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冬,很快便過年了,宮中也開始操辦了起來。


    今年是多災多難,卻又劫後餘生的一年,太後本是準備大操大辦一番,容誠卻提倡節儉,好不容易安穩下來,國庫的銀子本就不多,宮裏更要節儉,以身作則才是,家宴罷了,何必弄得那麽奢侈。


    雖說容誠性子一向如此,可是任誰都發現了,容誠並沒有多麽順從太後的話,甚至可以說,太後隻是個擺設。


    畢竟不是生母,關係又不親近,這些年二人屬於互相依靠的關係,如今一個得到皇位,一個成了太後,便也銀貨兩訖了。


    這些年太後對容誠不錯,可容誠可不是對誰都親近的起來的那種人,除了雲清之外,無論對誰,都是冷漠且疏離的。無論太後怎麽勸,容誠就是一點麵子也沒給。


    不過這宮裏的宴會,再怎麽樣節儉,也是稱得上奢侈的,當日,後妃都是悉心打扮過的,對於她們而言,難得有一個見到陛下的機會。


    一個比一個嬌艷華貴,雲清倒是沒怎麽打扮,不過是比平日裏穿的稍微正式一點。可是容誠的目光依舊全程落在她的身上,不肯施捨給其他精心打扮過的嬪妃半分。


    這種宴會,說白了,無非就是看看歌舞,話中有話的閑聊幾句罷了,不似民間那種合家團圓其樂融融,委實無趣的很。


    今日的宴會,榮親王帶著雲宜也來了,雲宜還有一兩個月便生產了,大著肚子坐在榮親王一側,宴會全程,榮親王甚至不曾多看她一眼,隻是同越太妃說了兩句話。


    先皇去後,這對兒母子早就沒了往日的風光,失了勢的越太妃轉瞬之間老了許多,盡管今日化著細細的妝容,依舊掩蓋不了眼角冒出的魚尾紋和鬢角處冒出的銀絲。和風光無限的太後在一起,不可同日而語。


    她如今年紀大了,心也跟著老了許多,折騰夠了,隻期望榮親王能好好的,雲宜能順利生下個小王爺來,然後她平淡安穩的在宮裏度過餘生就好。


    隻是,一直在關注著自己兒子的越太妃卻注意到,宴會期間,榮親王的目光時不時的往雲妃身上瞟,容誠自然也留意到了,麵色陰沉的駭人。


    越太妃不禁微微蹙眉,心說這雲妃究竟有什麽好的?這對兒兄弟居然都看上她了!名聲差成那樣,又沒什麽身份背景,居然還有機會入宮為妃,她怎麽就這麽好的福氣?


    越貴妃是怎麽也想不通,不過這也不重要了,如今人家都成了妃子了,她這傻兒子還看什麽看!!瞧瞧他身側的雲宜,此時大著肚子注意著她,心中怕是要委屈死了。


    好在榮親王也沒有太過分,不至於一直盯著雲清,隻是時不時的向她那裏看一眼,盡管如此,容誠依舊極其不滿,冷道:「一轉眼榮親王也快要為人父了,看樣子,朕也該努力了。」


    太後見了,笑道:「陛下此言在理,別總是忙著朝政,也多去後宮走動走動,貴妃最近新學了做點心,陛下無事時可以去嚐嚐。」


    容誠沒聽進去,而是道:「雲妃,來朕身邊坐!」


    雲清坐到容誠身邊後,容誠冷冷的掃了榮親王一眼,無非是在警告榮親王,別打他女人的主意!


    「皇兄,如今你這妾室身懷有孕,怎麽也不見皇兄稍微關照一下?」


    容誠不冷不熱的開口,榮親王那裏卻和沒事兒人似的,冷笑道:「區區一個女人罷了,還是個妾室,難不成本王還需將她藏著寶貝著不成?那未免也太沒出息了些!」


    這話無疑是在暗諷容誠將雲清叫到身旁的舉動太過小家子氣,實則是因為他自己心中不爽了。


    當事人容誠絲毫不以為意,還親自替雲清剝了隻蝦道:「朕反而覺得,記著自己的,比惦記著旁人的要有出息的多。」


    這兩個大男人在這裏明爭暗鬥,雲清不免有些尷尬,看向榮親王身側,小臉慘白的雲宜,不禁嘆了口氣,盡管雲清知道,雲宜嫁過去以後,肯定不受榮親王的待見,可是她怎麽也沒想到,如今雲宜還懷著身子呢,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榮親王會將話說的這麽不中聽,當真是一絲顏麵都不給雲宜留。


    在場的女子,無論是宮妃還是宮女,皆有些同情起了雲宜來。除了柳煙……


    柳煙此刻覺得自己受到了羞辱,哪裏有心思管雲宜如何,她的全部注意力皆放在了容誠身邊的雲清身上,她身為貴妃,都不能坐到容誠身旁,這雲清憑什麽?!!


    柳煙心念一轉,突然笑道:「雲妃和宜夫人不愧是姐妹,這種場合竟都能坐在陛下和王爺的身旁,真是有緣呢。」


    這話酸的很,並非柳煙沒腦子,她實在是忍無可忍,這種場合坐在陛下身邊的女人不是後宮位份最高的她,別人該怎那麽看她?


    琪嬪見狀,立刻附和道:「貴妃娘娘這話在理,不過……」琪嬪頓了頓,美目落到了雲宜身上,笑道:「不過看起來,姐妹二人也不是全然相同。」


    無論是身旁坐著男人的身份,還是對她們的寵愛程度,顯然都沒法兒比。


    這話更加刺激了雲宜,看向雲清的目光也帶上了一絲狠毒。


    雲清不禁微微蹙眉,這些人還真是一刻都不得安生……存心挑撥她和雲宜,不過這些人不知道的是,她和雲宜根本就不用挑撥,關係也好不到哪裏去。


    雲清看著琪嬪,淡淡笑道:「琪嬪妹妹說我和四妹並非全然相同,本宮愚鈍,不同之處在哪裏,何不說清楚?」


    琪嬪不答話了,她原本想說,一個是皇帝一個是王爺,看著榮親王那張冰塊似的臉,愣是沒敢說出口,隻道:「是妹妹說錯了,兩個都是妾室,又有什麽不同的呢?」


    這時,一直沒開口的太後也道:「琪嬪沒說錯,這當然不一樣了,王爺沒有正妃,帶個妾在身旁也就罷了,陛下後宮品階最高的,可是柳貴妃,讓雲妃坐在一旁,未免不合規矩!」


    雲清看了容誠一眼,在他眼底並未看到一絲情緒,便安心的坐著,等著容誠表態。


    看著柳煙眼中期待的神情,雲清垂下了眼去,眼中閃過一絲冷意。原本她坐在哪都無所謂,可是此時此刻她莫名想留在容誠的身邊。


    好在容誠道:「母後,這後宮是朕的家事,規矩如何,就由朕自己定吧!」


    被直接拒絕了,太後麵上有些過不去,卻又不敢反駁容誠,蹙眉看著雲清道:「雲妃,陛下年輕氣盛,不懂規矩,可這後宮的規矩,你總該明白吧?!!」


    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雲清的身上,雲清被點了名,便也不好繼續裝死,』暗中扯了容誠衣袖一下,起身便準備離開,容誠立刻心領神會,命令道:「坐下!」


    雲清立刻坐了回去:「回太後娘娘的話,這規矩臣妾懂,可是臣妾也知道,最大的規矩,就是臣妾要對陛下唯命是從!」


    太後被噎住,說不出話來,好半晌,才冷哼了聲道:「希望雲妃真的明白後宮的規矩,別恃寵而驕才好。」


    「臣妾遵命!」


    雲清應付完太後去,看了麵露寒意的柳煙一眼,淡淡一笑。


    雲清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樣,心裏隱約有一種快感,明明她往日從不在乎這些事情的,然而此刻,能留在容誠的身邊,她心裏卻有股說不出的喜悅。尤其是看著目光要吃人一般瞪著自己的柳煙,心中更是欣喜。


    殊不知她的一舉一動容誠悉數看在了眼裏,漆黑的眸底閃過一絲笑意。


    總算是,學會爭他了啊……


    容誠又剝了個蝦給她道:「還不快吃東西,有什麽好看的?」


    雲清沒想到自己的一舉一動落到了容誠眼中,難免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卻也毫不客氣的吃掉了容誠那雙尊手剝的蝦,這才發現盤子裏還剩好多蝦,除了她吃的兩個,幾乎沒動過,不解道:「陛下不吃麽?」


    在這種正規場合,雲清還是要喚他陛下的。容誠道:「朕不願意剝蝦,嫌這東西吃著麻煩!」


    雲清:「……」


    看著自己吃掉的兩個蝦,她居然還挺感動?


    「陛下自己不願意剝的話,可以讓宮人幫忙啊。」


    「外人手碰過的,朕吃不下去!」雲清聞言,心說容誠真是窮講究。


    「那元七呢?你貼身的小太監總不會嫌棄了吧?」


    容誠聞言,無比嫌棄的回頭看了一眼元七,低聲對雲清道:「他?他就更不行了!朕可觀察過了,元七經常上完茅廁不洗手,他剝的蝦朕才不吃!」


    「噗……」


    雲清回過頭看了一眼元七,莫名的想笑。元七見陛下和雲妃娘娘低聲說著什麽,還時不時看自己一眼。料定了這二人是在暗中說他壞話。小身板兒站的更直了。


    好氣哦,可是還要保持微笑……


    雲清越來越覺得容誠和元七這對兒主僕很有意思,笑道:「那臣妾給您剝可好?」


    「那敢情好,難得你伺候朕一次!」


    雲清這雙經常下廚的手,剝起蝦來比容誠輕鬆多了,剝好後,準備放到容誠的碗中,容誠卻道:「餵朕吃!」


    雲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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