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浩看著玉琉姬心虛的往後退了兩步,伸手理了理少女的狐裘,瞥了一眼丟在門口的母雞,決定還是早走為妙,她從懷裏掏了一小塊碎銀子,隨手丟在桌上就打算起身。


    玉琉姬看見薑浩的動作,眨了眨眼,還是決定再留一下,她跨前一步,攔住了去路,卻發現眼前這位並沒有要起身的意思。


    她這是打算去了?玉琉姬摸了摸胳膊,怎麽突然冷了?刀客突然一僵,她看向那裹得嚴嚴實實的少女,白色的冰霜正在他露出來的手指上蔓延,沒吃完的包子已經完全成了冰塊。


    玉琉姬驚呼一聲,忍不住退了兩步,這東西會傳染?!


    薑浩抬起頭,沒有任何表情,就隻那麽看了她一眼,女刀客仿佛全身都被鎖定了一般,動都不敢動。直到一個淡淡的“滾”字傳過來,她才覺得自己重新有了呼吸。


    剛才那短短的一瞬間,在生命被壓迫威脅時,變得格外難捱。她不敢再說什麽,轉身就走,一回頭才發現,客人,都不見了。


    薑浩看了看空蕩蕩的茅屋,憐惜的摸了摸少女冰冷的臉頰。她一直以為,仙界行事好歹會有約束,卻沒想到雪女在雪家堡的這些年早就變了。封阿山身上的毒竟然是活毒!


    所謂活毒,便是以施毒者自身精血為引煉製毒藥,除去毒藥本身的發作之外,施毒者可憑借對精血的控製在任意時候引發,卻又與蠱毒不同,蠱是可以引出來的,活毒卻不行。但引發需要靈氣,人間早就不能用了才對。


    薑浩顧不得太多,略一猶豫就割破手腕流了一盅血出來,那血不是平常的鮮紅,隱隱泛著黑氣。薑浩朝天看了看,一隻巨大的白鳥俯衝下來,直接穿破了屋頂,卻沒掉下來一根稻草。


    那白鳥落在桌上,抓著桌沿,紋絲不動,它看了看杯子,又看了看薑浩,似是低低叫了一聲。薑浩看著懷裏的人,無視自己隱隱發黑的臉色,淡淡說道:“清明,快些。”


    那白鳥無奈的動了兩下翅膀,眼睛開始變紅,沒多久原來的眼睛下麵就出現了另一雙眼睛,與此同時,那巨大的身軀一點一點,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減小。


    不可見的淡藍色氣體從它身上溢出來慢慢向杯子裏的血液匯去,隨著氣體的進入,淡黑色的血液越加暗淡起來,逐漸的竟有些像是墨汁,那黑色逐漸加深,到了一點突然變成了淺淺的黃。


    直到那巨大的白鳥縮的隻有巴掌大小,血液的顏色才變成了淡淡的金色。


    薑浩鬆了口氣,把那金色的血液抵在少女緊閉的嘴唇上。少女毫無所覺,仍舊僵在她懷裏無聲無息,一如他方才昏迷時那般。


    薑浩皺著眉頭撬開少女的嘴,一點一點往裏倒。那金色的血液仿佛帶著光芒一般,傾瀉進少女的嘴裏。


    薑浩合上他的嘴,把他的下巴微微抬起,少女雖然還昏迷著,卻突然動起來,動作很細微,僅僅是偏了偏頭,抬了下手指,但在這種既沒有意識身體又被僵住的情況下,算是相當激烈的掙紮了,於是薑浩就看見了那金色的血液順著少女的嘴角又流了出來。


    薑浩收回了杯子,擰著眉頭看著仍舊昏迷的少女,那粉色的唇微微蠕動著,不清晰的字句逐個蹦出來,薑浩凝神聽了許久才明白過來。


    廖英華查過,封阿山的母親是被昌順伯封義安強占的清倌,溫氏潑辣且娘家勢大,封義安不敢明著納妾,就隨便找了個院子以下人的名義養著,後來有了封阿山也寵愛了兩年,卻被溫氏發現了端倪,沒過多久就給那清倌灌了藥,封阿山一直也沒正名,過得比下人還不如。


    薑浩的手微微一緊,那時候這個孩子竟是看見了。年輕的大將軍王黑沉僵冷的臉上,漸漸沒了表情,看似是平靜下來了,那白鳥卻哆嗦了一下,嗖的一聲飛了出去,沿路撞斷了兩根柱子,也不見停,門外連個鬼影也沒有,天劫也遠遠的躲了出去。


    薑浩摩挲著少女僵硬的麵孔,明知道他感受不到,仍舊想做些事表達自己想他安心的意思。


    然後,大將軍王摸到了少女那軟軟的嘴唇,他看了一眼,目光閃了閃,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微側過了頭,然後他轉頭又看了一眼,鬼使神差的就把兩人的唇貼在了一起。


    年輕的大將軍王並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她活了那麽久,卻不曾有過一個伴侶。剛才她隻是跟著感覺那麽做了,然後她發現,這種感覺簡直美好的不可思議。


    薑浩抬起身又看了少女一眼,驀地眼睛一亮,她把金血全倒進了自己嘴裏,小心翼翼的貼上少女的唇,然後,她愣了一會才試探著伸出舌頭去撬他的牙齒。少女此時倒像平時一般乖巧,毫不抗拒的任由薑浩把金血全都送了進去。


    然而就算是有神血,少女的身體畢竟太弱了,他足足昏迷了兩天才醒過來,而且,醒過來的少女陷入了極度的嗜睡之中。一日之中除了早中晚三餐被薑浩強製喚醒外,隻有一兩個時辰是有意識的。


    薑浩這幾天一直待在車裏看著封阿山,倒不是有多麽擔心,她的血雖然把清明的靈氣都吸收光了,卻遠遠沒有達到真正的神血級別。少女應該是可以承受的,他這般沉睡,隻是身體的自我保護罷了。


    她留下來是因為少女這段日子格外好學起來,往往一睜眼就要找筆墨書籍。薑浩不放心他一個人亂動,隻好隨時守著。


    好在天劫認路。


    薑浩把少女手裏的書抽了出來,扯了扯被子,將熟睡的人整個裹了起來。大約明天這個時候就能到蜀中了,然後他們轉向西北直入昆侖山,再到不周。


    當年共工撞倒不周山,曾壓死涅槃中的火鳳凰,鳳凰內丹曆經萬年,溶於土地,漸生植被,百裏結一果,也就是赤珠。


    薑浩摩挲著少女的頭發,一過昆侖,馬車就不能用了,有鳳凰內丹在,各路飛禽走獸也過不了昆侖,為了不引起懷疑,天劫最好是留在昆侖。而從昆侖到不周的這段路隻能靠走的,他是無所謂,這個孩子要怎麽辦?


    年輕的大將軍王木著臉想了一會,深深覺得,一路把人抱上去是個相當不錯的決定。


    天劫嘶鳴了一聲,開始焦躁的刨蹄子。薑浩擰著眉道:“你跑來做什麽,千陌在後麵。”


    紫衣華裳的青年撩了簾子進來,不動聲色的打量了靠在一起的兩個人,自覺的坐的遠遠的,輕聲抱怨道:“天劫這是什麽性子,都認識六七年了,還是我一靠近就蹽蹄子。”


    薑浩把少女的翻了個身,讓他麵朝裏,“是秦王?”


    陸蕭王噎了一下,真是毫無成就感啊。“我猜,那些人你連麵都沒見就解決了吧,更別說搜身了,就是搜了,也肯定全是我天音穀的標記,你怎麽猜到的?”


    薑浩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意思很明顯:這麽簡單的事情還用猜嗎?


    陸蕭王也不惱,揭過了話題,饒有興致盯著封阿山的背影看,薑浩果然變臉:“沒事就走。”


    嘖嘖歎了兩聲,陸蕭王頗有些感慨道:“實在沒想到,這世上還有人入的了你的眼。”


    薑浩一記眼刀橫過來,陸蕭王輕笑道:“莫急莫急,我可是送東西過來的。”


    說著,從懷裏掏出一個不大的包袱來。


    一層層打開竟然是件薄如蟬翼的紗衣,樣式上倒看不出男女來,陸蕭王撇了撇嘴,薑浩那怪物還用的上這東西嗎?


    大將軍王一招手,那衣服就飛了過來。她抖開看了看點點頭“果然不錯。”


    陸蕭王大笑“為了做這空域紗衣,唐門都要砸鍋賣鐵了。”


    薑浩抬頭看著他,目光很明確:東西既然送到了,為什麽你怎麽還沒走?


    “……”


    陸蕭王跳下馬車,走了兩步又轉身探進頭來,輕鬆道:“你這個樣子,倒有些像人了。”


    然後他就看見一顆頭嗖的鑽進了薑浩的懷裏,陸蕭王一愣:他有那麽……可怕嗎?


    薑浩拍了拍少女的背,輕聲哄了兩句,封阿山猶猶豫豫的抬起頭來看向車門。陸蕭王立刻露出一個自以為和善的笑容來。


    少女小小的驚叫了一聲,飛快的把頭藏了起來,速度快的連身體都晃了起來,薑浩隻好扶住他的身體,將人整個抱進懷裏,輕拍著後背安撫,然後目光一掃,僵在車門邊的陸蕭王迅速回了神,訕訕的笑了笑,“嗖”的一聲沒了影。


    直到馬車遠遠的看不見了才放慢了速度,陸蕭王忍不住嘀咕起來:“這真的是找了個男人嗎?怎麽看都像是養了個孩子啊。唔,不會真的是她的私生子吧……”


    薑浩沒想到,東西才送來沒多久便派上了用場。


    昆侖近在眼前,與來路的平坦空曠不同,昆侖山上哪怕是落了葉的樹木仍能輕易的就能將人的身影遮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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