽南關不知說什麽才好,自己居然掉進了一個淫寺裏,大和尚還要騙自己揮刀自宮,他氣得簡直要打哆嗦。


    下定決心要趕緊逃離這個魔窟後,歐陽南關就不再理會側殿中的聲響,悄悄地向大門摸去。他才走到門邊,大門忽然咯吱吱自己開了!


    發現有人要從外麵進來,歐陽南關來不及多想,下意識地就躲到了門邊,正好被打開的大門給掩住了身影。


    透過粗大的門軸縫隙,歐陽南關看到了兩個黑色的身影,健步跨入了院中。兩個闖入者輕車熟路,直奔那個還在出聲的廂殿,歐陽南關聽到了他們粗野的淫笑聲。


    未幾,女尼的嘶嚎聲變得更加慘烈了起來,間或還夾雜著男人放肆的淫笑。歐陽南關捏緊了拳頭,但是一點力氣都沒有,拳頭居然是軟的。搖了搖頭,他決定還是趁機溜走為上,等到天明後發現自己人已經不在了,這幫家夥肯定會追出來搜索。


    他剛打算從門後繞出,卻聽到新的腳步聲,從外麵傳來。


    這一次,來的也是兩個人,腳步聲很急。他們直接衝進院裏,吼聲劃破了夜空:“禿驢何在?”


    出乎歐陽南關的意料,左廂那邊的淫聲沒有受到這一聲大吼的幹擾,居然還在繼續。倒是右廂傳來了開門聲,“阿米托佛,貧僧在此,兩位又要何幹?”


    “大膽禿驢!是不是你向宗律院告了灑家的黑狀?”這居然是一個北地的口音,然後歐陽南關就聽到了腳步聲和響亮的耳刮聲。


    挨了打的大和尚,慢慢才回聲:“貧僧法號夢疑,乃朝廷欽定本寺方丈,三級禪師。你們少林管勾本寺香火財物,卻賬麵不符,被宗律院查實,拿貧僧去問事,貧僧也隻能實話實說而己。”


    別的沒有聽清,但“夢遺”二字是如雷貫耳,躲在門後的歐陽南關,差點就噴出聲來。這也太天雷滾滾了吧。


    “賊禿,你還倒有理了?”這是另一個家夥的聲音,然後又是響亮的耳光聲和夢疑大師的慘悶痛哼聲。


    “二櫃,宗律院府城司那幫人肯定要上報省舵和公門了。前天四櫃又做了公門的兩個嫩子,怕是很快就會被狗扒出來。到時分舵就是想遮掩也不好弄了。”這是第二人的聲音,一副狗腿子腔。


    “哼,你這禿驢敢告我,仔細爺爺剝了你的皮!”那位北方口音的二櫃破口大罵起來,接著還有拳腳交加聲。


    歐陽南關在門後聽得心驚膽戰,原來少林派就是賊窩呀,自己倒是有點冤枉了“夢遺”大師,但這事情也未免太雷人了吧。自從自己穿越以來,這雷人的事情就一件接一件,簡直是天雷滾滾,再來兩次,估計自己都可以化雷渡劫了。


    “老三、老四!別玩那個東奴尼姑了,趕緊出來!”打完了和尚,二櫃就衝著還在紮騰的左廂大吼起來,他的北方口音聽起來象是一張破鼓。


    感覺門後有點不安全的歐陽南關,悄悄挪動了一下位子,他瞧中了邊上一個大號花壇,壇裏種著一棵枝條四垂的榕樹,在黑暗中是一個非常好的掩護物。生怕對方會反應過來,回來關門時發現了自己的歐陽南關,趁著兩個家夥對“夢遺”大師拳腳相加時,就不聲不響地鑽出了出來,壓低身子輕手輕腳,幾步就竄到了花壇後麵。


    左廂的折騰聲停了下來,門開了,裏頭走出來三個家夥,其中一個還拖仍在掙紮不止的女尼,“這個臭蠻妞,力氣倒是大,野性十足。”


    “嘿嘿,聽說她還是東洲一個大酋的女兒,被東山侯大軍滅族時擒獲。本來軍將見她在蠻女中算有幾分姿色,就獻給了東山侯。哪料她野性大發,居然在侍寢時咬了東山侯一口,真是不知死活。好好的侯爺家婢不肯做,隻能當萬人騎的野奴了。”


    “那是,當年她被賣到瓊州時,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身上爛得流膿。要不是老子看在她有點姿色的份上,撿了回來,讓老禿驢治好她,這會她估計已經被野狗給啃了。”


    言者無心,躲在十幾米外花壇後的歐陽南關,感到了這個時空的殘酷。老實說,他一向都是大皇漢主義者,夢想著征服天下,夷平外族。但是真正麵對到血淋淋的殘酷事實時,他發現,自己的良心有一種強烈的不安。在口頭和紙麵上殺人百萬千萬,那隻是一個數字,可是當你親身經曆其中時,那種血腥的現實,不是普通人的心理能夠承受的。


    二櫃不耐煩地打斷了三個還在交流感想的淫棍,一聽說和尚居然敢告發他們,三個家夥馬上又是一通拳腳相加。歐陽南關在黑暗中看得直咧牙,這夢遺整天被人揉來搓去,居然還要騙自己揮刀自宮接他的班,真是一個逆來順受已成習慣的可憐蟲。


    見到他們打和尚,那個印第安女尼拚命地嘶嚎起來,不顧一切地撲了上去,用自己的身子護住了和尚。幾個家夥見狀,居然哈哈大笑起來,“你這個臭蠻妞,居然喜歡上了這個沒有把的禿驢呀。”


    歐陽南關有點後悔,剛才自己就不該躲到花壇後麵,應該直接跑出門去。這會對方已經有了五個人在院子裏,他再也不敢有絲毫的動作了。


    在和尚和女尼身上撒夠了氣,把他們折磨得奄奄一息後,五個家夥居然甩手就出去了。臨走連大門都懶得關,大搖大擺地離開,這幫惡人真是無法無天。


    花壇後的歐陽南關,百感交集,望著倒在地上隻剩一口氣的兩個人,不知道該做什麽才好。他內心的理性要反複提醒自己,這是一個吃人的時代,絕對容不得心慈手軟,雖然他們救過自己,可隻要他們一出聲,那自己就沒有逃跑的可能了。


    另一方麵,他的良心,又在不斷噬咬著自己,如果他就這樣置二人於不顧,逃之夭夭,且不說倆人能不能撐得過今晚,明天被少林那幫匪人發現了,多半又要受一通折磨。而這一切,卻是因為他們救活了自己,才讓自己有了逃命的可能。


    歐陽南關在自己的理性和良心之間,激烈地進行著交鋒。


    “施主,你不必藏了,他們已經走了。”就在歐陽南關舉棋不定時,和尚的聲音,朝著這邊傳了過來。


    大為震驚的歐陽南關,發現“夢遺”大師已經和女尼相互摻扶,掙紮著站了起來,正朝花壇這邊走來。


    “施主,你是逃不了的。本寺周圍三十裏內沒有人煙,你不熟夜路,身子又虛弱,恐怕根本逃不出三十裏。明日天一亮,他們發現你逃走,必然派人帶惡犬追捕,你根本就逃不掉,反而要平白連累我們與你一起受罪。”夢疑和尚說話的聲音不大,但歐陽南關卻每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若是能逃,東奴她早就逃了。她身子剛好的時候,不甘受他們的糟蹋,試過好幾次逃走,可每次都被他們抓了回來。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有如一盆冰水從頭淋下,歐陽南關從花壇後起身走了出來,心裏極度的不甘,“你們每天就過著這樣的日子?”


    “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施主,今生的苦命,都是我們前世做下的孽。”夢疑和尚居然向歐陽南關講起了佛法,“那些今生做孽的人,來世也會象我們一樣遭到報應的。”


    歐陽南關簡直無語,這和尚真是被折磨久了,身上血性沒了,認命了。


    “施主,你先聽貧僧一言,這兩日萬萬不能讓他們發覺你已經病愈,拖過這兩日,或許還有點機會。”夢疑連哄帶嚇,把歐陽南關又勸回去了後殿,全然不知在後者的心裏,他已經成了一個可憐可恨可歎的窩囊廢物。


    歐陽南關不是不想懷疑和嚐試,但是他很清楚,以自己現在體能狀態出逃,他完全沒有信心對付那幫追兵,被抓回來的可能性極大。經過內心的掙紮和權衡,他也就隻能接受夢疑的勸告,重新當回他危險病號的角色。至少,要逃也要等到自己體能恢複的時候。


    接下來兩天,滿肚子各種想法亂轉的歐陽南關繼續養病。讓他奇怪的是,那幫少林匪徒們從來沒到後殿來看過他一眼。他懷疑夢疑是不是在騙自己,那幫人可能已經當自己是個死人了。夢疑告訴他,少林那幫家夥以為他發了瘧疾,生怕傳染上,所以在他病好之前,是絕對不會過來看他的。此外,少林那幫人也不止歐陽南關看到的五個家夥,按夢疑的說法,他們總共有十幾號人,平日常駐在前殿的就有六個家夥,每個人都身手了得,普通四五條漢子都不是其中一人的對手。


    無聊之中,歐陽南關就問起這少林和江湖六大門派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夢疑非常吃驚,對歐陽南關的來曆產生了懷疑。歐陽南關隻好解釋說自己是在東洲偏僻小城長大,這次才是第一次回到華夏本土,而且海上遇難後,記憶受損。好在從小就進了寺廟的夢疑對東洲也知之甚少,在這個可憐的和尚眼中,海外殖民地就是蠻荒之所,那裏的人都過著九死一生的日子。


    於是夢疑就告訴歐陽南關,江湖六大門派是天朝太祖冊封的武林門派,分別是少林、武當、峨嵋、崆峒、昆侖和雪山派,據說這六大門派的弟子參加了太祖驅逐鐵船寇的作戰,立下不世之功。為了酬謝他們的功勞,在黃太祖冊封其為“朝廷心腹,統管江湖”,這六大門派就成了儼然前朝錦衣衛一樣的角色。uu看書 .uukanshuom


    又是一道無形的天雷落下,炸得歐陽南關差點沒從床上滾下來。這些穿越前輩也太能惡搞和折騰了吧,連江湖武林也不放過。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這六大門派除了給皇家當耳目和爪牙外,還在太祖的扶持下,公然掌管起了江湖三百六十行,把手伸進了所有的江湖幫派行會當中,漸漸成長為一個龐然大物,號稱“江湖的朝庭”。六大門派在江湖上公然聲稱,凡是朝廷沒管到的地方,那就是江湖的地盤,有江湖的地方,就要聽他們的號令。六大門派中又以少林派最為強橫,少林號稱武林泰鬥,武館鏢局開遍全國各地,先將漕幫和鹽幫這種江湖大幫派連根撥起,然後連那些“車船店腳牙,無罪也該殺”的“賤行”一個不漏地一掃而空。按歐陽南關的理解,黃太祖就是用六大門派清洗和控製了整個黑社會。


    此外,六大門派還兼負起了軍隊和地方的武術技能人材選撥、培訓、考核和競賽,少林號稱上三十六堂講武,下七十二房江湖。六大門派還搞出了全國武林大會,一年縣賽、三年府賽、五年省賽,八年院賽(東西南北四院),最後是十年一屆的華山論劍大會(歐陽南關表示無語)!更讓人吃驚是,他們居然對地方軍隊和巡捕的訓練有監督權,成了不折不扣的朝廷心腹。


    一道接著一道的無形天雷不斷落下,把歐陽南關雷得都快失去感覺了,他覺得再這麽被雷下去自己很快就要成為連九重天劫神雷也劈不動的超級絕緣體了。這些穿越前輩們實在是太有想象力,太有創造性,太能折騰,太會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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