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山集團,趙金山捧著上季度的財報,臉上笑開了花。


    “今年的動力煤價格就沒有低於800塊錢,就算是一台印鈔機都沒有咱們一個礦來錢快,咱們今年可是要賺翻了!”趙金山接著說道;“我看啊,趁著現在煤炭行情好,咱們還得加大投入。”


    “我倒不這麽看。”李衛東搖了搖頭,接著說道;“明年煤炭的行情應該還會不錯,但煤炭的這個周期快要結束了,咱們得收縮業務,準備迎接煤炭行業的寒冬。”


    趙金山微微一愣,思考了幾秒,隨後點了點頭:“聽你的,你對市場的判斷向來是最準的。你說收縮煤炭業務,那咱們就收縮!”


    煤炭價格始終都是有周期性的,一輪周期大概是四到六年。上一次煤炭價格下跌出現在2008年,當時價格最高峰時,煤炭價格一度突破四位數,波動以“分鍾”計算。然而盛極則衰,次貸危機爆發導致全球經濟衰退,煤炭價格也開始出現下跌。


    隨著國家出台了“四萬億”的經濟刺激計劃,大規模的投資基礎建設,基礎建設所使用到的鋼鐵、水泥、各種建材的生產,都離不開煤炭,因此煤炭價格再次水漲船高,隨著美國走出次貸危機,國際經濟形勢回暖,2011年國內的煤炭價格又一次站上了高峰。


    巔峰過後,就是下一個周期的開始,2012年,煤炭價格已經開始出現下跌,但是由於產能達到了峰值,靠著數量賣的多,煤炭企業的利潤還不錯。


    到了2013年,中國經濟增速開始回落,煤炭需求減少,國內也開始大規模的進口煤炭。這一年中國煤炭進口量達到了3.5億噸,而在五年前隻有5000萬噸。


    進口煤炭增加使得煤炭價格開始迅速回落,煤炭價格也從巔峰的每噸上千塊,跌落到每噸一百多塊。


    煤炭企業的利潤也因此大幅度的減少,大的煤炭企業基本上是連續三年利潤腰斬,本來100塊的利潤,腰斬三波變成了12塊5。小一些的煤炭企業幹脆就虧損了。當年那些憑著煤炭暴富的土豪們,全都變成了土鱉。


    煤炭的行情要到2016年才開始好轉,然後開始一路飆升,2021年一度達到了2000塊一噸,到哪時候會覺得當年800塊錢一噸的煤是真的便宜。


    麵對即將到來的煤炭衰退周期,繼續加大投資顯然是作死的行為,東山集團的煤礦業務也要收縮,李衛東甚至琢磨著,等到2015年煤炭行業跌入穀底的時候,來一波低價抄底。


    李衛東繼續說道;“煤炭業務要收縮,但地產業務可以進行擴張,像是一些新一線城市,還有二線城市,我們可以大規模的投資,像是西南的省會城市,還有長江沿線的幾個重鎮,未來的經濟發展都是看好的,去那裏做房地產,應該有比較豐厚的回報!”


    “我挺看好那種大型的商業綜合體,吃喝玩樂一站式的,靠著收租金就能賺一大筆錢,好多房地產公司都在做,咱們要不要也試一試?”趙金山開口問道。


    “你光看到賊吃肉,就沒看到賊挨打啊!大型商業綜合體是賺錢,但管理水平要跟得上,沒有高水平管理的話,很快就會倒閉,到時候大筆投資也是血本無歸。咱們可沒有這方麵的管理人才。”李衛東有些無奈的說道。


    大型商業綜合體做好了,的確是印鈔機,但做不好的話也會成為無底洞。各個城市都有那種做倒閉的商業綜合體,有的從開業就沒火過,有的則是開業前幾年很火爆,然後就拉胯了。


    除了地段、設施、等硬件因素之外,最主要的就是運營能力。那些經營狀況良好的商業綜合體,背後一定有強大運營團隊的支持。


    商業運營不是東山集團的強項,在這方麵港資地產企業有幾十年的經驗,國資地產企業也有不錯的口碑,東山集團很難與其競爭。


    然而趙金山卻有些頭鐵,他開口說道;“沒有人才,我們可以高薪聘請嘛,或者找成熟的運營團隊。你看京城那些大的商業綜合體多風光,天天都擠滿了人,那是真的賺錢,咱們要是不做的話,真的是可惜了。”


    “那行吧,你要想做的話,咱們就試試。不過一線城市的競爭太激烈了,三線城市的市場又不夠大,還是主攻二線城市吧!”


    李衛東沉吟幾秒,接著說道;“另外我有個建議,若是做大型商業綜合體的話,主要引進餐飲和體驗類的商家,甚至可以投資幾個這一類的品牌,零售商家的話還是少一些的好。”


    “你不看好零售業麽?可是那些商業綜合體,全都靠著零售大品牌撐門麵的。”趙金山開口說道。


    “老百姓的消費模式在改變,某寶雙十一的新聞,你應該看過吧,雖然才搞了兩年,但成長非常迅速,互聯網將會改變整個零售業的格局,傳統的線下模式,會逐漸的被線上模式所取代。但是體驗類消費,是互聯網暫時無法取代的。”


    李衛東話音頓了頓,接著說道;“至於那些頂級大品牌,他們肯定優先選擇知名的商業綜合體入駐,怎麽可能輪得到我們?勞力士總不能蠢到來我們這裏賣表吧?我們剛剛進入這個領域,能吸引到肯德基這種品牌入駐,就謝天謝地了!”


    被李衛東這麽幾句懟,趙金山心中雖然有些不痛快,但卻又不得不承認,李衛東說的是對的。


    隨著互聯網的發展,消費模式發生了變化,商業綜合體從所謂的“吃喝玩樂購一體化”,變成了“吃喝玩樂一體化”,“購”逐漸的消失。零售業從線下轉為了線上,不用說衣服鞋襪,即便是衛生紙這種日常用品,也有很多從線上購買的。


    】


    沒有院線大片的時候,很多商業綜合體幹脆就成了“大食堂”,普通家庭拖家帶口到來,就是為了下次館子,某某撈火鍋各種排隊,品牌專賣店卻門可羅雀。


    李衛東繼續介紹道;“若是實在不好招商的話,咱們就自己投資幾個加盟店,像是火鍋、烤肉、奶茶、快餐這一類的加盟店,都是標準化配方,連廚子都省了,隻要能保證食品安全,招幾個服務員,培訓一下就能開業。”


    “聽你這麽一說,這開火鍋店還真的挺容易的,反正上的都是生肉生菜,讓客人自己涮,涮不熟或是涮老了,客人自己都得認著,省的廚子做的不好吃,還得遭埋怨。”


    趙金山嗬嗬一笑,接著說道:“要不然我也搞個火鍋品牌吧!京城不是有東來順、西來順麽,我叫趙金山,就來了個金來順,也搞個火鍋聯鎖品牌,開到全國各地區!”


    “你要是搞火鍋聯鎖,還是考慮一下川味火鍋吧!”李衛東開口說道。


    “為啥?京味火鍋的味道又不比川味火鍋差!而且也不是人人都能吃辣的。”趙金山開口到。


    李衛東則回答道:“你想啊,客人吃完火鍋萬一拉肚子呢?若是吃的川味火鍋,可以說是吃太辣刺激到了腸胃,可若是京味火鍋,客人十有八九得琢磨,食材是不是新鮮,到時候火鍋店不得背鍋!”


    “有道理啊!這都能想的到,你真是天生做生意的材料!”趙金山恍然般的點了點頭。


    “還有一件事,港島那邊的商鋪,我打算全都出手掉。”李衛東接著說道。


    “全賣掉?為什麽?你那些商鋪,每年光是收租就能賺不少,收益率可比銀行理財高好幾倍呢!”趙金山說著,露出了神秘兮兮的樣子,壓低聲音問道:“該不會又要有金融危機吧?港島的樓市要跌?”


    “你想多了,沒有什麽金融危機,短期看,港島的樓市還是看漲的,中長期的話,商鋪租金的回報率也要超過銀行理財產品。我想把商鋪出手,單純就是缺錢。”李衛東回答道。


    “你李衛東會缺錢?嗬嗬嗬,你平時都不看各種富豪榜的麽?你李衛東的大名哪次不是排名前列?你要是缺錢,我都餓死三遍了!”趙金山樂嗬嗬的說道。


    “我要做一項長期投資,所以要回籠一部分資金。”李衛東接著答道。


    “港島的那些商鋪,當初還是我幫你買的,這些年價格飛漲,特別是銅鑼灣的那幾個商鋪,幾十平米的小地方,現在就得值上億港幣了!你要是全都賣掉的話,估計能賣幾十億港幣!你這是打算做什麽大項目?”趙金山開口問道。


    李衛東也沒有隱瞞,他開口說道;“我打算芯片,這是一個長期的投資項目,十年內能見到成效就不錯了。芯片這一行,投資非常的巨大,別說是幾十億港幣,就是幾百億美金砸進去,也就聽個響!


    前些年我投了個傳感器工廠,現在已經能做一般家用電器的傳感器了。現在捷豹路虎已經在國內建廠了,未來還要跟比亞迪聯合研發電動車,都需要大量的車用芯片。所以我跟比亞迪合作,準備搞一個生產車用芯片的企業。”


    ……


    過去幾年是煤炭行業的黃金期,挖煤如印鈔,特別是國家整治關停大量的小煤礦以後,中大型的煤礦就變成了大號的印鈔機。


    如今煤炭價格即將迎來周期性調整,這個印鈔機要關停了,但好在房地產開始快速崛起,東山集團早就在這方麵有布局,房地產業務依舊可以給李衛東帶來不菲的資金收入。


    未來七八年,房地產都會一直火熱下去,這時候不需要考慮什麽風險問題,無腦擴張就對了,擴張速度越快,收益就越大,束手束腳反而會降低收益。


    李衛東需要資金,主要是還是用於芯片產業。


    想要涉足芯片產業,必須得有大量的資金,這一產業對於資金的需求實在是太大了,幾億美金對於芯片產業而言,也就是聽個響。


    未來美國那個550億美金的芯片法桉,聽起來很多,但是投入到整個芯片產業中也隻是九牛一毛。對於芯片產業而言,別說是幾百億美金,就是上萬億砸進去,也未必能做出完整的芯片產業鏈。


    至於車用芯片,如果不是為了保證供應鏈安全,專門去發展這一產業其實是不劃算的,直接買成品要比自己從頭開始做,成本低得多。


    車用芯片的市場規模還是很大的,一輛傳統的家用型燃油汽車,大概需要用到500到600枚的芯片,豪華燃油汽車能用到800枚,普通新能源車會用到1000枚以上,而高端係能源車,比如帶有智能駕駛功能的,則需要用到1500枚以上的芯片。


    單就數量而言,車用芯片的需求量僅次於家用電器。


    但是車用芯片的利潤並不大,屬於薄利多銷型。因為汽車的體積比較大,所以對於車用芯片的大小沒有要求。


    汽車跟手機還是不一樣的,手機等電子產品,為了追求更薄更輕,使用的都是體積更小,運算速度更快的芯片,一款手機能輕幾十克,薄一毫米都能算是賣點。


    汽車使用的芯片,一枚的運轉速度不夠用,那就用兩枚,兩枚不夠用四妹,反正一輛汽車兩噸重,多用幾斤的芯片無所謂,芯片的體積大一些也有地方安裝。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車用芯片所使用的,大部分都是低階芯片,隻有一些智能化的係統,比如自動駕駛,ai服務等,會用到高端的芯片。


    低階芯片技術門檻低,製造容易,在芯片供應體係中屬於量大也管飽的範疇,利潤自然也就偏低。而且車用市場已經被瓜分完成,後來者想要進入這個領域是比較困難的。


    舉個簡單的例子,2018年台積電開始量產7nm的芯片,而此前的10nm、14nm、22nm、乃至90nm的生產線依舊會繼續運行,其中的低端生產線,就會轉為生產車用芯片。


    台積電在這些低端生產線上,已經累計了很多年的技術和經驗,可以控製成本,產品也擁有比較好的性能和良率,拿到市場上去自然會更有競爭力。


    其他的老牌芯片企業也是如此,他們雖然完成了技術升級,可以生產更先進的芯片,但是在舊技術,他們仍然是成熟的。


    而新進入這個領域的企業,在技術、經驗、管理、成本控製都不如老牌企業,做出來的產品競爭力不足,再加上又是新品牌,市場不認可,存活下來的難度就會高很多。


    這也製造業普遍存在的一個特點,一步步從低端升級上去的製造業,要比半路出家引進來的更具有優勢。


    就像是玩遊戲,玩家甲是自己從頭練號,刷副本湊出一身好裝備,慢慢的從青銅升到鑽石,玩家乙是直接買個配備一身好裝備的鑽石號,你讓兩個人pk,大概率是玩家甲會獲勝。


    從市場角度看,車用芯片的確是造不如買,即便是花大價錢搞出了汽車芯片,也不一定能獲得競爭優勢,李衛東當然也明白這一點。


    但是從供應鏈安全的角度講,實現車用芯片的自主化生產,卻是必須要去做的事情。


    先不說未來會有一波汽車芯片供應荒,導致全球汽車產量大減,單說中國新能源汽車的快速發展,就需要車用芯片的自主化供應鏈。


    如果隻是新能源汽車替代傳統的燃油汽車,有沒有自主的車用芯片供應鏈,或許並不重要。


    可汽車已經開始向著智能化發展,未來當互聯網和新能源汽車的聯係越來越緊密,當自動駕駛逐漸開始普及,某個國家肯定又要坐不住了,揮動製裁大棒針對中國的汽車產業,也不是杞人憂天。


    ……


    過去幾年,國家一直在實施家電下鄉的計劃。在2010年,家電下鄉政策刺激了家電產業3000億的消費額,而到了2011年,這個數字超過了4000億。


    這也讓各大家電企業賺的盆滿缽滿,就比如海爾,在2010年的銷售額便突破了500億。其他諸如格力、海信、美的等企業,也都是大賺一筆。


    小狗電器同樣也是政策的受益者,雖然小狗電器不生產大家電,但是各種廚電的銷售情況還是挺不錯的,誰家還不得配台微波爐!


    然而進入到2012年後,家電下鄉的補貼力度開始減少,這對於家電企業而言,也是一個利空消息。


    不過未來的幾年,整個家電行業並沒有受到影響,反而出現了銷售量大增的情況,這也得益於房地產市場的快速發展。


    那時候買房還是以剛需群體為主的,既然房子是買來自己住的,那肯定得配備各種家電,像是電視機、電冰箱、洗衣機,空調等是必不可少的,特別是空調,每個房間都要安裝一個,一套房要買好幾台空調,銷售量也就上去了,那幾年格力的財報也是格外亮眼。


    消費市場一直都是在增長的,所以對於家電行業而言,最大的隱患來自於成本。


    在小狗集團,王久陽正拿著財務報表,向李衛東抱怨著不斷上升的成本。


    “最近這兩年,我們的人力成本增加了許多,工資增長是一個方麵,最主要的是社保和醫保的支出。按照今年的社保基數,我們的工廠一年就要增加十幾億的成本。”王久陽開口說道。


    李衛東有些無奈的歎了口氣:“給工人交社保,是企業應盡的義務,以前隻是法律法規不健全,政策執行也不嚴格,現在不過是依規執行而已。”


    “我當然明白,但是社保基數一定會增長的,今年是十幾億,過個三五年可能就是幾十億,這對我們的負擔太大了。特別是工廠那邊,咱們的幾大代工廠,一共雇傭了二十多萬工人,全都交社保醫保,真的是一筆很大的負擔。”


    王久陽接著說道:“更糟心的是,我們給工人交社保,增加了自己的負擔,工人還有逆反情緒。因為這社保也是要從工人工資裏扣一部分的,結果就是工人拿到的錢比原來少了,很多工人反而不願意了。


    有些工人幹脆就說,我不要社保,你把交社保的錢直接發給我,那樣的話工人到手的錢是多了,我們也能節省成本,但又違反了政策,實在是兩難啊!”


    “沒有什麽兩難,國家政策法規必須執行!”李衛東接著道:“我們工廠裏招聘的工人,基本都是從農村來的,農民沒有享受過退休金,自然體會不到社保的好處,他們更看重眼前的利益。


    而且社保得交夠年限才能領取,很多農民工隻是打短工的,流動性比較大,他們覺得交這幾年的社保,不夠年限以後根本就領不到,自然不想交了。


    這些問題,可不是我們能夠解決的,需要國家加大政策的宣傳力度,改變一個人的觀念很難,我們這麽多人口,建立一套完整的社保體係,需要一兩代人的努力。


    我們企業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不過這個社保成本增加的問題,的確是需要盡快解決的。現如今我們的產品之所以具有價格優勢,人力成本低是很大因素,要是人力成本上來了,我們會失去價格優勢,競爭力也會減弱。”


    李衛東說著,陷入到了沉思當中。


    中國雖然在九十年代就建立起了社保體係,但是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隻有國企正式職工和外企職員能享受到社保,很多民營企業是不給工人繳納社保的。


    特別是一些勞動密集型企業,本來就靠著低人力成本搶訂單,而且工人流動性又大,就更不會給工人繳納社保。


    直到2008年,人事部和勞動社會保障部合並為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國家才開始嚴格落實社保繳納政策。2010年又通過了《社會保險法》,從法律層麵上保障了公民參加社保和享受社保的合法權益,中國的社保繳納才逐漸的進入到正軌當中。


    雖說是有了法律保障,依舊有很多私企和個體經營業者,不給員工繳納社保,但總體上是社保是向著規範化的方向在發展。


    社保繳納的規範化,自然是增加了企業的成本,而受衝擊最大的就是勞動密集型企業。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諸如耐克、阿迪達斯等外資企業,率先將訂單轉移到了越南、孟加拉國等人力成本更低的國家。


    家用電器和電子產品的生產工廠,也是需要大量勞動力的,社保的規範化,讓小狗集團每年需要支付十幾億的資金,用於給職工繳納社保醫保,而且未來隨著基數的增加,這個數字還會成倍的上升。


    李衛東並不是黑心資本家,給工人繳納社保更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但是家電行業本來就比較內卷,競爭十分的激烈,中國家電企業基本都是靠著低價跟國際品牌競爭,繳納社保所帶來的成本提高,將會使企業降低競爭力,這也是李衛東最在意的事情。


    國家的政策必須要執行,社保也要繼續繳納,李衛東隻能從其他方麵想辦法來降低成本。


    稍加思索後,李衛東開口說道:“我有三個想法,可以從一定程度上降低成本。第一個辦法就是將部分產能轉移到東南亞,比如越南、柬埔寨和印尼,那裏的人工成本會比國內低一些。”


    王久陽馬上開口答道:“我們也做過這方麵的調研,東南亞國家的人力成本是比較低,但是基礎設施並不完善,勞動力的紀律性和工作效率也不如咱們中國,而且也缺乏供應鏈,再加上投資風險的話,目前的成本並不比國內低。”


    “是啊,東南亞是有發展潛力的,但現在還不值得去投資。”李衛東接著說道:“那我說說第二個辦法,就是搞自動化生產,用機器代替人力。”


    “這方麵我們也做過調研,我還派人去歐洲,參觀過西門子的機器人流水線,效率是挺高的,一條生產線能抵好幾百個工人,但投入也很高,那一條生產線的價格可高的很,比直接用人要貴。”王久陽回答道。


    “德國人工本來就貴,所以他們用機器人代替人力比較劃算。我們跟德國的國情不同,我們的勞動力成本還沒那麽高,不能照搬德國的那一套。”李衛東長歎一口氣,接著說道:


    “德國人巴不得整套生產線都是用機器人,實現全自動化生產,而我們可以在局部的生產環節是用機器人,隻替代一部分人力,這樣的話可以降低人力成本,又可以避免過高的資金投入。”


    見到李衛東要有新的指示,王久陽下意識的掏出了鋼筆和記事本。


    李衛東則接著說道;“做工業機器人的企業,國內外應該有不少,國外的技術肯定是相對成熟的,但我倒是更傾向於給國內的企業一些機會,我們可以投錢,委托國內的企業為我們專門研發工業機器人,談好專利權的分配,我們說不定還能借機賺錢呢!”


    “你還打算將機器人賣給別的家電企業?”王久陽笑著問。


    “機器替代人力是產業升級的趨勢,如果我們用了機器人,降低了成本,其他家電企業當然也得跟進,要不然他們就沒有價格優勢了。而且事關產品的生產,這是我們的核心業務,必須要掌握在自己手中,可不能被別人卡脖子!”


    李衛東繼續說道:“這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我們可能得用十幾年的時間來完成這個目標,你也不用著急。我覺得,如果十年之內,能用機器替換一半的工人,就已經是很令人滿意的結果了。”


    “好,我派人去做一下調研,然後做一個更具體的計劃書給你。”王久陽開口答道。


    “第三個辦法,就是從供應鏈上做文章了。科技在進步,新材料、新技術、新工藝的應用,應該會降低零組件的成本,我們上遊的供應鏈,每一個步驟降低一點價格,到了我們這裏,就能省一大筆錢。”李衛東開口說道。


    “董事長,這個恐怕不太容易。過去兩年,各種工業原材料的價格一直在上漲,導致零組件的價格在上漲,但是我們的產品售價卻沒有上漲,特別是在國際市場上,我們還要跟日韓品牌打擂台,就更不敢輕易降價了!”王久陽有些悲觀的說道。


    “這得怪美國,次貸危機來的時候,他們搞的那個量化寬鬆,釋放了那麽多貨幣,必然會導致通貨膨脹,而其他國家為了穩定匯率,也隻能跟著美國一起釋放貨幣,全球性的通貨膨脹是難以避免的。”


    李衛東一臉澹然的接著道:“既然是全球性的通貨膨脹,那麽別的國家也會受到原材料價格上漲的影響,從這方麵而言,大家都是站在同一起跑線上的,而這時候比拚的就是誰的供應鏈更具有韌性!”


    王久陽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不過眼神中的那一縷茫然,仿佛在質問:你說到底要說啥?


    李衛東隻好解釋道:“我們需要將上遊的供應鏈變得規模化和多元化,規模化的供應鏈有助於降低成本,多元化的供應鏈則能夠刺激競爭。簡單的說就是讓供應鏈變得內卷化!”


    “內卷?什麽意思?”王久陽下意識的問。


    “這是德國哲學家提出的一個概念,意思是當一類模式發展到一定程度,沒有辦法穩定下來,也沒有辦法轉變為新的形態,隻能不斷的在內部更加複雜化。你可以理解為同行之間為了競爭,付出更多的努力,而導致收益付出比下降的情況。”李衛東開口解釋道。


    “這個‘內卷’就是讓上遊供應鏈互相競爭,在競爭當中降低價格,提高品質?”王久陽開口問道。


    他畢竟是八十年代一流大學畢業的,智商和理解能力都是頂尖的,稍加思索便理解了“內卷”的含義。


    李衛東點了點頭,接著說道;“我們國家整個家電產業的規模還是很大的,不僅僅有國內的市場,還有出口,還有給外國品牌做代工,這足以支撐起一個供應全球的上遊供應鏈。


    但是這些上遊供應鏈,水平卻是參差不齊的。有的企業能做出質量非常好的產品,完全符合美國和歐盟的高標準認證,有的企業做出來的產品質量卻非常差,隻能賣給印度人。


    這是兩個因素造成的,一是市場因素,廉價低質量的產品還是有市場的,很多小作坊小工廠專門生產便宜貨,雖然產品質量堪憂,但隻要足夠便宜就有人買。


    第二個是硬件因素,很多工廠希望進行規模和技術的升級,但是缺乏資金,特別是一些有潛力的中小企業,貸款是比較困難。如果給他們注入資金,讓他們順利完成升級,就能成為供應鏈中頗有競爭力的存在。”


    “我明白了,如果扶持一批這樣的中小企業完成產業升級,到時候整個上遊供應鏈也會提高一個台階,這會產生更多的競爭,也就實現了你所說的內卷!”


    王久陽沉吟片刻,接著問道:“董事長,你是不是想為這些有潛力的中小企業提供資金和技術支持?讓他們進行產業升級,從而帶動整個家電供應鏈的升級。不過這得花費不少資金吧?”


    李衛東微微一笑,接著說道;“我們充其量是小家電、廚電和美容電器的龍頭,哪有本事去給整個家電供應鏈做升級?就算是真有心,也無力啊!整個家電供應鏈的產業升級,沒有幾百億的資金可做不到,我們可拿不出這麽多錢。”


    王久陽不明所以的瞪了李衛東一眼,心中暗道:沒錢,還好意思康慨激昂的供應鏈升級!


    李衛東則繼續說道:“我們雖然沒那麽多錢,但銀行有的是錢,幾百億的資金,對於國內的銀行體係而言,不過是九牛一毛。那些中小企業不是貸款難麽,但我們這種大集團貸款容易的很。”


    “你的意思是,我們成立投資公司,從銀行貸款,然後再投資那些有潛力的中小企業?”王久陽開口問。


    “我們是做實業的,可不是做投資的。更何況隻要投資就是股東,股東是要承擔經營風險的。隻是風投也就罷了,數額不大虧就虧了,可是投資製造業,承擔經營風險不劃算的。”


    李衛東澹澹的一笑,接著說道:“所以我打算成立一家金融公司,從銀行貸款,然後再以借貸的形式,將錢借給那些有潛力的中小企業。我們隻做放貸人,不做投資人。因為投資的話,就不容易做資產擔保證券了。


    我算了一下,出十個億的本金,去銀行做抵押貸款,將錢借出去以後,再拿來做資產擔保證券,以此為抵押接著從銀行貸款,這十個億的資金滾出來三百億沒有問題,足夠搞供應鏈升級的了。”


    “賺個利息差?”王久陽本能的說。


    “利息差才幾個錢?”李衛東不屑的撇了撇嘴。


    “你都說了是三百億……”王久陽滴咕道。


    “三百億的利息差好像真的挺多的。”李衛東也跟著滴咕了一句,隨後朗聲說道:“別光盯著那點利息,目光長遠一些嘛,我們這是為了整個供應鏈的升級,是為了國家的發展。隻不過這種操作還得國家允許,等過幾天我去發改委要個政策支持。”


    李衛東所說的這種金融手段,以十億本金滾三百億,還隻是保守操作。未來某金服用同樣的手段,三十億的注冊資金,從銀行那裏滾出了三千多億,超過了百倍。


    百倍的差額,背後的金融風險可想而知,因此李衛東得向國家要個政策。


    而王久陽也想到了另一個問題,他開口說道:“如果是借貸的話,同樣有對方欠錢不還的風險。這年頭欠錢的是大爺,要賬的連孫子都不如!得有抵押才行。”


    “這方麵你不用擔心,我們要扶持的都是自己的上遊供應鏈,他們向我們供貨,這就是最好的抵押。敢欠賬的話,大不了我們不付貨款就是了。”李衛東澹定的答道。


    “我好像被你搞湖塗了。我們借錢給上遊供應商,他們用我們的錢做出了產品,再賣給咱們賺到了錢,然後用這筆錢還給我們,我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啊!是我們白忙活了,還是供應商白忙活了?”王久陽開口說道。


    “都沒白忙活,是各取所需。”李衛東說著露出了詭譎的笑容;“這裏麵的關鍵,其實是貨款結算的時間。我們是買家,但同時我們又是賣家的債主,這就意味著借貸還款期限和貨款結算時間都掌握在我們的手中!


    既然資金層麵上我們有主動權,我們可以通過複貸延長借貸期限,以及延長貨款結算時間,掌握上遊供應鏈企業的資金鏈,到時候我們有能力隨時讓上遊企業資金鏈斷裂。如果隻是一兩家企業,這沒什麽大不了的,可如果整個供應鏈都如此呢?”


    聽到這裏,王久陽倒吸了一口冷氣,臉上露出了駭然的表情,同時有些顫聲的說道:“那就代表我們將會掌握整個行業的上遊供應鏈!”


    這一刻王久陽終於意識到,李衛東真正想要的,不是什麽內卷帶來的利益,而是整個家電產業的供應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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