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咽不下這口氣?”宋誠嘲諷道:“咽不下的時候多了,也沒見你奮發圖強。要不是自小打出來的交情,你以為今天能從這裏走出去?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


    張陽潛意識裏不願意接受宋誠已是伯爵、錦衣衛指揮使的事實,聽到這句話,一股寒氣從心底冒出來。毛三慣會察言觀色,哭喪著臉道:“少爺,小侯爺已經是指揮使了。”


    再不服軟,屁股開花的就是您了。


    張陽咬了咬牙,服軟的話終究說不出口,轉身走了。一群家奴一腐一拐跟在後麵。


    當晚,張益下衙回府,得知此事,縛了孫子過府請罪:“宋大人,你我是並肩頭戰鬥的生死交情,看在老夫麵上,千萬別跟這小子計較。”又喝令孫子:“還不跪下。”


    宋誠道:“張閣老太見外了。”


    說是這樣說,卻對跪在地上的張陽視而不見,隻是請張益坐下,和張益說話。


    張陽氣得咬牙,卻一點辦法沒有。


    “不怕宋大人笑話,我這個孫子,不是讀書的料,還請宋大人看老夫薄麵,讓他在軍營中效力。”張益也是豁出去了,笑吟吟道。


    張陽大驚:“祖父,我不當丘八。”


    他自小讀四書五經,自以為功名是囊中物,隻是誌才大疏,考了一次,名落孫山,對考場有心理陰影,對讀書本能地排斥,才成天在外胡鬧。他是誰?首輔之孫!要是跟那些乞兒、奴仆紮一堆,不如讓他死了算了。


    宋誠道:“隻怕阿陽吃不了苦,他既然不願意,張閣老何必勉強?”


    張益怔住,沒想到宋誠會拒絕。


    這一天過後,很多朝臣送子侄輩過來,都被宋誠一一拒絕,到後來,幹脆避而不見。


    挑選了半個月,定下來三百人,都是身體強壯,出身低微之人。這些人大多為賤籍,不過這個不算什麽,自有番子持宋誠親筆信,為他們脫籍。


    太和殿裏,宋誠向朱祁鎮稟報新軍已經招募完畢,朱祁鎮點頭。這件事進展如何,他大體上知道。


    “臣想請皇上開恩,讓鎮遠侯戴罪立功,由他訓練新軍。”宋誠道。


    顧興祖移到詔獄大半個月,每天在小院子裏閑得蛋疼,外麵也有風言風語,說顧淳徇私。顧淳是在乎別人說什麽的主嗎?沒人敢當麵說,要是敢當著他的麵說,他的拳頭早就掄過去了。


    朱祁鎮道:“顧卿一生征戰沙場,善領兵,訓練新軍原也合適,隻是臨陣逃脫的稟性太過跳脫,若是把這稟性教給親軍,豈不糟糕?”


    一支剛剛成型的新軍,就像一張白紙,交給顧興祖,萬一他教他們一開戰就跑路,那還打個屁啊。


    貌似很有道理啊,宋誠竟半天說不出話來。


    顧興祖的行為,確實沒辦法讓人拍胸脯保證,他下次上戰場不會丟下部下逃跑。可放眼朝廷,除了他,還真沒有更合口適的人選。


    宋誠隻好道:“臣好些天沒去看井駙馬了,還真有些想念,臣告退,去探探井駙馬。”


    井源回府後,朱祁鎮便派太醫院的院正細心為他診治,隻是他傷勢過重,又上了年紀,恢複緩慢。


    朱祁鎮笑道:“卿想請井駙馬訓練新軍?隻怕有些難,朕聽說,駙馬還不能下床。”對這位立下赦赦戰功的駙馬兼姑丈,朱祁鎮很關心他的病情,每天都宣院正進宮詢問,對他的情情知之甚詳。


    宋誠尷尬了,你要不要說得這麽直白?


    “也罷,你去跟顧卿說,朕削他侯爵,著他戴罪立功,待功成之日,再恢複他的爵位罷了。”


    朱祁鎮一副我看在你麵子上的神情,讓宋誠有些無語,可還隻能謝恩:“皇上英明。”


    不日聖旨下,顧興祖削鎮遠侯爵,原府居住,著其訓練新軍。


    這些天,顧興祖不後悔是假的,大不了像宋瑛一樣戰死沙場,總比苟活強。接到聖旨,他感動得眼泛淚花,哪怕沒有爵位,又得去訓練新軍,可好過窩在小院不見天日啊,詔獄是長住的地方麽?


    顧淳好意安慰:“祖父當把新軍練起來,隻要練好新軍,必然有重用。”新軍是他一手帶起來的,還能少了他的功勞?


    這個道理顧興祖自然是懂的,出詔獄馬上梳洗更衣,帶厚禮過府拜謝宋誠。


    宋誠客氣一番,收下禮物,說起新軍:“我這裏有一份訓練計劃,您隻須照此訓練就是。”把一張寫好的紙遞到顧興祖麵前。


    顧興祖高興:“大人有章程就好,老夫隻須照章例辦理即可。”接過紙一看,傻眼了:“這這這……”


    這麽嚴苛的要求,u看書ukansh新軍們怎麽辦得到?


    宋誠道:“第一個月為考核期,一個月後考核不及格的,發放銀子,遣出新軍。這些人受了一個月的訓練,也吃了不少苦,為其贖籍也是應該。”


    這也是為什麽名單定下來後,即刻為這些人贖籍的原因了。這些人可是經過嚴格挑選的,除了符合要求的身高體重之外,還有負重、耐力等項目測試,考核及格才能成為新軍的一員。


    顧興祖道:“大人寬厚,是他們的福氣,可這訓練,也太嚴苛了些。”言外之意,想打個折扣。


    宋誠斷然不準,道:“達不到要求的一律遣回,絕不降低要求。”


    顧興祖用力揪著胡須,隻是搖頭。


    “您老就放心吧,這些人出身都不怎麽樣,為了能留下,肯定會咬緊牙頭熬過第一個月,一個月後已經對這樣的訓練習慣了。”宋誠笑道。


    他之所以不問出身,隻對身體素質有要求,甚至為這些人脫賤籍,目的便是在此。賤籍那麽多,有血性勇氣脫籍的不多,身體條件達到要求的更是少數。


    這些人迫切想改變自身處境,有什麽苦吃不了?


    “好吧。老夫盡力一試。”顧興祖不是很有信心,紙上寫的訓練項目,他自問年輕時一樣也做不了。


    宋誠笑道:“營養跟得上是沒有問題的。每天保證中午、晚上兩餐有肉,三餐都有蛋。皇上已從私庫撥了銀子,本官也募了一些,這些人三個月夥食、軍餉足夠。”


    顧興祖又是一驚:“不從國庫撥款?”


    宋誠點頭:“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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